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肆 第68章 第一八六章 (1)
    大地煥珠光念悔貪愚始悉玄門真妙諦****輝寶氣危臨夢覺驚回孽海老精魂

    猿精始終未見敵人身形,不知是甚家數。料定追上也難討好,只得掃興飛落,指著地上怪物殘骸,怒嘯了兩聲,將手一指,那一片地面便即陷落了一個深坑。等那些殘骸剩羽陷落下去,又復合攏。再去怪物洞內繞了一回出來,四外一觀望,先似要走,剛飛起沒多高又落下來,二次飛入洞去。

    林寒候了一陣,不見再出,也不知他是否有久居之意。因出避匆匆,未將山洞封鎖,不甚放心,又悄悄飛轉洞內,用禁法將洞封閉。正要往倚天崖龍象庵求助,猛覺心神搖搖不定。知猿精又在用那攝魂之術,知道不妙,連忙強自鎮攝,連池頂也顧不得封閉,急匆匆往龍象庵飛去。到了庵中,芬陀大師先用佛法給他解了禁制。默轉神光一查,原來猿精料定林寒藏在雪山一帶,連尋多日,未見跡兆。先見峰腰雲橫,錯疑林寒在內。細一查看,發現那雲乃是毒氣凝結,又當是修道人用來守洞的異物,愈發心疑,定要探個水落石出。及至撥雲一看,裡面竟潛伏著一個奇毒無比的怪物在內。那東西叫做雪蝟,又名角蝮,形雖與刺蝟相似,前半截迥然不同。在世間五十三種最猛烈的毒物中,位居第六,奇毒無比。那三角尖頭,下面兩角,中貯毒液,能發為雲霧,成團飛出,可分可合。這東西雖然惡毒,卻是生具特性,向道之心極為堅毅。每隔一千七百餘年,才長成一個。不須交配,自能孕育,一產四十九卵,多下在荒涼奇寒之區,下與地火相接之所。深潛地底,時上時下,四十九卵輪轉運行不息,春降秋升,與天地孕物之道全然相逆。

    一面稟受陰寒之性,一面稟受陽熱之性,交替成長。到了年限,破殼而出。先在地底,互相殘殺,末後僅剩一個,方行破土上升,尋一個極隱蔽的所在,用三角尖頭打一深洞,在裡吐納修煉。先煉內丹,再煉嬰兒,一心想先修成人物,再修正果。起初潛處隱秘,神仙也難找得到它。無如詭詐多疑,到了產卵之後,內丹煉就,嬰兒成形,便心生畏忌,老怕嬰兒為人所害,百計千方,設法隱藏。結果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最終才決定吐出毒氣,將洞口封住。這嬰兒仍是一會兒吐出,一會兒吞進,日無停歇。它那嬰兒,也與道家元神所煉不同,乃是用本身毒氣精血苦煉涵育而成。雖非漠不相關,無關痛癢,便殺了它的嬰兒,於本身並無大害,可是它看得比性命還重。等煉成長大以後,將自身元神附了上去,變得與人無二。此時一心向道,尚無害人之念。無奈畜類修人尚易,人如修仙,不知要多少世積德累功,宿根慧業,才能有望,它一個天生害人的毒物,怎能做到?尤其是稟賦奇惡,忌刻異常。初學為人還好,做不幾時,就犯了本性,無惡不作。最忌恨是有道行的異類,見了決不放過。它一開始為惡,便幻成道裝,到處為惡,其毒自然更重。道行稍差一點的人,一不留心,被它噴上一口,立時形銷骨化而死。

    猿精也是新近才從韋、向二人口中得知它的來歷,一旦相遇,如何肯放。知它守著元胎,不肯離洞,費了好些心計,將它調開,先盜嬰兒,再行誅戮,雖然下手太狠,但是為世除害,功德不小,殺了雪蝟,甚是高興。又進洞去,行法下探地底,搜出遺卵毀了。當時本要走去,繼一想,林寒尚未尋到,自己也無個好住所,料那峰相距林寒所居必近,洞又廣大修潔,存了久居之念。二次入洞,試再設壇行法禁制,覺出林寒居處就在眼前,心中大喜。一會兒又覺林寒移動他去,換了方向。再待一會兒,禁法竟無效用,與往日行法前後感應,大不相同。想了想,試按起頭的感應,順著方向查探,竟在峰頂之上。

