言還未了,妖人已搶著說道:「以前曾有一個小和尚和一個小孩來盜文蛛,想是受了高人指教,怕他將來如虎添翼,先期下手。他迷戀女色,自恃本領,沒人敢捋虎鬚。彼時又恰巧我大師兄辛辰子前來報仇,本可乘他不備,如願以償。不想來人不明地理與這裡機密,未盜成文蛛,差點送了性命,還害我們多受老鬼一番疑忌。雖說未等他下手禁制,見機逃走的也有好些,早晚仍是要遭他毒手。昨日他因討好****,將我等二次喚入寢宮,去餵文蛛。我等明知逃走不脫,不過當時進內既是必死,何如暫且避開。萬一時過境遷,他想起正在用人之際,不宜多殘同類,饒了我們,豈不又可苟延殘喘?誰知老鬼真個心毒,事後一個也未倖免。因為元神早被禁制,容易追尋,一個個俱被他用法術分別釘住身軀,用各種惡毒非刑,先擺佈了個夠。末後再將我等生魂元神去煉一種厲害法術。現在他用陰火燒我,並非沒有破法。
只是此火一滅,他立刻現身追來,那時連你也逃不脫,要想救我,如何能成?我只希望早死,只盼有人能暗入他的寢宮後面陰風前洞,將妖物文蛛除了。一是去掉他的羽翼,稍息心頭之忿;二則妖物一死,他那種狠毒妖法便煉不成,留下我等無用,必然早日處死,可以少受許多罪苦。那陰風洞有他法術封鎖,即使進去,不識途徑,誤走陰風洞後戶金峰崖,那裡有番僧雅各達幻化的假文蛛為餌,更埋伏有極厲害的妖法。一中埋伏,地水火風同時發動,必將來人化為灰粉。要進此洞,非會本門法術和我們用的六陽定風幡不可。昨日老鬼處治我們,色蒙了心,竟然沒有收去我們隨身的法寶。那文蛛藏身的空壁上面有一石匣,內中有十來根三寸六分長的小針,每根針上釘著一小塊血肉。你從右至左,數到第六根針上,下面釘著的便是我的元神。你只要將針一拔去,我這裡雖然軀殼被陰火焚化,身遭慘死,元神卻得遁走轉劫,不致消滅。不過拔那根針,比除文蛛還難得多。
此針一拔,老鬼就到,被他玄牝珠照住,休想脫身,最是危險。我將死之人,自知罪大惡極,該有惡報。不說明,連累了你,也救不了我,所以明說在先。如自問法力不行,就作罷論。你如敢去,你只要答應我除了文蛛之後,代我將那根針拔去,不但傳你解法和那面六陽定風幡,萬一僥倖,脫劫轉生,異日相遇,必報大德。我知你們正教中人不打誑語,如能應允,現在正是老鬼行法入定之際。你如到了他的寢宮,必見他端坐在那裡,似有知覺。其實老鬼多疑,仗著法術封鎖,並不愁有人侵害他的軀殼,元神並不在此。他一面用陰火去煉化身上白眉針的餘毒,元神卻在金峰崖,監視那照料惡蠱的幾個殘餘同門。你進去無須害怕,也不可因見老鬼入定,就打算將他除去,那是自找苦吃。只有一直貼著圓壁飛行,到了那白玉圓石下面,用我傳的法術,將幡一指,那塊假玉石便即不見。入洞以後,不可照直路走,須往左一拐,有一極幽暗曲折的地穴,穴底便是文蛛潛伏之所,那時憑你自己能力行事好了。」
