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須奴見滿洞壁上儘是法寶,心花怒放,連忙上前摘取,石人法術已破,無不應手而得。剛剛取完,便聽白谷逸低喝道:「你不快走,等待何時?」金須奴回頭一看,正當中那面洞壁忽然隱去,連山大師的遺容不知何往,卻現出一個羽服星冠的道士,端坐在一個空床上面,容貌裝束與遺容一般無二。白、朱二人俱跪在道人座前。正在這驚惶駭顧之際,猛見道人身旁紅光一閃,同時白谷逸好似從朱梅手裡搶過一樣東西,又喊一聲:「快拿了走!」早拋將過來。金須奴第一次聞警,業已起立,準備遁走。一看白谷逸拋過一個玉瓶,猜是那丹藥,連忙伸手接住,也說了句:「大恩容圖後報!」雙足一頓,駕遁光飛出洞去。到了洞外,更不怠慢,連揮寶扇,避開火焰,脫出火海,直升上空。白、朱二人取那目錄,後文金蟬石生二進紫雲宮盜取天一貞水時自有交代。
且說金須奴滿載而歸,好不心喜,排雲馭氣,往回路進發,暗忖:「白、朱二仙說那丹藥共有四粒,除初鳳、慧珠已服過外,正好給宮中諸人每人一粒。自己費盡辛苦才行得到,二鳳是患難夫妻,當然有份,自不必說。那三鳳、冬秀平時相待既是可惡,此次化解又壞在她的手裡,再將這種靈丹贈她,情理未免說不過去。如不給她二人,只和二鳳一人分吃兩粒,一則二鳳定要盤問實情,知道不肯;二則多服少服俱是一樣,白白糟掉,豈不可惜?那靈獸龍鮫心靈馴善,自己以前也和它相差不多,同是水族,何不將剩餘的丹藥給它服上一粒?另一粒藏好,以待將來之用?」又覺與白、朱二人之言有違不妥,一路沉思,委決不下。
不覺到了紫雲宮上空,飛落海底一看,二鳳已在避水牌坊之下相候,手裡拿著幾片海藻,正與那條龍鮫引逗著玩呢。一見金須奴帶著滿身霞彩飛來,知道必有喜音,迎著一問。金須奴起初原是想著三鳳、冬秀可惱,本不慣於說謊,沒料到二鳳早在宮外相候,丹藥還沒有藏過,不便隱瞞,只得將前事說了。誰知二鳳竟和他是一般心理,也不願將丹藥分與三鳳、冬秀。金須奴經她一說,愈發定了主見。就在宮外揭開玉瓶,將丹藥先取出三粒,自己與二鳳各服一粒,又給龍鮫服了一粒。將餘下那粒藏好。這二人一起私心,只便宜了靈獸龍鮫,服丹之後,對著二人不住昂首歡躍,意思甚是感激。二人也覺遍身芬芳,神明湛定,好不心喜。
金須奴因所得寶物共有一十三件,有兩件因為行時匆促,尚沒看清壁間所載用法。件數太多,不及一一取看,打算見了初鳳等人,再行同觀。二鳳道:「呆子!那兩個見你得了許多法寶,豈不又要眼紅?她們現時都在後宮黃晶殿內修煉法寶,且得些時才完呢。我因心裡有事,又不願和大家煉同樣的法寶,才走出來等你。你且把那知道用法的先交給我藏起一半。連能用與不能用的,剩下五六件,算計每人送她一件,也就是了。」金須奴此時對二鳳自是言聽計從,便將法寶分別取出,與二鳳解說,藏起七件。那六件中有一對金連環和一根玉尺,上面雖然刻有朱文古篆,一件叫龍雀環,一件叫璇光尺,俱都不知用法。二人分配好了寶物,將剩的六件,由金須奴拿著同進宮去。在別殿中又談了一會兒,初鳳等人才行走出。金須奴仍照前行禮,將赴嵩山經過,略說了一說,並將那六件寶物獻上,任憑眾人挑選。
