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伍 第67章 第二一○章 (2)
    原來白、朱二老知道徐完劫運未終,能使重創,已是幸事。一面暗中佈置,設陣誘敵;一面暗請神尼芬陀在遠處山上,暗用佛家大須彌如意障無相神光,將往仙府的路阻住,以防萬一。雖然三仙算出仙機,終恐米、劉諸人力弱道淺,又以連日仙賓雲集,不時到來,遇阻失禮,特在對面數十里外高峰上遙為監防,就便迎候來客。也是徐完晦氣,那麼厲害的妖鬼,竟吃幾個後進打得落花流水,末了還損失了若干元丹,受傷逃去。

    妖鬼本來玄功奧妙,先為二女所傷,只是一時疏忽,不及防禦,當時吃了點虧。情知敵人厲害,萬無勝理。而且不知神鳩重傷,只是勉力掙扎奮鬥。以為再復成形,難免追逐,佛光護體,陰雷無功,有敗無勝。又聽空中鬼嗥慘厲,知道仇敵上面還有埋伏。休說手下妖徒,便那萬千凶魂厲魄,也經自己多年苦心搜羅,攝取祭煉而成,好容易得有今日,如被一網打盡,異日復仇更是艱難。情急悲忿,不敢戀戰,就勢放下幾段幻影,連原身都未收合一起,便自向空遁去。妖鬼遁逃,最為神速,眾人就追,也追他不上。神鳩神目如電,雖然看出,身中邪毒,已難支持,退了下去。

    等癩姑在旁識破,妖鬼早飛到空中,數段殘魂,一湊便合,復了原形。四下一看,對方雖只幾個少年男女,所用法寶如天遁鏡、七修劍、修羅刀、太乙五煙羅之類,幾乎無一不是妖鬼的剋星。尤其是各有至寶護身,無隙可入,滿天奇輝異彩,上燭霄漢。只殺得妖徒惡鬼紛紛傷亡,能逃走的不到一半,餘者也正危急。自己已經上當,連失內丹、異寶,驚弓之鳥,不敢再用陰雷,以免又耗元陰。沒奈何,只得強捺毒火,咬牙忍痛,一聲號令,拼捨卻為太乙五煙羅所困的一些妖徒惡鬼,施展玄功,化成一片妖雲,護住殘餘鬼眾,遁往北邙山而去。朱梅隨用千里傳聲,將金、石等四人喚往峰上,命石生傳示米、劉諸人分別回山。

    這一場惡鬥,雖只兩個多時辰,到的仙賓卻是不少。計有矮叟朱梅的師弟伏魔真人姜庶同了門下弟子五嶽行者陳太真,金姥姥羅紫煙同了門下弟子女飛熊何玫、女大鵬崔綺、美仙娃向芳淑,江蘇太湖西洞庭枇杷村隱居的散仙黃腫道人,武當山半邊老尼門下武當七女中的照膽碧張錦雯、姑射仙林綠華、摩雲翼孔凌霄、縹緲兒石明珠、女崑崙石玉珠等十二位外客。有的因本門諸長老交厚,先期趕來觀光,就便襄助一切;有的是藉著送禮,在其師未到以前先來觀賞仙府美景,順便結納小一輩的教外之友。至於峨眉本派趕來的,是雲靈山白雲大師元敬,同了門下女弟子郁芳蘅、萬珍、李文衎、雲紫納師徒五人。

    朱梅率眾弟子陪著正要走時,遙見東南天邊飛來一條彩虹,其疾如電,似往峨眉後山飛去。快到眾人頭上,金姥姥笑道:「這是何方道友?遁光如此眼生。做客觀光,心急作甚?」朱梅笑道:「你沒見適才仙都二女還要急呢。來人大約是海外散仙的弟子。」追雲叟接口道:「我看許有甚急事。齊道友等閉洞參拜,仙府除了外客,多是後輩,待我接他下來,問有何事。」說時,彩虹已經飛遠,追雲叟將手一招,便自飛落。見來人是個絕美秀的少女,飛行正急,突被人無故行法降落,老大不快。

