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伍 第49章 第二○七章 (2)
    楊瑾取了一塊黑鐵,長不及尺,約有二指來寬,一指來厚,上面滿佈密鱗,腹有古篆,形似穿山甲,腹下卻倒拳著十八隻九爪鉤,刻制極為精細詭異,通體烏黑,諦視並無光華,那古篆文也是初見,在座諸人自鄭顛仙以下,竟無一人識得此寶名稱用法。楊瑾拿到了手,料非常物。因和余英男一路同來,見她根骨既厚,人更謙婉,甚是投緣。知道三英二雲各有仙劍隨身外,多有奇遇,得了好些奇珍異主。內中只英男一人受苦最深,入門較晚,只新近得了一口南明離火劍,別無長物。便笑贈她道:「此寶我雖不知它的來歷,看這形制,當非常品。我送給你,回山再求掌教師尊傳授用法吧。」英男已經得了一柄金鉞,知道芬陀、楊瑾對己十分期愛,略為謙謝了兩句,便即拜受。

    分配既定,除楊、葉、凌三人因顛仙留住少談,並須繞道川邊倚天崖拜謁芬陀大師外,玉清大師、諸葛、岳、孫諸人本已到過峨眉,奉命來此,正好同了英男、湘英等做了一路,趕了回去。劉、趙、俞、魏四人也自趕回青螺準備,待奉命之後,再隨師父同往峨眉赴會。於是紛起拜辭飛去。

    眾人走後,顛仙和葉、楊二人把將來應付九烈神君夫妻之事,商談了一陣,並允到日必往相助一臂。葉繽自是感謝。因顛仙師徒也要準備峨眉之行,收藏金蛛,封禁庵洞,均待施為,便和楊瑾、雲鳳同起告辭,往川邊倚天崖飛去。

    一路無事,到了龍象庵前落下。入內一看,芬陀大師正在禪堂靜坐,三人上前參拜。大師命起,先對葉繽笑道:「賢侄一別多年,道力精進如此,不久功行圓滿,可喜可賀!」葉繽覺著大師話裡有因,心中一動,方欲叩問,大師已轉對楊瑾道:「為使沙、咪二小成長,此事大干造物之忌。你如在側,隨侍照料,也還省事一些。齊道友偏又命余英男來,將你約往元江相助顛仙,取那歸化神音,雲鳳又已先走。庵中無人,雖只一二日的工夫,竟生了不少變故。別的魔頭尚在其次,最厲害的是那姬繁。因我日前收去他的天藍神砂,恨如切骨,竟與妖婦許飛娘合流,得西崆峒老怪之助。當我正用佛門小轉輪三相化生妙法,改造小人成長,恰值門人他出,庵中空虛,又當持法緊要關頭,不能分身抵禦,借了老怪兩件法寶,居然乘隙來此尋仇。

    我已默運禪機,算出就裡,知道姬繁前次上了大當,此番知我不能離開法壇,再用神手幻化,嚇他不退,一切均有安排,算定他必在昨夜子正前後,沙、咪二小仗我佛法化生之際來犯。姬繁修道多年,非尋常異派妖邪之比,恰巧我身側又無人可使。細查健兒,將來雖不在我門下,但他向道堅誠,饒有膽智,又服了雲鳳所賜靈丹,神明湛定。聽我一說,便自告奮勇,必欲一試,百死不悔。再一推算,此舉正是他的遇合,異日成就,實基於此。好在敵人只知此法須有七晝夜極緊運用,不能片刻離開,卻不知我已參上乘真諦,擅金剛伏魔大法。因為愛惜二小,欲使易於成就,頭幾日雖然未曾離壇一步,真要遇上急事,除昨夜子時是二小存亡之交,有諸般苦難,恐其麼麼細質,仙福雖厚,資稟脆弱,必須我親身守候外,過此一樣仍可用我佛法封護法壇,隨意行動。

    「我便指示健兒機宜,給了他三道靈符,並在庵前豎了大雷音烈火神幡,又用佛法將全庵隱蔽。命其如法施為,代我抵禦片時。那姬繁還約了兩個妖黨同來。一見原庵隱去,立即放出千丈魔火,欲將全庵化為灰燼,聲勢甚是兇惡。本囑健兒,所來三人,只有一人惡滿在劫,不到時候,無須出敵。再如臨陣膽小害怕,可將我第一道靈符施展。以後只須守定神幡,指揮金剛佛火,暗中迎頭抵禦,任他魔火厲害,也是無奈你何。丑初我便現身,連出門都可不必。健兒卻因沙、咪二人不久成長,玄兒拜在韓仙子門下也能成就,獨他一人向隅,求進之心太切,急欲立功自見,以博我的歡心,所以沒有絲毫膽怯。守有刻許工夫,見妖人魔火邪煙源源發出,便照我傳授一指,神幡佛火立即迎上,將它阻住,晃眼消滅。他以為妖人無甚伎倆,惟恐少時妖人全數逃走,知第三符能制敵人死命,又恃第二符可以護身,不受魔侵,竟然冒險現身。和姬繁同來二妖人中,有一個是西崆峒老怪好友天破真人潘硎,正當數盡,欺他人小,妄想生擒。吃他驟出不意,施展神符,發出千尋雷火,燒成灰燼。另一個也負傷逃去。

