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妖屍身陷埋伏,無足為害,那伏魔旗門無人主持,雖然功效稍差,但是一經發動,便能自生妙用,變化無窮,料定妖屍無法脫出,正好乘暇趕往江上應援,念頭才轉,瞥見白水真人劉泉、七星真人趙光斗、白俠孫南、戴湘英四人已經飛向一旁迎敵。本來敵方新來諸妖黨,因為敵眾我寡,岳雯、俞允中也相繼上前助戰,只剩陸地金龍魏青一人獨鬥白骨神君,不是敵手,法力相差太已懸殊。幸仗持有五鬼天王尚和陽的白骨鎖心錘,以毒攻毒,不特將白骨神君敵住,那四個惡鬼頭在魔火妖雲簇擁中飛上前去,反將妖人的白骨箭一連毀去四支,引得妖人連聲厲吼,怒發如雷。起初眾人合鬥妖人時,俱將各人飛劍放出,沒想到此。後來劉泉覺出眾力不支,又見妖黨紛紛來鬥,知道只有魏青的白骨鎖心錘能夠暫敵一時,明知犯險,迫於無奈,還是暫顧目前要緊。便令魏青收去飛劍,取錘應用,眾人分頭迎敵新來妖黨。
也是魏青福大,那柄白骨鎖心錘恰是對方惟一的剋星。白骨神君和五鬼天王尚和陽原有夙仇,又知青螺峪挫敗之事是因尚和陽臨陣先逃,回山之後,便閉洞虔修,煉寶復仇,不常在外走動,並不知此寶已落人手;又是多年妖法祭煉,與身心相應的法寶,外人不能使用。因為近年常有異派中人改邪歸正,投身各正派門下,一見魏青施為,先雖失驚,因錘上五鬼去掉一個,還疑不是原物。這時正將白骨箭取出,欲傷敵人性命,姑且放出一試。不料才一出手,便吃鬼頭吞去了四根。心中大驚,好生痛惜,忙將余箭收回。放出飛叉,想勉強抵住,另打主意。經此一來,愈發認準魏青是尚和陽的門徒,新近乃師降了正教,奉命來此助戰。否則便是正教門下向尚和陽借用。只不知五鬼為何少一個?此寶還有極厲害的妙用,一經全力施為,自己除非拼損功行、法寶,決難抵敵。尤其一切妖術邪氛俱敵不住鬼口中所噴魔火。加以上來先葬送了幾支白骨箭,銳氣大挫,一心謹慎,不敢驟然施為。哪知怪叫花凌渾初得此寶時,因它太已狠毒,重經祭煉,交與魏青,不特用法沒有全傳,當中主魂又在事前摘去,伎倆僅此。他這一持重,卻便宜了魏青,等到發覺,敵人救援已到,來不及了。
玉清大師看出情勢危急,別人尚可,尤其魏青一人獨鬥強敵,更是險到萬分,事在緊迫,不暇深思,竟駕遁光飛去。手揚處,先是連珠般的雷火金光直朝眾妖黨打去。同時聲到人到,大喝:「魏道友收寶速退,待我除此妖孽!」說時,恐傷魏青法寶、飛劍,金光先自飛出,將白骨叉所化三道灰白色的光華敵住。白骨神君見飛叉竟將四鬼敵住,毫無遜色,已漸發覺鎖心錘不如預計厲害,正在心中盤算,再試一回。先是一口妖氣噴將出去,白骨鎖心錘又威力大減,四惡鬼漸有不支之勢。不由又氣又忿,正在施展惡毒妖法,想連敵人帶鎖心錘一齊收去。忽瞥見一道金光,宛如匹練橫空,電射飛來,不特不畏陰火邪煙污穢,反將內中一道灰白光華截住,只一絞,立起一片鬼嘯之聲,化為流熒,四散如雨。
