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肆 第70章 第一八六章 (3)
    八姑聞言大喜,猶以初入仙山,未奉傳諭,恐有冒昧之嫌。玉清大師道:「今番開府盛會,亙古難逢。不特本門和諸正教中仙人齊受請柬,前來赴會,便是海內外的散仙,以及諸異派旁門中人,只要與本派無仇,且未為惡者,多半聞風嚮慕,藉著慶賀為名,不奉請柬,到時也來觀光。依了嵩山二老和窮神凌真人說,他們一半是來看熱鬧,一半是來窺測深淺,以為異日作惡時準備,此輩異端,居心叵測,大可不納。掌教真人力說:『我輩與人為善,他們雖然多半旁門左道,俱還惡跡未著,既可使其觀善知返,分清邪正高下,知所去取;又可示我玄門廣大,無所不容。倘因見而警惕,永遠捨惡為善,無形之中,豈不積了許多功德?何況此中尚有不少道友,俱是潔身自愛之士。

    何苦因此生嫌,變友為敵,使眾弟子日後下山,平添好些大敵?至於有幾人受了妖邪蠱惑,意欲乘隙發難,來此擾鬧,前在東海,已與玄真道兄議定,各有準備。三位道兄,也各有奉煩之處,決可從容消弭。既無妨害,何苦拒人於遠?』當下與在座諸長老一商量,索性算出要來的人,只除開那受人蠱惑、心懷暗算的十來個任其自來,也不去延請外,各用飛劍傳書,一一邀請。諸長老有的還受掌教師尊之托,因事外出,來去頻繁。對於同門諸弟子,大都由各人受業師轉示,或是彼此遇上傳知。如無使命在外,均可事前趕去。否則須俟開府前三日,始由嵩山二老和髯仙李師叔三人,查點到會人數與眾弟子所在地點,分別用千里傳音與飛劍傳書之法,召集赴會。此時本派同門當已早悉。那遲到的,不是奉命在外,有事羈身,便是和你一樣,入門未久,每日獨自閉洞潛修,得音不早之故,只管早去無妨。」

    八姑自然喜出望外,相隨玉清大師,到了峨眉凝碧崖太元洞內,拜見掌教師尊與各位前輩長老。再退出與英、雲等已見和未見的諸同門大家歡聚。在仙府中流連了些時,這日妙一真人忽命值日弟子苦孩兒司徒平傳入太元洞,聽候使命。八姑入洞一看,妙一真人中坐,此外還有醉道人、髯仙李元化、萬里飛虹佟元奇三位師叔,連忙上前禮拜。妙一真人命起來吩咐道:「漢時毛公劉根,收有兩個仙猿。蒼猿轉了多劫,現始改名袁星,為女弟子李英瓊收服,歸入本門。因它宿根未昧,向道堅誠,新近又得猿公雙劍,日後當有成就。只那白猿備歷災劫,已經成道,偶然無心作惡,為優曇道友門人素因所斬。但元靈不昧,得遇獨指禪師,傳授他煉形之法,修復原形。又在洞庭毛公壇故址巧得道書和毛公留賜二猿的法寶。掘取之時,自不小心,只知防禦竊奪,不曾事前行法掩蔽寶光,為祁連山天狗崖地仙藍髯客姬繁路過發現,下來奪取。

    此人元初得道,兵解後,自知根賦稍薄,轉劫恐迷本性,反墮輪迴,苦煉元神,在祁連山閉洞一百三十八年,由鬼仙煉成地仙。雖是旁門一流,生平極少為惡。所習雖是道家下乘的功夫,歷年久遠,法寶道藝均有過人之處。猿精決非其敵,當時幸仗玄功變化逃去。但是姬繁已經回到毛公壇舊址,在靈祐觀內借住三日,下工夫虔心占算,居然被他算出道書、寶物來歷妙用,只還不甚深悉猿精以前與毛公的一段因果。因想奪回道書、法寶,又欲強收猿精為徒,到處搜尋下落。你佟師叔今日從天山博克大阪返回,適才行至途中,遇見北天山散仙柳雪翁告知此事,並說姬繁近受五台派妖人蠱惑,正要做盛會不速之客,擾鬧仙府。再者,那猿精雖是異類,心術頗佳,尚知自愛,修為卻也不易。他又受獨指禪師點化傳授,見姬繁是個旁門之士,何況又要奪他的書、劍,定然不肯降服。這姬繁手辣心狠,更有兩件厲害法寶,猿精必遭毒手無疑。此時他正與獨指禪師記名弟子林寒為難,想奪回以前古玉符,去煉那部內景元宗,並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洞庭毛公壇所遇之人暗地搜尋,要算計他。」說罷,便向八姑面授機宜,派她去助林寒。