初鳳先將寶物接過,分別傳觀之後,放在一旁,且不發付,對眾說道:「我有一樁心事,藏在心中多年,因未到時,總未說出。想金道友生具仙根異稟,此時道行更是高出我等三人之上,只緣劫難重重,難以避免,這才捨身為奴,在本宮中服役多年,勞苦功高,自不必說。他和二鳳妹子還有一段夙緣,應為夫婦,同駐長生,地闕金章上早有明示。如今二妹道行已非昔比,金道友更是貞水換骨,化解凡身,一切災厄均已避過。我計算仙菉所載時日,金道友嵩岳歸來,正是他和二鳳妹子圓滿之期。我平居默坐,體證前因,知道他二人這段姻緣萬難解脫。為此當眾說明,使他二人配為夫妻,正了名分。大家與金道友既成一家,不許再存歧視之心。
還有慧珠姊姊,本是恩母轉劫化身,應為宮中道主,屢經我等請求正位,不但堅執不允,反不許母女稱謂,令我權做宮中之主,否則便要離此他去。此事眾姊妹業均知曉,無庸細說。這幾日經我熟思切慮,權衡輕重,宮中人漸增多,不可無主,只得恭敬不如從命,同在今日改了稱謂。以前我因本宮並無外人,我姊妹三人同胞一體,有甚高下可分?如今已知,除我略有一線之望外,諸人均難修到天仙。不特道行各有深淺,因為無人正經率領,姊妹間常因細故發生嫌隙爭執,均非修道人所宜。像上次三妹、冬秀負氣出走,幾釀大禍。以後我定下規章,共同遵守。我暫為宮中之長,言出法隨,諸姊妹與金道友均須隨時在意,共勉前修,勿墮仙業,才是正理。」
說罷,便命金須奴與二鳳交拜行禮。二鳳在旁聞言,觸動心事,早已淚如雨下。金須奴雖與二鳳有約在先,也是又感激,又惶恐,還待謙謝幾句,初鳳只說了聲:「前緣注定,無須再作俗套。」便促二人行禮。金須奴慨然道:「小奴以僕當主,妄躋非分,情出不已。此中因果和苦衷,主人俱已洞悉,不便多言。今承主人深恩,正名當主,仍須無廢主僕禮數才對。」說罷,便單獨向初鳳姊妹、慧珠、冬秀五人,行了臣僕之禮。然後起身與二鳳交拜天地道祖之後,再行分別與眾行禮。
眾人除慧珠早經初鳳說明外,三鳳、冬秀俱都蒙在鼓裡。加上金須奴得寶不私,恰好又是六件,正好各得其一,不由減了敵視之心。不料初鳳說出這番話。現時初鳳不但道力高深,不由眾人不服。對於眾姊妹更是言溫理正,身端容肅,儼然表率,三鳳、冬秀本已日益敬畏。再加事起倉猝,初鳳又說出本人已為宮中之長,言出法隨等語。二人事前沒有商量,一心只在盤算寶物,聞言雖甚為駭異,誰也不願首先發難。見初鳳說時,二鳳滿面淚容,以為她以主配奴,必不甘願,料初鳳決難勉強。滿想等二鳳一開口,再行群起出言阻撓。誰知二鳳只流了兩行珠淚,竟是一言不發,就隨了金須奴交拜起來。幾次想發話,又不好出口。末後想要勸阻,已是不及,只得隱忍過去。
初鳳等二鳳、金須奴與眾人分別行禮之後,又對眾人道:「後苑之中,已由慧珠姊姊設下酒食。那酒也是慧珠姊從人間學來方法,用宮中異果制的。我們雖不必效那世俗排場,禮節總不可廢。加以妹夫多年勞苦功高,今日總算劫難完滿,又新得了許多寶物,正好給他夫婦二人賀喜,就便大家也嘗嘗新。我還有許多話,且到後苑落座之後再說吧。」
眾人便隨初鳳到了後苑。三鳳見一張珊瑚案上,早排滿了酒果之類,怪不得適才黃晶殿煉寶,初鳳、慧珠俱不在側。這才知道初鳳、慧珠固是早有安排,便連二鳳也久已承諾了,所以初鳳一說,便無異詞,只瞞著她和冬秀二人。越想越氣,只是不好出口,不住朝冬秀以目示意,陪坐在旁,一言不發。初鳳明白二人心意,不願大家日後還是犯心,只想不出用甚法兒給雙方釋嫌修好。二鳳見初鳳歡飲中間,忽然停杯尋思,偶想起那六件寶物尚在前殿,便問初鳳怎樣分配。初鳳聞言,猛想起適才金須奴獻那六寶時,三鳳神氣甚是垂涎,只要把她一人感動,冬秀自無話說。便命三鳳往前殿取來,大家看了,再行定奪。