    「只有姬繁知機,符才出現,先自遁開。雖知此符只能用一時,但恐健兒符不止此,還在躊躇。後見伎倆已窮,便用玄門五遁將健兒困住,迫令自取神幡獻上,降順免死。休說健兒絕不肯從,便肯聽從,我那神幡被佛法禁豎地上,豈是第二人所能移動?健兒一味破口亂罵,一面仍指幡上神火抵禦。姬繁大怒,便將五遁生剋妙用全數施為。健兒這一出去,身和神幡均不能再隱,雖有靈符護身,畢竟氣候太差,眼看危急萬分。總算他人甚機智,一見靈符用完,敵人一死一逃,剩下一個,知最厲害,神幡只能抵禦魔火妖煙,無可應敵。便乘敵人心虛,故意問答,設詞哄騙,連用話語延宕,想挨到我出去,居然被他鬼混了好些時候。等到姬繁看破,施展辣手,護身光華為五遁所迫,氣都透不出來,眼看危急時,救星也就到了。

    「原來極樂真人李道友由峨眉有事武夷,繞道大雪山絕頂玉虛峰青晶壑訪看倉真人,路過此地,雲中遙望姬繁在此作祟。先以為我不在庵中,姬繁乘虛來犯,趕來破了五遁禁制,將姬繁驚走。此時我也事畢,開壇走出,約他進庵小坐。他近年雖經諸同道相勸,有了收徒之念,因是隨緣遇合,不曾專意物色。又因以前忒喜幼童,只要骨相天分稍好,便即收錄,均以根基稟賦十九平常,無所成就。有的更因道心不淨,犯了規條,本人遭劫,還累他遲卻好些年的正果。所以這次取材甚苛,一直未有當意者。

    這次因聽我用小轉輪三相神法,以絕大願力,使沙、咪二小兩個福薄孽重、資稟脆弱的僬僥細民,在我佛門三相世中預積三十萬功德,移後作前,預修來世。於石火電光、彈指之間歷劫三生,自轉輪迴化生,僅僅七天工夫,便即成長,變作緣福深厚、生具仙根仙骨的良材美質。極口讚我佛法精微奧妙之餘,又聽說還有一個小人現被韓仙子要去收為弟子,忽然動念,再經我一勸說,他本極愛幼童,成道之後,竟成童身遊戲人間,難得天生小人,正好異日改造成與他一樣,便將健兒看中。意欲帶往他長春崖無憂洞仙府之內,費三百六十五晝夜工夫,以玄門妙法使其成長。行法比我較難,但是後來卻容易得多,可以不虞失墮,不似沙、咪兩小,仗我佛法,七日便能成長,他年成就更是極大。

    「可是他那三相虛境內,所積三十萬善功,將來一一俱要實踐,始得完成功果。三生劫內,所有誓願修持,更一毫也犯誤不得,否則功果難成,甚且立墮輪迴,復歸本來。這等萬劫難逢的仙緣,焉有再遇之日?擔子太重,非具絕大毅力宏願,萬難終始。我先也不忍使兩小肩負重任,只想使他們先歷一劫,將身成長,日隨雲鳳修煉,視他們自己積修內外功行如何,以定他年成就。雖然至少還要轉劫一世,此生既是修士,出生便有人度化。只要不犯大規,齊道友必樂玉成,決無任其昧卻夙因墮落之理。這樣雖然成就較慢,不特依次修為,水到渠成,負擔較輕,還可免去在小轉輪三相世中受諸苦難。

    兩小偏是向道心堅,甘受苦難。行法以前,聽我一說,竟然同聲苦苦哀求,一開口,便發三十萬善功宏願,執意要仗我佛法前後倒置,在今生世內便證上乘功果。我憐兩小向道堅定,應允之後,行法時只管運用心靈,化生人相,為他們解免苦難。無如此舉力爭造化,違逆運數,魔頭重重,意動即至,得我助力,也只減輕十之二三,依然備諸苦孽。終於仍仗兩小自己的信心毅力,於奇危絕險之中,將三重難關硬闖過來。那一切身受,便是修持多年的有道之士,也未必能夠忍受,平安渡過。尤其是所願愈宏,心志愈堅,抗力愈強,魔孽苦難也愈加重,但能渡過,成就更大,自不必說。區區兩個稟賦根骨無不脆弱的小人,竟能至此,豈非奇絕?