笑和尚聞言,心中大喜,忙即答應了那妖人的請求。隨又說道:「我不但以前來過,並且昨日也曾親眼目睹,明明見那文蛛等洞一開便自己飛出,怎說是深藏穴底,還要入內找尋呢?」那妖人一聽,不由面色慘變,厲聲說道:「原來你深知虛實,只是無法去開那壁洞而已。你如等他飛出,我的元神怎能飛遁?幸你自己說出,不然我又上當了。」笑和尚見妖人已在反悔,暗悔自己口快,不該沒有傳了解法,便露出柬上進行之法。事機一瞬,不敢放鬆,笑了笑答道:「你誤會意了。實對你說,我便是東海三仙之一苦行頭陀門下弟子笑和尚。也知綠袍老祖厲害,奉命先除文蛛。
你只要傳我解法,比入內除它容易。我除了文蛛以後,定然入內將你元神救出。有德不報,過河拆橋,乘人之危,豈是修道之人所為?」那妖人聞言,想了想,歎口氣答道:「你說得是,按說原是等文蛛自己飛出更好。我總怕除了文蛛,宮內****將老鬼驚醒,你雖成功,我卻無望。不過傳你解法,到底多一絲希望。現在一切委之命定,孽由自作,悔已無及,負我不負,任憑於你。我名隨引,是老鬼門下第八弟子。除妖之後,如能冒險相救,異日必報大德。那幡經老鬼傳授,我自己多年心血祭煉,已拼一死,恐被老鬼搜去,藏在洞外枯樹腹內,有法術隱蔽,外人不能取用。待我傳你取幡與入洞之法,你急速前往便了。」
笑和尚自是高興,學了解法,照所指地點取了妖幡,忙不迭地同了石生直往百蠻主峰飛去。雖然妖霧濃密,因為靈符在身,不畏毒侵,順順當當地尋著昨日出路,飛入寢宮。只見綠袍老祖並不在內,只有妖婦赤身橫陳石座之上。二人隱住身形,到了穹頂後面的圓長玉壁之下,按照解法,將幡一指,也學昨日妖人所為,忙即縱過一旁。轉眼間煙霧起處,妖物嘯聲又由地底傳出,漸漸由遠而近,毒煙妖霧中帶起兩串綠火星,張牙舞爪飛將出來。才一出洞,似有覺察一般,竟往笑和尚、石生面前飛來。笑和尚知道妖物異常靈警,必是聞出生人氣息。又知妖人寢宮到處都是埋伏,一觸即發,不敢大意,只得沿著洞壁一面飛避。那妖物也緊追不捨,圍著洞壁繞逐起來。畢竟妖物身軀龐大,追來追去,繞到第二圈上,因為相隔越近,笑和尚一著急,倏地往下一沉身,打算繞到妖物腳底,往後反逃過去。
身子剛一轉側,忽見頭上一亮,有千百點暗赤火星飛起,滿洞彩氛同時蒸騰,不禁吃了一驚。恰巧身側壁間有一洞穴,連忙同了石生縱身入內,站定觀看。那千百點暗赤火星,已將妖物包圍成一團,四外彩氛也向妖物身旁聚攏,妖物飛到哪裡,火星彩氛也追到哪裡。彩煙之中,只見紅綠火星滾滾飛揚,煞是好看。妖物且鬥且逃,逃來逃去,逃到穹頂上面,不知又觸動了什麼妖法,轟的一聲,穹頂上面起了一陣黃煙,妖物週身的千百點暗赤火星也都爆散開來,化成一片烈火,連同下面黃煙,將妖物團團罩住,脫身不得。直燒得妖物口中毒氣直噴,吱吱怪叫,爪上兩串綠火星似流星趕月般舞個不停。笑和尚見是時候了,忙運玄功,將手一指,霹靂劍化成一道紅光,直朝妖物口中飛去。只聽「哇」的一聲慘叫,業已洞穿妖物臟腑,飛將回來。那妖物靈氣一失,整個身子便落在穹頂上面,被妖火圍著,燃燒起來。笑和尚見大功已成,想起妖人隨引所托之事,不願負人,更不怠慢,拉了石生,逕往妖物出口的壁洞之中飛去。
