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同心緣證三生石急報仇情深比翼鵝
此時正值司徒平二次看完優曇大師手示,喜極忘形,急忙先取過錦墩側紫玲姊妹留下的冠袍帶履試一穿著,竟非常合身。正要出去尋見紫玲姊妹道謝救命之恩,恰好寒萼在外面,因見紫玲停步不前,反叫自己先進去,暗使促狹,裝著往前邁步,猛一轉身,從紫玲背後用力一推。紫玲一個冷不防,被寒萼推進室來,一著急回手一拉,將寒萼也同時拉了進來。紫玲正要回首呵責,一眼看見司徒平業已衣冠楚楚,朝她二人躬身下拜,急忙斂容還禮。寒萼見他二人有些裝模作樣,再也忍不住,不禁笑得花枝亂顫。司徒平見這一雙姊妹,一個是儀容淑靜,容光照人;一個是體態嬌麗,宜喜宜嗔,不禁心神為之一蕩。再一想到雖然前緣注定,又有三仙、二老做主作伐,自己究是修道之人,二女又有活命之恩,對方沒有表示,不敢心存遐想。忙把心神攝住,莊容恭對道:「司徒平蒙二位姊姊救命之恩,生死人而肉白骨,德同二天。
此後無家可歸,如蒙憐念,情願托依仙字,常做沒齒不二之臣了。」紫玲便請司徒平就座,答道:「愚姊妹幼居此谷,自從父母相繼兵解後,除了每年拜墓,順便展謁諸位老前輩外,從未輕與外人來往。適才優曇大師留示,想已閱過。因優曇大師急於斬蛟,不能挽留。平哥到此雖是前緣注定,此谷只愚姊妹二人,終嫌草率。再加先父雖已蒙極樂真人度化,先母劫難未完,可憐她千年苦修,危機繫於一旦,千斤重擔,他年全在平哥身上。每一念及,心傷如割。倘蒙憐愛,谷中不少靜室,我們三人雖然朝夕聚首,情如夫妻骨肉,卻不同室同裳,免去燕婉之私,以期將來同參正果。不知平哥以為如何?」司徒平聞言,肅然起敬道:「我司徒平蒙二位姊姊憐愛垂救,又承三仙、二老、優曇大師指示前因,但能在此長居,永為臣僕,已覺非分。何況姊姊以夫妻骨肉之情相待,愈令人萬分感激,肝腦塗地,無以報恩,怎敢再存妄念,壞了師姊道行,自甘沉淪?望乞姊姊放心,母親的事,到時力若不濟,願以身殉。此後倘司徒平口不應心,甘遭天譴!」
司徒平自進谷後,總是將紫玲姊妹一起稱呼。忽然一時口急,最後起誓時竟沒有提到寒萼,當時司徒平倒是出於無心。紫玲道行比寒萼精進,遇事已能感觸心靈,預測前因,聞言心中一動。一面向司徒平代寶相夫人答謝。回首見寒萼笑容未斂,仍是憨憨的和沒事人一般,坐在錦墩上面,不禁暗暗對她歎了口氣。
寒萼見他二人說完,便跑過來,向司徒平問長問短,絮聒不休。司徒平把自己幼年遭難,以及尋師學道受苦經過,直到現在連父母的蹤跡、自己的根源都不知道等情由,細細說了一遍。紫玲聽到傷心處,竟流下淚來,寒萼又問起餐霞大師門下還有幾個女弟子,聽說都非常美麗,劍術高強,便要司徒平過些日子,同她前去拜望結交。又聽司徒平說,他的劍術雖是萬妙仙姑傳授,劍卻是司徒平從小祖遺之物,被萬妙仙姑收去,越覺氣忿不平,定要紫玲同她前去盜來。紫玲道:「你是癡了?你沒聽優曇大師說,我們三人暫時不能露面麼?那飛劍既被許飛娘收去,定然藏在身旁,她又不似常人,可以隨便去盜。
久聞她本領高強,我們敵得過敵不過很難說,不如緩些時再說。」寒萼見紫玲不允她去盜回飛劍,氣得鼓著腮幫,一言不發。司徒平見她輕顰淺笑,薄怒微嗔,天真爛漫,非常有趣,不禁又憐又笑。便轉個話頭,把在戴家場和成都比劍的事,就知道的說了一些出來。連紫玲都聽出了神。寒萼也轉怒為喜。當下又說,昨日司徒平沒有見到神鷲,要領司徒平去看。紫玲道:「你先歇歇,讓平哥養養神吧,他心腦都受了重傷,且待養息幾天呢。」當下取出兩粒丹藥,囑咐司徒平:「服藥之後,只可閉目寧神靜養,不可打坐練氣,反而誤事。過了七日,便不妨事。我姊妹去做完功課就來陪你。」說罷,同了寒萼走去。
司徒平等她二人走後,想起自己這次居然因禍得福,難得她兩人俱是道行高深,天真純潔,漫說異日還可借她們的力,得成正果;即使不然,能守著這兩個如花仙眷,長住這種洞天福地,也不知是幾生修到,心中得意已極。只是自己道行有限,寶相夫人那麼大本領,又有三仙、二老相助,竟不能為力,反將這脫劫的事,著落在自己身上,未免覺得負重膽怯。但是自己受了二女這般救命之恩,又締婚姻之誼,女婿當服半子之勞,縱使為救她們母親而死,也是應該,何況還未必呢,便也放下心來。又想:「二女如此孝心,不惜壞卻道根,以身許人,去救她母親,免去雷劫。自己漫說父母之恩無從去報,連死生下落,都不知道,豈能算人?」想到這裡,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又想:「記得當初投師以前,萬妙仙姑曾問自己來蹤去跡,聽她語氣,好像知道那留養自己的道人神氣。