    「健兒得李道友不惜心力,以玄門無上妙法助他成長,循序漸進,只要用功勤奮,一意修為,一樣能到上乘功果。比起沙、咪兩小,雖然稍遜,但比玄兒要強得多。玄兒全由韓仙子以仙法妙術使其成長,防身禦敵本領雖高,本身根基未固,功行更淺,只能炫耀一時,異日成敗,尚在難定。即便能知自愛,不敢驕橫自恣,以師傳法寶、法術為惡,多積外功,也須兵解轉劫,方能有成,終究不及這三小人的成就高。

    「尤可嘉者,健兒明知我和雲鳳均與他無緣,目前佛道兩門中只三五人有此法力與造化爭,使其成長,內中還有高下之分。前見沙、咪、玄兒三小各有遇合,獨他一人向隅,好容易日夕背人悲苦焦思,眼巴巴盼到這等曠世仙緣,竟還不捨舊主恩深,渴欲等候雲鳳、瑾兒歸來一見。雖然膽小,不敢明說出來,我和李道友豈不是一望而知?我便代他求說。李道友見他天性甚厚,本就極端嘉許,又值要應今春謝道友所托之事,須往武夷引了謝道友拜訪一位神僧。便允他在此等你二人歸來告別,就便帶了他和沙、咪二小同赴峨眉參見齊真人,以開眼界。到日李道友須往赴會,歸途再帶他同行。大約到明年十一月,便長得和李道友一般的身材相貌了。

    「還有那只古神鳩,經我佛法禁制,已漸馴服。到了下月望日,便是峨眉開府之期,去今只二十餘日。各正派中,只我和白眉禪師等三數人,因事不能親往。本來各正派中長幼三輩同道,均在期前趕到。但此行還要對付妖鬼徐完,事由瑾兒而起,你又不捨觀光之盛,並且齊道友還有用你之處,期前便有職司,不能分身出敵。妖鬼吸神斂影之法,除三仙二老和乙、凌諸道友十餘人,以及小輩中持有異寶防身的寥寥七八人外,餘者都不能當。獨對沙、咪二小,因在我佛法三相世中過來,三屍已斬,又持有我護身靈符,卻不能傷。神鳩更是他的剋星。你二人來時,嵩山二友命你們開府前五日,帶了此鳥趕往峨眉,在去飛雷洞的要路,二十六天梯懸崖之上搭一茅棚,將此鳥暗藏棚內,即命沙、咪二小相伴防守,便是為此。

    「到日峨眉諸道友雖對此事早有安排,用不著二小出鬥,但是二小經我用佛法改造化生,總算是我門中之人。那妖鬼自稱冥聖,來去飄忽,迅速如電,厲害非常。此番又是志在予以重創,好使其他邪惡知所儆戒。峨眉開府,為三千年以來道家未有之盛,非有夙世修積,仙根福緣俱極深厚者,不能參與。二小蚍蜉身世,麼麼細民,居然側身其間。固系彼族近數百年來舉國一心,上下乾惕,同修善治,一體祥和,以致上邀天眷,剝極而復。帝心厭禍,以由亡復興之任降於四小,使其自修仙業,還拯邦家,振起於萎懦疲庸之中,脫身於鳥爪獸蹄之下,仍回前古衣裳文物之治,實厥天謀,非等幸致。然與會百千賓主,不是瑤島仙侍,也是名山修士。下面神禽靈獸,亦皆吐納能精,各帶幾分仙氣。況且旁門中人到者甚多,每以仙業高低分判流品。

    如不使其入峨眉以前立功自見,無端追隨赤局瓊裾,金庭玉柱之間,異我者見之,必以峨眉號稱光大發揚,門人眾多,實則下及靖僬,細大不捐,兼收並蓄,傳為話柄。雖則涇渭清濁,異日自知,自家修為,罔恤人言,愛惡貪嗔,彷彿多事。但道家與釋家不同,本是有相之法,而我與二小,世緣只此。難得他們向道堅誠,何妨恩施格外,特予成全?又可借彼墜露輕塵,弘揚我佛法威力。現擬去前稍加傳授,於護身靈符之外,各賜一二法寶,俾與鬼物周旋,留一佳話。我近尚受人之托,兼完昔年夙願,日內必須他往,不及面授,須令瑾兒代我傳授。沙、咪二小已經化生,現在後洞法壇之內。靜候七日,佛法圓滿,自然成長。健兒也守候在內。我留有一紙手示,所賜二小法寶也在石案之上,瑾兒自知功效。你二人聽完我話,便至後洞,代我主持未完之功。七日期滿,照我所示行事,同往峨眉好了。葉道友如願隨善,不妨同往。我還有件事,必須早為料理,恕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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