    八姑飛到大雪山後,暗中協助林寒。最後與楊瑾等三人相見,只略談了幾句話,楊瑾即將陣法發動。八姑也將雪魂珠飛出,栲栳大一團光華才自光幢中升起,晃眼工夫,便化成畝許大小,寒芒流照,銀輝四散,飛行若電。兩下夾攻,猿精如何能再遁走。剛剛運用玄功,化身欲逃,雪魂珠光華業已飛到臨頭,將他照定。就在這驚慌駭亂之間,地底忽然往下一塌,陷出一個數頃大小深穴,穴中湧起萬丈洪濤。接著天空中又有一片紅雲飛墜,落近地面,化為一座火山,朝猿精頭上直壓下來,轉眼包轉全身,烈焰熊熊,燒個不已。

    猿精先見地底洪水暴發,知是敵人陣法妙用,一時情急,忙以飛劍開路,施展全副本領,拚命奮力往上一衝。誰知頭頂寒光重如山嶽,休說衝破逃走,稍微挨近都不能夠。不特上衝不行,連往旁側逃竄,都似有無量潛力,在暗中阻住去路。任是用盡心力,東衝西突,俱不能越過雷池一步。可是高懸空際,只禁止猿精逃走,也不下落。猿精沖了幾沖無效,下面驚泉飛湧,似水山一般,業已升出地面,晶峰冰柱,仍同****大小,還在繼長增高,也不漫溢開去,眼看就要淹到足下。上面烈火又彌空飛至。猿精雖知此水中含坎、離變化,非同凡水。一則情危勢迫,二則還自恃有一身玄功變化,連忙分出一個化身,由那口飛劍護住,去御烈火;自身索性往水中鑽去,竟欲拼犯奇險,打從地底逃走。身才落到水內,誰知楊瑾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先放出般若刀,去截住他的飛劍。手一指,空中烈火漫天而下,竟將那數頃方圓的水柱圍燒了起來。猿精見敵人竟將坎、離妙用合而為一,水火齊發,同時夾攻。情知厲害,仍舊拚命往下鑽去。甫及水深之處,忽見穴底金霞百丈,電轉飆飛,往上緩緩湧來。

    原來楊瑾知道猿精乃遊魂煉成,又精於玄功變化,到了危急無計,必定豁出再苦煉多年,捨出原來煉成的形體,保住真魂精氣,穿通地肺遁走。本想收復,不欲壞他道行,暗用法華金輪埋伏在底,使其拚死遁走,也所不能。猿精識得此寶厲害,一旦被光輪捲住一絞,立時形神俱滅,化為灰煙而亡,哪裡還敢往下穿行,慌不迭往上便起。水被烈火一燒,立時熱沸,猿精身在其中,恰似浸入滾水一般,如何受得。若一衝出水外,上面又有千萬烈火包圍,其勢更險。迫不得已,只得將所有桃木劍連同洞庭毛公壇新得之寶,一齊放將出來,成了一個光籠,將全身暫時護住。

    總算道力尚深,法寶玄妙,暫時強耐奇熱,保得命在。無如身外之水越來越沸,熱不可當。加以滾泡飛騰,如雷電一般,甚是猛烈,護身光華常受震盪。時候一久,能否支持,實無把握。又想借諸寶護身,沖火上升。抬頭一看,上面除了適才困身奇光而外,還有幾道極厲害的劍光虹飛電舞,出沒烈火之中相待。再從水中透視三個敵人當中,又添了個身穿黑衣、形容枯瘦的道姑在內。適才光幢業已收去,四人並立在前面坡上,正在指點自己,從容談笑。上下左右,俱無逃路。方在萬般惶急,無計可施,微一疏神,猛覺腳底震盪了一下,光籠開了一條縫隙,火一般的沸泉立時隨之湧來,滾泡如雷,打在身上,熱痛非常。忙即運用玄功,將寶光合攏。定睛往下一看,才知下面法華金輪逐漸上升,業已挨近。自己一心尋覓出路,水又越發沸漲,無量數大水泡上下四方,如雨雹一般打來,火光一映,幻為異彩,隨滅隨生,滾滾不息。金輪上升既緩,中間又復停歇。