    峰是孤峰,四無依附,心正狐疑,無意中走到池旁。他目光原極敏銳,前幾回只當是干池,沒有在意。這一身臨切近,自然瞞他不過,一到便看出池底甚深,恍然大悟,連忙飛下。見崖壁上現有洞府,已為禁法封閉,看出人已他去。心想:「林寒既在此久居,必不會棄此而去。適才初行法時雖然有些感應,後來便絲毫也禁攝他不住,若非知機速收,難免還要蹈頭幾次的覆轍。他道行法力,都似不在自己之下,此行定然有事,決非有所畏忌。如若運用玄功,穿石入洞,非不可能,但是自己只為想得古玉符,回去修煉,但能得到,便無為仇之心,能在暗中盜取更好。莫如就在洞側潛伏,隱身相候,等他歸來,再行伺隙下手,免得露出行藏,使增防備。」於是守定洞側不走。

    芬陀大師查明就裡,說與林寒知道。林寒因玉符和諸寶物俱都帶出,雖然不畏竊取,但是連日修為,正當要緊關頭,行時匆忙,平時打坐的法壇並未撤去。況且那洞寬宏奇麗,景物幽絕,為修道人極好修煉之所,又經過自己苦心佈置。猿精在外等得時久,難免潛入殘毀,豈不可惜?忙求芬陀大師恩助,代為設法驅逐。大師笑道:「此事無關緊要。此畜心志也頗可憐,無須我親自前往。你楊師姊往白陽山斬古妖屍,奪回軒陵二寶,此時已經成功歸來,人在途中未到,等她回來,可與她商量同往。猿精雖有玄功變化,卻非楊瑾對手,只不許傷他性命便了。」說罷,雙目一合,便已入定。

    林寒不敢多瀆,候了片刻,楊瑾未至,恐猿精等急毀洞,又去庵外眺望,終於見楊、凌二女到來。謁罷大師,同往禪房落座,說了前事。楊瑾猜那從猿精手中取走雪蝟內丹的,或許是在玄冰凹潛修的女殃神鄭八姑。此人先與優曇大師門下愛徒玉清大師同是異派,因雪山修道,走火入魔,近年才由玉清大師苦求優曇大師指示仙機,傳了佛法,用聚魄丹和九天元陽尺,給她解脫危難,復體重生。自從歸到正派門下,功行大是精進。自己前生曾和她有過一面之緣,雖然異派,談得甚是投機,如今更成了一家。未去白陽山前,曾欲往訪,聞得她重生以後,經常出山積修外功,不常在家,又無閒暇,遲遲未去。那團銀光,類似雪魂珠神氣,也是渴求見識之寶。如若是她,想必自外歸來,正可乘機謀一良晤,心中甚喜。便對林寒說:「那放銀光的如是鄭八姑,此人乃我前生舊友,她必知猿精道法深淺。好在玄冰凹乃必由之路,我們先尋到了她,約了同去更好,不然也順手些。家師入定,無須再行稟告,就此去吧。」雲鳳也願去觀光,只把四小留在庵中。

    三人一同起身,到了玄冰凹,飛落一看,女殃神鄭八姑並不在彼,只得仍去尋找猿精。相隔老遠,便見彤雲迷霧之中,一道紅光與一道白光,在峰頂上苦鬥不休。林寒認出那道紅光正是猿精,告知楊、凌二女。楊瑾見那白光雖非旁門一流,卻也不是峨眉一派,忙令林、凌二人同催遁光,趕上前去。三人劍光均是仙家異傳,不比尋常,霎時便到。

