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三 第115章 第一六五章 (2)
    這半日工夫,敵人動作人數,想已查知。他既逗留不去,無須誘他入陣,自會前來。因敵人屢次從陣中逃出,今日初鳳已將全陣一齊發動,加緊防備,便是大羅金仙,也難飛入。峨眉派雖然厲害,不求怎樣有功,但求無過,當不至於有甚差錯。”許飛娘聞言,方在躊躇,三鳳早已氣忿忿地道:“我們適才出戰,島上除了原有一群後輩外,僅添了幾個小孩子,卻連失異寶,還帶傷人,殺得大敗。如非許道友看出峨眉派來了一個前輩名手,急速用遁光攜帶我同了受傷的冬妹一齊敗回,說不定還要吃什麼大虧。待一會兒李道友敗回,又說並未看見什麼大人。只因敵人防備甚嚴,恐遭暗算,沒敢近前窺探,虛實難辨。我因二位道友名滿天下,尚且如此,冬妹又是受傷新愈,驚弓之鳥,也不敢冒昧出去,只好聽許道友之言,在此耐心等候敵人自己入陣,以逸待勞。誰知過了許多時辰,沒見敵人一點動靜。我剛猜敵人那些小業障是等救兵,目前或者並無能手到來,要請許道友發號施令,冒著大險出去探看真假,省得為幾個小孩所欺,你就來了。”

    許飛娘平時雖是深沉陰險,善於忍辱負重,聽了三鳳這等言語奚落,也難忍受。正待還言,猛一動念,暗忖:“賤婢不知輕重、不識抬舉,不屑與她計較。何不如此如此,勝了固是高興,敗了也是有益。”想到這裡,不但臉上未帶出絲毫怒容,反故作沒有聽出道:“既是大公主相招,仙陣全體發動,萬無一失。敵人不退,終須進犯,早晚是網中之魚,也不忙在一時。三公主失卻異寶,皆是貧道防衛不周所致。荒山尚藏有幾件法寶,得自崆峒山廣成子修道的洞府以內,俱是萬年前黃帝成道以前所煉,尚屬不惡。待等此番戰敗敵人,貧道回山,取出兩件來奉贈,以酬重勞,聊贖前愆如何?”飛娘所說崆峒寶物,前曾向三女提過,三鳳早已歆羨。知她性情極為貪鄙,故為此言。

    原意是:勝了,自己借用人力,報仇洩忿,送她一件法寶,不但締交更深,三次峨眉更多一個後援;敗了,紫雲宮必然瓦解,三鳳就是老了臉皮索要,自己已經明言在先,有勝了才給的話,尚可反悔。何況自己還打著混水撈魚的主意,那時同三女已成仇敵,更談不到再踐前言了。三鳳心貪喜得,哪知飛娘深心詐術,聞言不特變忿為喜,轉覺自己適才不該出言尖酸過甚,借著稱謝,又和飛娘殷勤起來。除慧珠外,飛娘斷定來人不是對頭,也是她的門下,不到萬不得已,不便再行出去。三鳳雖然言語譏刺,恨敵切齒,可是連失異寶,受了挫折,又見飛娘那般怯陣,知道敵人不是易與,怒氣一消,漸漸起了退志。冬秀惟三鳳之馬首是瞻,又在陣前嘗過厲害,更無話說。當下略一商量,俱主三女壽辰在即,莫要辜負了盛會,莫如暫時回宮,等壽辰過後,再作計較。

    就中桃花仙尼李玉玉性本淫凶,又復驕暴,在逃回甬道時,見三鳳對人禮貌辭色,都不似未出戰以前,已是不快。及至後來,慧珠來請眾人回宮,三鳳所說的話句句挖苦,不由勃然大怒。如在別處,早向三鳳質問,翻臉成仇。只因知道神沙甬道陣法厲害,恐吃眼前虧,勉強忍住。就這樣,還是在旁冷笑,不發一言。等三鳳、飛娘把話說完,諸人要走,才行開口說道:“貧尼道行淺薄,適才寸功未立,實在無顏回去。如憑現成陣地取勝,難免敵人訕笑。諸位道友且請回宮,貧尼願單人出陣,二次會戰峨眉群小。勝了自然擒敵獻壽,以博諸位道友一笑;如再失敗,從此不復相見了。”許飛娘深知李玉玉的性情本領,聽出言中之意,是不滿三鳳。知她此番出去,必用煉就多年從未用過的桃花七煞銷魂網,與敵人決一死戰,以便擒了心上人回山取樂。