穹頂中的妖婦正在假寐,忽然妖物飛出,因是司空見慣,又未見有敵人蹤影,以為綠袍老祖又弄玄虛,只是旁觀,沒做理會。及見妖物觸動埋伏,飛到穹頂上面,被妖火圍燒,方在驚異,猛見一道紅光,比電還疾,從側面飛來,直穿妖物口內,隨又飛回不見。看出那道劍光是正教家數,才知不妙。忙用妖法告警時,妖物已經墜落穹頂,被妖火燒死。那綠袍老祖身上的白眉針雖然餘毒未盡,已無大害。今日正在寢宮行法,先聽後洞雅各達告警,趕到一看,雅各達業已身首異處,所有埋伏均未觸動,知道來了能人,不由又驚又怒。猜想敵人絕難走遠,必是隱身在側。忙用妖法將出入口嚴密封鎖;一面運用元神滿洞搜尋,如被玄牝珠光華照上,不愁他不現出身來。正在施為,猛覺一陣心血來潮,金峰崖前門下餘孽又在告警。急忙趕出去一看,一道烏光與一道帶有風雷之聲的紫光,正在飛躍。壁洞中三個看護文蛛的妖人,業已死去兩個,只剩一個,展動妖幡護著自身,一面狂喊報警,也不敢上前迎敵。崖壁間封鎖金蠶的彩霧,已被敵人破去少半,萬千金蠶滿空飛舞。
這些尚未完成氣候的毒蟲,怎經得起玄門至寶,被那烏、紫兩道光華追殺得吱吱亂叫,金星墜落如雨。有些被劍光追散的金蠶,更是三五成群,往四外逃開去,眼看傷亡在即。越發痛惜忿恨,怪嘯一聲,便往那兩道光華飛去。誰知來人忒也乖覺,綠光才現,便即破空而去,轉眼隱去形跡,一任玄牝珠能照形顯影,一時也難以追尋。又痛惜那些心血祭煉的金蠶惡蠱,只得強忍怒氣,亂錯鋼牙。先顧不得去追敵人,運用玄功,先將那些逃散的金蠶一一追回。那些惡蠱又是生來野性,雖用心血喂煉,心息相通,到底還未煉到功候純熟,這次又未用法術先行禁閉,被敵人劍光驚走,收起來自然艱難,不覺便費了些時刻。估量敵人既是那以前來過的小孩,自己一到便即逃避,驚弓之鳥,必然走遠。對著那些死去的惡蟲,忿怒了一陣,見看守的人死亡殆盡,又恐敵人去而復轉,想了想,還是遷地為良。剛用妖法將所有金蠶收聚一起,帶往昔日藏文蛛的中洞地穴之下。因在用人之際,只對那一個未死的門人獰笑了兩聲,並未責罰,仍命他在穴中看守。恨到極處,到處都埋伏下水火風雷,嚴密防守。準備敵人不來則已,如來,不得手,自被妖法所困;縱使得手,也必同歸於盡。
綠袍老祖剛佈置好,又聽前洞妖婦用石竅傳音的妖法,在那裡呼救,猜是剛才逃走的小孩,又往前洞擾鬧。暗想:「後洞雖有地水火風,因防雅各達同時受傷,還有鬆懈之處,以致被敵人察明虛實,得利而去。寢宮埋伏森嚴,只一挨近穹頂,任你天人也難脫身。此番若將這小業障擒住,必與辛、唐二人一般處治,方消胸中惡氣。」一面打著如意算盤,身已飛回。一見文蛛業被陰火圍住,不由大吃一驚,連忙收去妖法,而文蛛已成灰燼。入內問起妖婦,聽說了經過,氣得暴跳如雷。一把將妖婦甩開,逕往後壁洞中飛去。原意以為今日敵人是受了高人傳授,深知虛實,乘其不備,覷便下手,必然得手逃去,絕不敢和自己對面,報仇只有俟諸異日。想起文蛛****,尚禁制著幾個叛徒元神,目前用人之際,門下死亡殆盡,打算將石匣取了,挑放兩個備用,並無搜敵之意。不想剛剛飛到洞口,猛覺心中一動,知道又有人在內去救那些叛徒元神,已經破了自己的禁法。也是合該笑和尚、石生不該遭難。綠袍老祖如將那洞先用妖法封閉,再發動地水火風,一個也休想走脫。偏他報仇心切,只想生擒敵人,不假思索便往洞內飛去。