    原來猿精在洞底等得心焦,登峰瞭望,瞥見一道白光由北向南,破空而飛,方向正對峰頂,先就有些疑心,當是林寒回轉,忙即隱起身形,等他降落。偏生來人煉就一雙神目,老遠便看出峰頂上站著一個老道人。心想:「這條路曾經飛過兩次,孤峰兀立,並無洞穴,四外積雪寒冰,景物荒涼,怎會有人在此?每次來往,都是沿峰而過,沒有到頂,難道頂上還有甚奇景暗藏不成?」念頭一動,想看那道人是何路數,竟將劍光升高,改由峰頂越過,順便探查一下。到了峰頂,也未降落,只是在上面略一停頓諦視,果見峰頂凹池茂草下面,竟是空的。料那道人是個隱跡潛修之士,不然也不會尋此幽秘地方作為居處,此時必已避入池底。自己尚有事在身,必須覆命。這廝既不願見人,何苦相擾?」撥轉遁光,正要飛走。誰知猿精卻多了一份心,因來人身劍合一,飛行時看不見人,只當真是林寒發現自己在下,又復匆匆避去。自己蹤跡已露,禁法又制不了他,如被遁走,休想尋到。看神氣,只有暗中下手,盜奪玉符,和他講理,已是不行。忙即大喝一聲:「往哪裡走?」隨手放起飛劍,現身追去。

    來人一見有人追趕,回頭一看,正是適間所見道人,忙回飛劍迎敵,也現身形大喝道:「無知孽畜,我已饒你,你卻敢來犯我,今日是你劫數到了。」猿精見來人並非上方山用詐語誆去玉符之人,好生後悔,本想說明誤認,謝罪了事。誰知來人性烈如火,又極自負,無故追趕,已經大怒,又見是個異類修成,這等不安本分,平時為惡必重,極欲為世除害,不肯罷手。猿精護短,自從修成人形,時以真仙自命,最惱人說他畜類,偏被來人一雙神目看出來歷,也頗忿怒。兩下裡便在峰頂苦鬥起來。鬥了一陣,彼此都覺對方飛劍厲害。一個想用法寶克敵,一個想用玄功變化取勝。

    來人剛從法寶囊內取出三根密陀針,待要發出。猿精已將二十餘口桃木劍飛將出來,接著施展玄功變化,遁出元神,正待施為。來人卻甚是識貨,見狀大驚,知道厲害,今日自己決難取勝,又不甘心,就此敗退。方在委決不下,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略一躊躇之間,楊、林、凌三人已是飛到,各將法寶飛劍放出。楊瑾當先一聲清叱,手指處,法華金輪照著猿精青紅光華中衝去。來人一見,知道猿精來了勁敵,樂得借此抽身,不使外人看出深淺,忙高聲說道:「此妖可惡,我尚有事,三位道友來得正好,高明在前,用我不著,行再相見,少陪了。」說完,一縱遁光,破空飛去。

    猿精看出敵人發慌,方在暗喜,忽見萬道金霞飆輪電馳,急轉飛旋,自半天直落下來,與自己劍光才一接觸,立聽錚錚一片聲響,青光飛濺處,桃木劍連被斬斷了十好幾口。定睛一看,來人一個正是尋求多年未遇的對頭林寒,此外還同了兩個仙風道骨的少女,來勢的猛惡,竟是平生少見。知非尋常可以抵敵,不禁恨怒交加,慌不迭地先收了殘餘的桃木劍,運用玄功變化,留下一個化身,先自飛起,避開來勢,再行設法取勝。楊瑾見法華金輪寶光所到之處,青光星碎,未免輕視了些,猿精變化又極神速,三人均未看出,依然各持法寶、飛劍上前,一面夾攻那道紅光,一面直取猿精。正斗之間,先是那道紅光在金霞中掣了兩掣,便即隱去。接著林、凌二人的飛劍雙雙直取猿精,已經臨近,並不見猿精有甚抵禦,只做欲逃之勢,如換常人,劍光過處,定必屍橫就地。雲鳳忽然想起芬陀大師曾經囑咐,不許傷害猿精的性命,為何忘了?匆促中剛打算收回自己飛劍,再阻林寒,已是無及,劍光業已繞向猿精身上。雲鳳不知那是猿精化身,方在後悔,以為猿精必死劍下。就在這念頭微動之間,同時瞥見猿精在光華圍繞中身形一閃,忽然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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