彼時還未失寵,曾問過萬妙仙姑幾次,總是一味用言語支吾,好似她已知自己根底,內中藏有什麼機密,不願洩露似的。後來問得勤了,有一次居然言語恫嚇,不准再向人打聽,不然就要逐出門牆,追去飛劍。雖然被她嚇住,不敢再問,可是越加起了疑心。世上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師父豈有教人忘本的道理?也曾借奉命出門之便,到原生處去打聽,終無下落。知道只有師父知道詳情,滿想道成以後,仍向她遇機哭求,指示前因。不想漸漸被她疑忌,積威之下,愈發不敢動問,隱忍至今。現在師徒之誼已絕,再去問她,決不肯說。紫玲姊妹神通廣大,又認得三仙、二老,莫如和她們商量,托她們轉求,示出前因,好去尋訪生身父母蹤跡。再不,仍用彌塵幡,到那出生處附近各廟宇中打聽,只要尋著那個留養自己的道人,便不愁不知下落。」主意一定,見兩粒丹藥仍在手中,忘記了服,便起身將桌上玉壺貯的靈泉喝了兩口,把丹藥服下,躺在錦墩上靜養。
過了好幾個時辰,忽然覺著一股溫香撲鼻,兩眼被人蒙住。用手摸上去,竟是溫軟纖柔,入握如棉,耳旁笑聲哧哧不已,微覺心旌一蕩。連忙分開一看,原來是寒萼,一個人悄悄走進來,和自己鬧著玩呢。司徒平見她憨憨地一味嬌笑,百媚橫生,情不自禁,順著握的手一拉,將她拉坐在一起。便問道:「大姊姊呢?」寒萼笑道:「你總忘不了她。我從小就愛頑皮,在她手裡長大,又有父母遺命,不能不聽她的話。可是她把我管得嚴極了,從不許我一個人出門,她又一天到晚打坐用功,不常出去,真把我悶壞了。
難得你來了,又是長和我們住在一起不走,又比她有趣,正好陪我談談外面的景致同各派的劍仙,再給我們引進幾個道友,也省了許多寂寞。偏我們正談得高興,她又叫我和她去做功課。我姊妹俱是一般傳授,不過她年紀大些,又比我肯用功,道行深些罷了。往常我用功時,尚能練氣化神,歸元入竅。今兒不知怎的,一坐定,就想往你這房裡跑,再也歸納不住。若不是姊姊說你吃藥後要靜養些時,早就來了。坐了這半天,也不能入定,估量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再也坐不住,一賭氣,就跑來了。我見你正睡著呢,輕腳輕手進來,本不想叫醒。後來看出你並未睡著,我才跟你鬧著玩。你不是想看神鷲麼?趁姊姊不在,我去把它喚來。」說罷,掙脫了司徒平雙手,跑了出去。
司徒平第一次同寒萼對面,天仙絕艷,溫香入握,兩眼覷定寒萼一張宜喜宜嗔的嬌面,看出了神,心頭不住怦怦跳動,只把雙手緊握,未聽清她說什麼。及至見她掙脫了手出去,才得驚醒轉來,暗喊一聲:「不好!自己以後鎮日都守著這兩個天仙姊妹,要照今日這樣不定,一旦失足,不但毀了道基,而且背了剛才盟誓,怎對得起紫玲一番恩義?」他卻不知寒萼從來除姊姊外,未同外人交結,雖然道術高深,天真未脫,童心猶在,只是任性,一味嬌憨,不知避嫌。人非太上,孰能忘情?終久司徒平把握不住,與她成了永好,直到後來紫玲道成飛昇,兩人後悔,已是不及。這也是前緣注定,後文自見分曉。
且說司徒平正在懸想善自持心之道,寒萼也一路說笑進來,人未入室,先喊道:「嘉客到了,室主人快出來接呀。」司徒平知那神鷲得道多年,曾經抓去自己的飛劍,本領不小,不敢怠慢,急忙立起身來,寒萼已領了神鷲進室。司徒平連忙躬身施了一禮,說了幾句欽仰,同道謝昨日無知冒犯,承它不加傷害的話。那神鷲也長鳴示意,其聲清越,又與昨日在崖上所聽的聲音不同。司徒平細看神鷲站在當地,與雕大略相似,從頭到腳,有丈許高下,頭連頸長約四尺。嘴如鷹喙而圓。頭頂上有一叢細長箭毛,剛勁如針。兩翼緊束,看上去,平展開來怕有三四丈寬。尾有五色彩羽似孔雀,卻沒有孔雀尾長,尾當中兩根紅紫色形如繡帶的長尾,長有兩三丈。腿長只五尺,粗細不到一尺。鋼爪四跂,三前一後,爪大如盆,爪尖長約一尺。週身毛羽,俱是五色斑斕,絢麗奪目。惟獨嘴蓋上,同腿脛到腳爪,其黑如漆,亮晶晶發出烏光,看上去比鋼鐵還要堅硬。真是顧盼威猛,神駿非凡,不由暗暗驚異。寒萼道:「平哥,你看好麼?你還不知它本領更大得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