所幸魏青貪功心盛,見敵人飛箭被鎖心錘毀了四支,只覺惡鬼猙獰,鬼口魔火邪焰呼呼亂噴,自己勢盛,哪知對面妖人何等厲害。一會兒便看出此寶弱點,就要施展。只管聚精會神按照師傳一心運用,玉清大師的話,倉猝間並未留意。那四惡鬼剛覺敵人勢盛,倏地金光飛來,將叉破去,恰好兩打一,雙雙飛迎上前。兩個鬼頭迎著一柄飛叉,力量剛剛扯直,鬥在一起。玉清大師恐傷此寶,連喝魏青收寶時,白骨神君見勢不佳,忙運玄功,張口一吸,乘隙收入。魏青這才明白玉清大師心意。瞥見側面俞允中斗一頭梳雙丫角、白髮童身的妖道,眼看危急,幸得戴湘英斬了一個妖黨,飛身趕往相助。
雖然轉危為安,可是那妖道所用飛劍千變萬化,層出不窮。放出時,青光只有尺許長短,仍是劍形,三稜精芒閃閃,甚是滑溜。俞允中劍光好容易才得裹住,未及絞碎,妖道手揚處,又是兩口飛劍,上下飛來。允中一口飛劍難以夾攻,只得改攻為守,飛回防禦,差一點沒被刺中。及至湘英飛到,妖道愈發大顯神通,肩動臂搖之間,那尺許長的三稜飛劍紛紛飛起,晃眼多到百餘口。俞、戴二人簡直無法應付。百忙中又聽劉泉高聲遙囑:「妖道乃妖人朱柔的門下,我除了妖人便來會他。不可身劍合一,上他的當。」迫得二人無法,只好以背相向,並立一處,將兩口飛劍連成一片,將身護住。總算允中這口玉龍劍和湘英的天象劍一是仙家至寶,一是佛門利器,還能抵敵,未為妖道所傷。魏青恰巧看見趕去。
白水真人劉泉力敵廣西金峰山侯顯、侯曾二妖人,各顯神通。正在相持不下,忽聽迅雷大震,眾妖人吃太乙神雷連傷了四五個。又見玉清大師往斗白骨神君,魏青退下去助允中,料將轉敗為勝,心中大喜。惟恐魏青顧忌自己人的飛劍被魔火所污,徒有克敵之寶,不會施為,忙喝:「魏師弟,還不用你那錘直取白髮小妖道,等待何時?」一句話把魏青提醒,便捨俞、戴二人,重取白骨鎖心錘迎風一晃,錘上四惡鬼立即飛起,帶著一大叢魔火黑煙,飛撲過去。那滿頭白髮形如幼童的妖道,乃竹山教中長老朱柔的得意門徒,名叫白首仙童任春。生相雖如幼童,年已百歲以上。生性淫凶,無惡不作,又極刁猾。所煉三稜心如劍,有不少變化。此次來意,純為覬覦金門諸寶,與妖屍谷辰心思不同,也非一路。除他外,還有金峰山侯氏兄弟,姑蘇穹窿山白禪師蕭勉,前在楊瑾手下漏網的芙蓉行者孫福等。四個妖黨,本早趕到,不料路遇白骨神君門徒惡鬼師儲晴、小夜叉汲占、烏風道長貫明揚,說起妖屍谷辰和乃師聯成一黨,正要破壞元江取寶之事。
分手之後,任春暗忖:「妖屍如勝,金門諸寶決難出現,無法攫取;敵人得勝,妖屍和白骨師徒尚非其敵,去也無用,何苦蹚這渾水?」好生失望,本想中止。偏生芙蓉行者孫福受了許飛娘慫恿,力言:「雙方惡鬥,正好與妖屍等聯合,渾水撈魚。聽飛娘說,此次元江取寶,敵黨諸首要無一參與,只憑鄭顛一人。妖屍自從害死吳立,得了他的道書靈丹,神通愈發廣大,敵人決非對手,何況又加白骨師徒多人。