    她如勝了,去掉幾個峨眉門下的心愛弟子,正合自己心意;如果失敗,既用此網,必難活命,正可借此蠱惑她避禍三劫、隱遁多年不聞外事的父兄——北海鐵犁山無底洞的金風老人與散花道長,出山為她報仇,豈不是好?恐眾人攔勸,忙即答道:“道友此舉甚好,我等在宮中靜候佳音便了。”三鳳早看出李玉玉辭色不善,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一人有甚本領。”便冷笑答道:“原來李道友適才出戰,竟為我們所誤,未展所長。此番出戰,為我們報仇雪恨,成功如願,無疑的了。”李王玉聽她話中帶刺,恨在心裡,不再多說,勉強道一聲“再行相見”,連頭也不回,徑駕遁光,往甬道外飛去。三鳳又故意高聲喊道:“李道友且慢行一步,陣門還未開放,你不比許道友,已知出入之法,恐怕出不去呢。”李玉玉聞言,知她存心奚落,意在留難,越發忿怒。

    只是話已說出,勢成騎虎,如果回身等她緩緩開放陣門,再行出去,更覺示弱服低,臉上無光。氣得把滿口銀牙一錯,正打算拼著冒險硬沖出去時,慧珠早看出二人齟齬神氣,平時雖鄙李玉玉為人,畢竟來者為客,三鳳行為太不合理,不等三鳳把話說完,早做准備,一言不發,手掐魔訣,暗將陣門開放。等到三鳳見李玉玉聞聲不理,大有反友為敵狀,想將陣勢發動,用陣之一層門戶的沙障,給她嘗點厲害,將她困倒,挖苦幾句,再行放走時,李玉玉何等機警,已乘機沖出險地,將身隱住。三鳳一見李玉玉飛出陣去,知是慧珠所為,便埋怨道:“這淫尼因迷戀峨眉余孽,沒有到手,卻向我們口出狂言。看她走時神色,分明日後要和我們作對。

    我正想發動陣法,教訓她一番,儆戒她的下次,你卻放她逃出陣去作甚?”慧珠還未答言,李玉玉早在陣外現出身形,破口大罵道:“無恥賤婢!遇見幾個峨眉後輩,便不敢明張旗鼓與人相見,只知倚仗些須妖法,用魔陣邪術暗算,背後出口傷人,有甚光彩?你仙姑此時有事在身,等我除了峨眉群小,再來掃蕩魔窟,叫你知道我的厲害。”三鳳聞言大怒,一面封閉陣勢,想將李玉玉困住,一面便要追去。無奈李玉玉也非弱者,頭層沙陣既被沖出,難關已過,又加善於隱形,遁光迅速,未容三鳳施為,一片桃花色的煙光過處,只聽李玉玉一聲冷笑,形影不見。三鳳還要追趕時,笑聲漸遠,人已飛出甬道之外。同時初鳳又派人前來催請,說宮中有了變故,請飛娘等人不論如何急速回宮,有要事相商。三鳳知道李玉玉隱遁迅速,陣中未將她困住,追出也是無用,氣得千淫尼萬淫尼地痛罵不絕。除金須奴外,慧珠夙根比較未曾全昧,連日因見三女不聽良言,與峨眉作對,常常憂慮。一聽宮中有事,便吃了一驚,忙將陣門封閉,交與蓉波防守,催著眾人回轉。

    李玉玉原是許飛娘約來的助手,在先三鳳與她口角暗斗,已使飛娘有些難堪。三鳳索性想用陣法留難,沒有做到,又是一場彼此痛罵,絲毫不留余地,起因又完全曲在三鳳,怎不叫飛娘恨怒。在三鳳以為,飛娘出戰沒有得手,反累自己壞了法寶,枉負盛名,並無實力。她卻不知飛娘近年來處心積慮,勤苦修煉之余,不但道行劍術大進,所煉幾件旁門中的至寶,更有驚人妙用。適才出陣,一則輕雲、英瓊、金蟬、石生和易氏姑侄幾人所用法寶飛劍俱都仙傳,非同常品;二則飛娘為要應付三次峨眉浩劫,不肯將所煉奇珍異寶輕易使用,使敵人得知,有了准備。

    以為三鳳、冬秀法寶飛劍俱都不弱,即使不然,單憑自己劍術法力,對待這幾個峨眉後輩,也不難獲勝,未免托大了些。再加一出陣,先只遇見易氏兄弟兩個能力較低的敵人,休說施展全力,連自己都覺勝之不武,不屑交手。不料想輕雲、英瓊等救兵來得那般快法,方一照面不久,冬秀先受了重傷。飛娘正忙著救護冬秀,三鳳法寶又為敵人破去,使她措手不及。等她抱起冬秀,趕去救援三鳳時,更沒料到南海雙童又是來得那般快法,一到,神雷金光,便捷如閃電,自天直下。飛娘吃過英姆幾次大虧,看出來路,哪敢停留,連來人身影俱未看清,立時遁走,怎還談得到施為。般般湊巧,碰在一起,把飛娘鬧了個虎頭蛇尾。