恰巧笑和尚、石生按照隨引所說,果然尋著了石匣,依言行事,將第六根妖針剛才拔起,下面那團血肉便化成一溜火星,一閃不見。石生覺得好玩,隨手也拔起一根。笑和尚連忙攔阻,剛喊得一聲:「還不快走!」便見一團綠火劈面飛來,知道不妙,仗著隱住身形,逕從斜刺裡飛避開去,打算讓過綠光,往外逃走。剛剛避開逃出穴外,那綠袍老祖立即追到,忽聞一股生人氣味從身旁飄過,知道敵人業已隱身遁走,心中大怒,狂嘯一聲,那團綠光倏地暴漲開來,比電還疾,頃刻照耀全洞。笑和尚、石生仍想從原來石隙遁走,焉能做到。綠光射處,首先將隱身靈符破去,現出身形。
笑和尚知道不好,忙用霹靂劍護身時,綠光中一雙數十丈長的怪手,業已抓將過來。幸得石生機警,趁百忙中綠袍老祖一意生擒敵人,收了妖法,去了許多阻力,把兩界牌一晃,一道光華,竟然破壁飛去。二人方喜脫離虎口,後面綠袍老祖業已催動煙光,電閃星馳般追來。笑和尚知難脫身,正要反身迎敵,忽然一道五彩金光,原來是金蟬同了莊易手持天遁鏡,劈面飛到,放過笑和尚,直敵綠袍老祖。笑和尚、石生見大功告成,金蟬、莊易俱都得手無恙,不由精神大振。四人會在一起,合力迎敵,百忙中彼此略說了兩句經過。金蟬、莊易索性將兩道靈符藏好,以免被妖法污損。四人劍光,俱都不怕邪污,由金蟬用天遁鏡阻住妖氛,各人指揮劍光應戰。
綠袍老祖見前面敵人果有上次來的那兩個小孩在內,自己縱橫一世,卻在地溝裡翻船,吃了幾個小孩的大虧,愈發怒上加怒。暗忖:「上次因想生擒,行法慢了一步,被你們走脫,今日饒你們不得。」知道劍光雖多,並不能傷自己。只有天遁鏡厲害,毒霧煙光,不能上前。獰笑一聲,長臂揮處,煙霧越濃,倏地分成數團,分向四人湧去。綠袍老祖妖霧是隨消隨漲,不比尋常,寶鏡光芒一照便消,只能阻住前進。金蟬天遁鏡只照一面還可,四面揮照,便顯力薄,不能同時使它消散。飛出去的劍光,明明繞到敵人身上,綠光閃處,依然不能損傷分毫。四人見勢不佳,知道再若延遲下去,必然凶多吉少。一面由金蟬用天遁鏡去抵抗前面妖霧,一面由各人將劍光收回護身,準備逃走。那綠袍老祖早乘四人慌亂分神之際,從煙光中用身外化身,將玄牝珠元神幻化成一隻數十丈長的大手,綠光熒熒伸將過來,映得天地皆青,眉發盡碧。笑和尚等四人正待逃走,忽見一隻怪手已從煙光中飛臨頭上。石生動手最早,連用子母降魔針,宛如石沉大海,降魔針投入綠光之中,杳無反應。笑和尚、金蟬又雙雙冒險將霹靂劍放出抵擋,劍光只圍著綠光怪手,隨斷隨合。眼看來勢大疾,危機一發。
不知四人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