    猿精困了一會兒,沒見金輪來襲,以為也和頭上寒光一樣,只阻逃路,不來追迫。楊瑾見他久困不降,尚未省悟,特地催輪相逼。猿精哪裡知道,目迷五色,未防下面埋伏驟起。這時恰有一串絕大沸泡打來,將猿精護身光籠往下一壓。受困以來,司空見慣,知道其力絕大,不可硬抗,順著壓力往下一降。不料足底金輪正在上升,一下掃到飛劍、法寶連成的光籠上面,桃木劍立時卷毀了三口。幸而別的法寶因在上面,未曾毀卻,劍斷之後,楊瑾知他受創,止住金輪,未再上升,否則猿精縱得免死,那些法寶、飛劍至少也要損失多半。這一來,把猿精嚇了個亡魂皆冒。百忙中把寶光重又連接緊密,往上升高了些。

    再低頭一看,金輪仍停在當地,敵人四外埋伏重重,遲早必死無疑,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回憶前時,也是恃強偶管閒事,為素因大師飛劍所斬,遊魂飄蕩。好容易復得成形,又學會了好些道法。那古玉符,禪師原只答應借用,林寒是他記名弟子,就算是沒有禪師遺命,用計篡取,也不為錯,不該自起貪嗔,屢遭挫折。前在上方山失卻許多桃木劍,被無名禪師擒住,連圍七日夜,已經伏低求饒,不再追尋林寒索符。這次洞庭毛公壇巧得前生仙書、法寶,更應知足才是。偏又貪慾無厭,勾起舊事,仍想奪回玉符,以為驅邪降魔之助。不料費盡心力,終於自投羅網。又不該自恃玄功變化,一時疏忽,未留退路。全身而退,固是無望,照此層層緊迫,困焰周密,連想復化精魂以遁,都所不能。事到臨頭,悔已無及。越想越傷心,不禁痛哭悲號起來。

    楊瑾、八姑隔著水火,望見猿精困在裡面傷心悲號之狀,憐他大有悔意,同聲喝道:「無知妖猿,此時可知厲害麼?」猿精因自己再四尋仇,做得太過,四個敵人合力行法,將他包圍,下手狠辣,不留一線餘地,以為志在除他;不比無名禪師乃佛門神僧,心腸慈悲,可以悔過乞恕。如向求饒,徒自取辱,必然無用,沒敢輕易啟齒,及聽二人這等一說,猛想:「敵人法寶和坎、離妙用威力,只消上面銀光與穴底金輪一升一降,兩下一合,便即了賬,致死自己易如反掌。

    為何先後挨有多半個時辰,除金輪還往上略升了升,毀去兩把桃木劍,便即止住外,頭上銀光竟是始終高懸空際,不曾下壓?莫非這幾個敵人只要逼我屈服,並無傷害之心不成?」想到這裡,生機一露,立時恍然省悟,忙在水火之中翻身拜倒,高喊:「小畜知悔,上仙饒命!但求網開一面,停了水火夾攻,容小畜一述衷曲,如若虛妄,百死不辭。」楊瑾知他水火烤炙難受,出語不易,便大喝道:「你這孽畜,當初如此凶橫執拗,本應即時處死,為世除害才是。既然極口知悔,姑念修為不易,上有雪魂珠,下有法華金輪,四外網羅密佈,也不怕你飛上天去,且放出片時,聽你說些什麼。如非真誠洗心革面,我一舉手,便教你形消神滅,做鬼不得。」說罷,行法一揮,立時水平火散,晃眼工夫,復了原狀。僅剩一團大約數畝的精光,懸於空中,照得環峰積雪俱呈銀色,分外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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