    三鳳如非輕視飛娘,又貪著她那崆峒至寶,結局固不至於那般慘法。同時如非激走李玉玉,南海雙童等第一次偷入紫雲官,到了緊要關頭,便要妄用妙一真人法寶,二次入宮,怎會那般容易?固然三鳳命該如此,大半也是倒行逆施,孽由自作。當三鳳和李玉玉斗口時,南海雙童同了金蟬、石生竟在慧珠陣門開放之際,乘虛隱身而入。休說三鳳、冬秀、慧珠三人不曾看見,連飛娘那樣機警的人,也為陣法一收一放,光霞瀲灩所亂,又在忿怒頭上,當時通沒絲毫覺察。一任南海雙童等憑著法寶隱護,如入無人之境,尾隨在三鳳身後,通行無阻,直往宮中飛去。

    話說李玉玉罵了三鳳幾句,帶著滿腔盛氣,出了甬道,隱身往亭外一看,敵人大半仍都聚集在一塊石坪之上,互相指點煙嵐,談笑風生,如無其事一般。知道敵人絕非畏懼甬道中神沙陣法,不是等候援兵,便是待時而動。因為看出敵人聚集之處雖然無何異狀,卻是殺氣隱隱,內中一個矮小少女,老是注目亭內,神色舉動,尤為可疑。先前在海上,為神雷震散妖法,逃回甬道時,敵人已有防備,正待施為,這半日工夫,必更設置周密。自己仗著煉就神目,僅能看出一點破綻,卻不知陣法,明知近前無幸。一則就此回山,必為紫雲三女所笑,心不甘服;二則敵人除後來二道童不見外,就中幾個幼童,生就仙根仙骨、神采奕奕、豐姿夷沖,真是一個勝似一個,不消說都是歷劫多世的童男。尤其是先前交手的金蟬,俊美絕倫,此時已不知何往,料是埋伏在側。回憶適才,越想越愛,哪裡捨得丟下。呆看了一會兒,一時色令智昏,心想:“敵人防衛嚴緊,眾寡相懸,自己既不便上前涉險,只有和先前一樣,將他們先引出防地,金蟬必要出現。那時再用桃花七煞銷魂網,將心上人困倒,攝回山去享用。此外更無別法。”想到這裡,便即現身出去。

    那李玉玉看出神色有異的少女,正是女神嬰易靜。因為先前在暗礁之上設伏誘敵,不但沒有成功,還幾乎使自己人吃了大虧。自從南海雙童來到,用仙府神雷驚走敵人之後,輕雲主張既和敵人正式交手,又有許飛娘在內中策動,眾人無論在哪裡聚集,俱是一樣。暗礁地勢雖好,但是相隔遙遠,呼應不靈。不如就在亭外相機應付,以待時至。又因敵人善於隱身,仍請易靜施展仙法,暗中埋伏,以做准備。那南海雙童,從未學會道法時,便立志要手刃親仇。這次借口妙一真人之命,要到三女生日之時,才行領眾入宮。早就想弟兄二人先往宮中查看一回虛實,能得手便將仇人刺死一兩個。恐眾人跟去不便,知道輕雲入門較久,隱然為諸人表率,便向她請命一往。輕雲知他們志切親仇,頗為嘉許,只囑咐小心行事,不可大意。金蟬、石生本來等得不甚耐煩,尤其石生關心乃母,恨不得早早救出才能放心,更是執意非去不可,輕雲攔他不住。易鼎、易震也要偕往,被易靜止住。

    南海雙童同了金蟬、石生去後,易靜因適才所見妖尼善於隱遁,行蹤飄忽,早晚必有詭計。恐她隱身來犯,除用乃父所傳先天易數奇門禁法將眾人存身所在四下埋伏,等敵人入阱外,一面運用神目,注視著延光亭內動靜,以防萬一。易靜這一雙神目,雖不能像金蟬慧眼透視雲霧、洞燭幽冥,因為道法較深,經歷宏廣的緣故,若論矚機察微,防患於萌,卻是要強得多。一見四人方入亭內,那甬道口外忽然閃過一片五色煙光,還疑是敵人存心將陣門開放。後又見四人入甬道時,倏地將身形隱去,又不似遇敵之狀。正在猜疑,不消半盞茶時,甬道口中隱隱飛射出一片極微薄的桃花煙光,頗與妖尼在海上逃走時所見相類。以易靜的目力,那般留神觀察,僅略看出一絲痕跡。其余諸人,竟是毫無所見。易靜斷定是桃花妖尼要來作怪,暗中與眾人打了一個招呼,各自小心,加緊防備,決計不使妖尼再行漏網。剛在准備,李玉玉已現身出來,飛至亭外,且不近前,指名要金蟬上前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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