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韓道友心中仍未必無所介介,再似昔日夫妻同心,誰說的話都能算數,怎能辦到?只恐駝子不開口講這人情還好,如若開口,弄巧人情不准,還要加重責罰,那才糟呢。」乙休正要答話,朱梅也插口道:「這話並不盡然,再不好總是夫妻。畢、花二女日侍韓道友身側,乃師近來心意必已窺知,如知不行,必不肯苦求楊道友請駝子為她們設法。開府時,二女我都見過,資質雖是不差,似是好殺,固應儆戒。萬一韓仙子果然動了真怒,毀去真真的道力,迫使轉劫,又太可惜。虞重死得雖冤,物腐蟲生,並非無因。座中同輩甚多,為何單對此女慇勤?本身也有不對之處,不能專怪一人,此事是夙孽。駝子既有起死回生之力,正好施為,一體成全,對此女也略加懲處,做其將來,庶幾情法兩盡。韓道友決不忘情故劍,駝子所說罰已前定的話,極為有理。但是此罰必重,非所能堪。最妙是得妙一夫人再為從旁關說,就不致有大罪受了。」
乙休笑道:「當初山荊若不遵前誓遭那劫數,在白犀潭寒泉眼裡受這些年苦楚,哪有今日成就?恐連這次道家四九重劫都等不到,就墮輪迴了吧。她因劫難已過,不特四九之劫可以無慮,而且她多年苦修結果,現在已成地仙,何況不久仍要原體復生呢。因禍得福,早已明白過來。只是昔年忿激之下,話太堅決,當初我也實在疾惡太甚,不為她少徇情面。恰值癡老兒自找無趣,正好借此引她出來,只要見面,便無事了。孽徒自恃山荊所傳末技,妄肆殺戮,本應從重責罰,追去法寶道力,逐出門牆,才是正理。只為念她平日功大於過,品行尚端,除性情剛激外,並無大過。在愚夫妻門下,修為這麼多年,也煞非容易。又重楊道友情面,不為太甚罷了。
假使山荊真個護短,便我也容她不得,焉有輕易赦免之理?你只顧孽徒將來可以為你門人之助,便阿私所好,知道山荊敬佩妙一夫人,必能一言九鼎。卻不知我們修道人,最易為門徒所誤。我因性好勝護短,現決不肯收徒,便是為此。齊道友夫婦為一派宗主,群倫敬仰,自己立法尚恐不嚴,如何別人孽徒犯了大過,反倒強他們前往說情?日後眾高足如若有過,見有前例,勢必也去求了師門至交前來說情,那時何以自解?現在峨眉門下諸弟子如有似孽徒這等行徑的,嚴刑酷罰,雖未必使其身受,但追還法寶,飛劍斬首,永不收錄,則定然不移。似愚夫妻這等愛才姑息,只受些折磨,仍留門下,必還以為其罰太輕,如何還肯講這人情,為日後門人犯罪張目,你不是白說麼?」
朱梅吃他搶白,笑道:「駝子說得有理。想不到你近來居然改了脾氣,可喜可賀。反正是你夫妻愛徒,與我們外人何干?自由你夫妻一個好人,一個惡人,去做過場吧。」妙一真人道:「乙道友既說預為戒備,怎還不走?早到岷山與尊夫人先見,商談應對,豈不省事一些?」乙休道:「山荊自上次我令司徒平投簡,曉以利害,並把道友助我脫困時所說的話告知,雖已省悟,但她因我殺她家人,不稍留情,終是有點介介,如先見面,不免爭論。我素厭人絮聒,答話不免切直,過傷她心,未免有違初意。她已苦難多年,只有等到癡老兒登門,她耐不住出來,同仇禦侮之時,再行相見。她既先出頭,便不致再有違言,彼此默契,我再拿話一點,就此不提前事,豈不省去多少囉唆?至於我所說的準備,自從銅椰島回來,早已備就,極為容易。我算計癡老兒還有三日才到,再停片時起身,沿途埋伏了去。他一意孤行,必不知我設伏相待。我等他由頭上飛過,已與山荊交手,我再趕去,時候足有餘裕。只不能在此等候諸位道友傳授眾弟子道法,派遣下山行道了。」