    見了眾人,秀眉一聳,嗔道:「我自往峨眉仙府尋我師父,並參見諸位前輩仙長,你們無故迫我降落,是何緣故?」追雲叟笑嘻嘻正要開口,石玉珠最喜結納同道,見這少女年約十六七歲,美秀入骨,英爽之中卻帶著幾分天真,動人愛憐。聽她說話頗傲,知道二老脾氣古怪,恐其無知冒犯,忙代引見道:「這便是齊真人的好友,嵩山二老中的白老前輩,適才在此驅除妖鬼。我等俱往仙府觀光,為佛光所阻,在此少候。現正要走,因見道友飛行特急,恐有甚事,故此招下問詢,原是好意。道友令師是哪一位?」少女聞言,立即回嗔作喜道:「家師姓葉,在海外金鐘島上修煉。因聞左近烏魚礁四十七島妖人,有乘家師遠遊,約同來犯之事,趕來稟告。不知諸位老前輩與諸位道友在此,言語不周,尚乞原諒。」

    追雲叟笑道:「我老頭子生平有一句說一句。目前我還遇見天乾山小男的徒弟,聽說烏魚礁四十六島那些沒出息的海怪,見了葉道友望影而逃,竟敢乘虛侵犯仙島,膽子不小。只是令師不在,你又來此尋她,島上不更越發空虛了麼?」少女臉上一紅,答道:「弟子只是聽說,尚未實見。再者荒島同門和宮中侍女尚多,也還能夠支持。初入仙山,又不知家師是否在此,還望老前輩指點。」追雲叟道:「仙府就在前面,不過開府還得數日,你如晚到三天,正湊上這場熱鬧,不但報了信,也可觀完了禮再走。今日到此,不論令師隨你同歸與否,俱都錯過,豈不可惜?昨天也有兩個找師父的,他師父因為到的人多,嫌他不該期前趕來,主人又沒留他,不好意思,只得罵了徒弟,一同回去,連自己也不看了。其實這有什麼?齊道友還托我們多找幾個年輕人來觀禮,給他壯門面呢。因那兩個沒對我說,又看不起我,懶得管。他師徒走了,我又後悔,像怪對不過他似的。」

    這少女名叫朱鸞,乃金鐘島主葉繽第二弟子。這次聽說峨眉開府盛典,本就心切觀光;日前又和同門打賭,吃了將,藉著尋師報警為由,想到峨眉開開眼界。來時憑著一股勇氣,自覺有詞可借,一味加緊飛馳,惟恐不能早到。及至被追雲叟攔住一說,忽然想起:「師父法令素嚴。烏魚礁四十七島妖人乘虛來犯之事,師父在島時已經知道,並未放在心上。行時曾說,和峨眉素無淵源,此次前往觀光,乃是謝師叔引進,所以門人不便帶往。自己一時和同門負氣,冒失前來,到得如是時候也好,偏又早到了兩天。萬一師父生氣,迫令回去,熱鬧看不成,還被說上兩句,豈不丟人?」想到這裡,不由又急又氣,又不便中途回去,不禁作難起來。

    眾人聞言,早看出朱鸞假公濟私,借題來此,追雲叟有心逗她發急。但知此老最喜滑稽,性情古怪,不便插嘴。後來還是金姥姥見她惶急可憐,笑對追雲叟說:「聞說楊道友前生便是令夫人凌道友轉世,與葉道友兩世深交,日前已在元江相遇,近由龍象庵一同來此,不知到了沒有?峨眉開府,亙古未有之盛,難怪他們這些後輩俱都千方百計想來觀光。此女不遠萬里來此,少時葉道友如有責言,我們大家代為關照如何?」追雲叟道:「姥姥你莫弄錯,她是因為妖人作祟,向葉道友報警來的。如是專為觀禮而來,我和朱矮子是總知賓,不問來人是甚路道,早按客禮相待,接了同行。憑她師父是誰,不等禮成以後,是不放走的了。我知葉道友門下四個弟子,倒有兩個和我有淵源。內中一個還是以前那老伴沒轉世時,由血胞裡給抱去的。我知她是誰?我和葉道友又沒甚交情,以前只是內人單獨和她來往。要是個不相干的,誰耐煩去捨這個老臉?」