三鳳巴不得自己先挑選一番,便笑道:「那些寶物件件霞光閃閃,想必不是尋常。如能知道用法,豈不更好?」金須奴便將得寶時,壁間所載用法,大半俱已記下,只龍雀環、璇光尺兩件,原嵌在一處,剛取到手,便聽白真人示警,匆匆遁走,沒顧得細看壁間符偈用法等語說了。三鳳好以小人之心度人,暗忖:「白、朱二人既以全寶相贈,怎便忙在一時?偏是自己愛那柄短尺,他卻不知用法,哪有這種巧事?分明知道這兩件寶物最好,故意不肯說,以便別人不要,據為己有。少時分配,定和冬秀要這兩件,豁出去自己再破些時苦功,重行祭煉,也是一樣使用。」主意打定,推說要冬秀相陪,以便搬取,拉了冬秀徑往前殿。
二人走後,金須奴不敢瞞著初鳳,便將寶物實數說了,只靈丹一層未說。初鳳正覺寶物乃金須奴所得,他雖謙讓,分與眾人,於理不合,但又想借贈寶給大家釋隙和好,一時難以委決,聞言甚喜。一會兒三鳳和冬秀各捧三寶回席,交與初鳳。初鳳重給大家傳觀之後,說道:「妹夫親身犯險跋涉一場,此寶又經白、朱二仙指明贈他一人,論情理原不該分給大家。一則今日妹夫、二妹嘉禮之期;二則妹夫情意殷殷,定要分給每人一件,過分謙謝,反倒不似自家人情分。家庭私誼,俱是以大讓小,不比修道守法,以長為尊。這些寶物,俱是新得,我等俱未用過,莫測高深。且由妹夫說明用處,再由冬秀、三妹、慧珠姊姊依次挑取,我與寶主殿後如何?」三鳳、冬秀早已在前殿商量好要哪兩件,正愁初鳳分配不能隨心所欲,此舉正合心意,高興自不必說。別人知道初鳳用意,更無異詞。便由金須奴取寶在手,一一解說試演。
除那兩件不知用法以外,其餘四件,以一件名為煉剛柔的,看去最為厲害。此寶形如一個雞心,中有鵝卵大小,顏色鮮紅,表裡透明,只有許多芝麻大小的黑點,通身細孔密佈,其軟如棉,也不知是什麼東西煉成。一經使用,便飛出一片脂香,萬縷彩絲。另由那針眼細孔中射出一種又黏又膩,顏色清明,香中略帶腥鹹之味的汁水。敵人法寶飛劍,除了一種西方太乙純金之精煉成之寶是它的剋星外,餘下只一沾上,立時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墜落地上。另三件一名銷魂鑒;一名煩惱圈;一名遁形符,是兩面竹簡,可以分合。具有妙用,且待後文詳敘。
三鳳、冬秀等金須奴說完,仍是取那預定之寶:三鳳取了那璇光尺,冬秀取了那龍雀環。慧珠倒取了那煉剛柔,初鳳取了那遁形竹簡,將剩下的銷魂鑒、煩惱圈仍還給金須奴與二鳳。重新開懷暢飲。
眾人取完寶物之後,金須奴見三鳳只管拿著那璇光尺擺弄,霞光閃閃,幻成無數連環光圈,與別的寶物不同。暗忖:「此寶取時,最後嵌在龍雀環的後面,甚是隱秘,正看偈語用法,便即聞警遁走,彷彿壁間有『璇功萬象』幾字。起初沒打算將寶物隱起一半,適才在宮外和二鳳見面,匆匆挑選,只揀那名好和自己略知深淺的藏起,不曾細考。因為這尺不知用法,沒有在意。及至出了手,才覺出珍奇有異,偏又落在三鳳手中。」不由便對那尺多望幾眼。三鳳原就留心,這一來,更以為不出自己所料,兩下嫌隙始終仍未解除。初鳳在席上又說:「據我連日暗中參悟,眾人只能修到散仙地步。既有這樣好的珠宮貝闕,等白真人所說的敵人尋上門來以後,大家可分頭出海,將那有根基的女孩子度些入宮,以充宮中侍女。一面傳授道法,創立宗派;一面積修外功。等外功圓滿,使用天魔遁法封鎖海底。大家只在宮中潛修,享那仙府清福,再不出宮干預閒事,靜俟最後一劫過去,便與海同壽,豈不是好?」眾人俱都稱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