妙一真人道:「天癡道友修煉多年,雖然夜郎自大,但教規甚嚴,師徒多人並無過惡。道友此去,保不住予以難堪。偏是小弟等暫時無暇分身,為雙方化解。最好還是請賢夫婦適可而止,勿為太甚吧。」乙休笑道:「他今來意,大是不良,我不傷他,他必傷我。管他銅椰島天羅地網,我先去佔一點上風,日後再說。」妙一夫人道:「好在二仙誰也不能致誰死命。不過他隨來門徒俱極忠心,如有忤犯,卻不可與之計較。」乙休道:「那是當然,誰耐煩與這些無知小輩一般見識。」玄真子道:「道友修道多年,道行法力無不高出吾輩,只是微嫌尚氣。天癡道友一敗,必然言語相激,最好期以異日,大家從長計議。並非是說道友前往失陷,所可慮者,不是道友不濟,反是道友法力太強。
萬一不幸,雙方操切偏激,各走極端,惹出滔天大禍,亙古不遇的浩劫,休說二位道友,便我等已早慮到,卻不能醫救預防的,也造孽無限,百劫難贖了。」乙休笑道:「諸位道友放心,此事決不至於。我早一時走也好。」白、朱二老道:「癡老兒對我二人,也早存有敵意,如往觀場解勸,適是逢彼之怒,只好靜等捷音,暫且失陪了。」乙休笑道:「我和山荊已是兩人,他帶的人雖多,總是些無用後輩。你兩個如去,更當我倚眾凌寡,欺負他了。倒是此時我不能先往岷山,那裡也須有個佈置,而峨眉諸弟子待命將發,也在日內,不便遣往。此時最好能得一人代我前往,我還須另外物色呢。」說罷,便即起身。眾人送出平台,乙休力阻勿送,道聲:「再見。」滿地紅光照耀,便自飛走。
玄真子道:「此人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如非天生特性,便是天仙,何嘗無望?」白谷逸道:「此人可愛,也在他這性情上。他和天癡老兒,俱是煉就不死之身,便道家四九天劫,也只不過使他略知謹慎,仍奈何他不得。如此雙方仇怨相尋,不知何時是了?」妙一真人道:「此事已和大師兄熟計,此時誰也不肯聽勸,且等到了不可開交之日再想法吧。」朱梅見楊瑾含笑不語,便問道:「駝子適才分明希望道友助他先往岷山一行,他素不願求人,居然示意,可知重要。道友為何只做不解?」楊瑾道:「此事原奉家師之命,有事於此,就便為凌雲鳳稍效綿力。畢、花二女之托,乃是附帶。
大方真人將天癡上人師徒困禁白犀潭寒泉眼裡七日夜,再行放他們回島,家師先已囑咐,如何可以助他?朱由穆、姜雪君素喜三位道友,還要回來,也是為了大方、天癡二位這場爭鬥。他們須在途中等待一人,不然也早來了。」正說到此,忽聞旃檀異香,楊瑾、玉清大師齊說:「三位道友到了。」話言未了,隨著香風,一片祥光飛墮殿台之上,果是白眉門下弟子采薇僧朱由穆、李寧,同了英姆惟一愛徒姜雪君。互相略微禮敘,便說起神駝乙休和天癡上人鬥法之事。下文便是天癡上人與乙休、韓仙子白犀潭鬥法;乙休大鬧銅椰島,被壓在元磁神峰之下,幾惹千古未有的浩劫;妙一真人、玄真子率領兩輩同門前往解圍;易靜、李英瓊三上依還嶺、開府幻波池;金蟬、石生等七小斗顛師,另辟小仙府;齊靈雲、周輕雲、秦紫玲重返紫雲宮等熱鬧情節,至為繁多,不及備述,均俟慢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