    朱鸞先聽提起凌雪鴻,本就心動,未及開口。聞言猛想起:「聽師父說,我自己乃師父好友凌雪鴻的晚親。生才三日,便全家死難,多蒙凌雪鴻得信趕來,由一惡奴手中將自己救下。因她也是劫運將臨,恐怕不能終始其事,特意送往小南極,轉托師父教養。不久她便在開元寺兵解坐化。每一想起救命深恩,日常乞求上天,盼她早日轉世相見,終無音信。不料竟來峨眉,還與師父一起。她前生的丈夫正是這位老前輩,怎倒忘卻?照這語氣,分明是怪自己荒疏失禮,一見先就出言冒犯,又未自報名姓所致。」念頭一轉,忙即乘機改口道:「弟子朱鸞,只為觀光心急,又不知是前輩尊長在此,諸多失禮,千乞老恩伯恕過這不知之罪吧!」隨說,便即跪拜下來。

    追雲叟原是一見便知此女來歷,別有用心,並非專為作耍。聞言哈哈笑道:「你在葉道友門下五十餘年,可曾對你說過你隱藏髮際的朱紋來歷麼?」朱鸞答說:「弟子也曾問過,並還請問仇人姓名下落,家師均說須等凌恩母轉世,始能見示。弟子因恐仇人早死,當時想起還在著急呢。」追雲叟道:「你那仇人,哪得便死?日內便要來此趕會,憑你這點本領,決非對手。你那凌恩母已經轉世,現改名楊瑾。她前因分毫未昧,道法反更高深。等她到了峨眉,你可問她,自有計較。令師現在峨眉,你見時如照適才所說,她必當你假公濟私,擅自離山,也許令你回去,這熱鬧就看不成了。你可說日前在島上閒眺,遇我走過,說起你那大仇要往峨眉觀光,為此拼受責罰趕來。再有你恩母為你說情,就不會令你走了。下次見人,不可再如此狂妄,凡事須等問明來歷再說。」

    朱鸞好生感謝,拜領教益,起立要走。又見兩道青虹經天而來。金姥姥認得是同門師妹岷山玄女廟步虛仙子蕭十九妹,同了她惟一愛徒梅花仙子林素娥。連忙揚手招下,互相見禮。這才同駕劍光,往峨眉飛去。石生等一行也相繼趕來,到了後洞降落,一同走將進去。

    妙一真人等本門諸長老俱在以前長眉真人收藏七修劍的中洞以內,閉洞開讀仙示,準備施展仙法,開闢五府。太元洞內只有妙一夫人、元元大師、頑石大師等本門幾位女仙,陪了英姆師徒、青囊仙子華瑤崧、神駝乙休、葉繽、楊瑾等仙賓在內談說。後輩來客俱由齊靈雲、岳雯、諸葛警我三人為首,率領一干暫時沒有職司的男女同門,分別接收禮物,陪往別室相聚,或往仙府各地遊覽。二老率眾人入內,賓主分別見禮。歸座之後,眾弟子也各上前參拜覆命。妙一夫人嘉獎了幾句,命將神鳩留下,紫玲、金蟬領眾弟子,除有事者外,各去別室相聚。

    楊瑾說:「眾仙聚談,神鳩不宜在此,最好仍交沙、米二小,擇一靜室調養。」乙休接口道:「此鳥今日居然給妖鬼一個重傷,使它大傷元氣,功勞不小,不要虧負了它。我生平不喜歡披毛戴角的玩意,獨於這裡的神鷲、神雕卻是喜愛,這只古神鳩尤為投緣。令師想使它應此一劫,故此任其身受陰雷寒毒,一粒丹藥也不肯給,我偏不信這些。昔年為一好友,受了軒轅老怪陰雷之災,曾向心如老尼強討了幾丸專去陰雷之毒的靈藥,不曾用完,恰有幾丸在此。待我送它一丸,醫好了它的苦痛,再令人領去,與它兩個鳥友同在一起。它們俱是通靈之物,也無須人看守,包我身上,決沒有事。我知那兩個小人生自僬僥之野,好容易遇到這等福緣,正好任其到處游賞,飽點眼福。何苦給他們這苦差使,守在室內,不能離開?」說罷,便遞了一丸色如黃金的靈藥過去。神鳩這時伏身楊瑾膝頭上,正在通身酸痛、麻癢、寒顫,難受萬分,聞言猛睜怪眼,張口接住,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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