妖屍玄功變化已無須乎法寶,所忌者,只金船中的歸化神音,余俱不在心上。他和白骨原意,先期破壞,倒翻地肺,使金門諸寶永淪地底,不得出世。無如被害仇人吳立,死時元神未被禁住,終日與他為難,片刻不寧,非到當晚亥正不能制服。這還仗有白骨神君相助,否則一時也離開本洞不得。到時稍晚,敵人必已行法,將金船吸出水面。假如破壞不成,便行搶奪。吳立元神堅定,法力甚高,妖屍連平日行法查探敵人動靜,都常吃他公然擾害,施展不得,厲害可知。制他之法,須在今晚亥時完功。就不耽延,趕到已是子時,敵人業經下手,必照第二步行事。樂得各做各事,有他們在前,我們更無敗理。再如謹慎一些,索性由我趕去通知他們,聯成一氣,省得到時誤事。你看可好?」
任春人雖凶險,心卻疑忌。深知妖屍狠毒,不下於昔日綠袍老祖。吳立是他救命恩人,尚遭毒手,何況外人。自以少親近為是。不去難捨,去又多慮,與虎謀皮,更難免於後患。方在舉棋不定,偏生晦星照臨。原來雲夢山神光洞摩訶尊者司空湛的惟一愛寵女弟子忉利仙子賽阿環方玉柔,也因受了許飛娘的蠱惑,想瞞著乃師奪取金船寶物,惟恐人單勢孤,到處尋找黨羽相助,恰好路遇任春、孫福。任、孫二人迷戀方玉柔已非朝夕。任春更因方玉柔穠姿絕艷,不假道術,天生奇趣,連乃師司空湛都曾為她失過真陽,一想起就神魂飛越,情願為她壞了道行,誓欲一試而後快。無奈方玉柔對於孫福還能假以顏色,而嫌惡任春身相矮小,白髮滿頭,形貌醜怪,見面時連話都不和他多說。這時用人之際,意欲使眾妖人為她賣命,得來寶物全數獻上,竟將迷人本領施展出來。公然明言:身是綵頭,誰能得到金船中至寶,便可給以甜頭,銷魂真個。任春本就饞貓一般,哪禁得起這等逗弄,如非還有好些顧忌,直恨不能緊緊摟過,先拚命吻上兩口,才稱心意。眾妖人全被顛倒,竟由孫福去向妖屍輸誠,結為一黨,照著約定時刻,先後來到。
任春終有心計,見妖屍才一照面,便被玉清大師引走,一起失蹤。一會兒只剩玉清大師一人回來,身還未到,先發太乙神雷,將白骨神君門人打死了好幾個。芙蓉行者孫福和白禪師蕭勉也被雷火金光所傷,雖在應敵,勢已不支,好似受傷不輕。忉利仙子方玉柔仗著師傳護身法寶,僥倖得免。自己和侯氏兄弟因隔得遠,一聞雷聲,有了防備,雖未受傷,可是敵人勢已大盛。如在平日,早已見機抽身。只因心上人方玉柔尚無退意,此時先走,從此絕望,休想沾染。一心老想自己這面能勝固好,否則便盼方玉柔挫敗危急之際,搶上前去將她救走,無論如何不使虛此一行。只顧偷覷方玉柔的姿色,將身逐漸湊近,以備遇險下手。色令智昏,對於所困二敵均沒心思下手。否則他那心如劍慣於攝人,對方一旦不敵,便被化身千百,簇擁上來,一齊攝走了。
劉泉深知各派妖邪虛實來歷,一見有任春,便知厲害。無如自己被侯氏兄弟截住,也是強手,不能分身。高囑俞、戴二人不可身劍合一,便是為了到緊急時拼捨飛劍,免得連人攝走的萬一打算。哪知妖人志不在此,白擔了心。等到魏青來援,任春也是該死,自恃妖法高強,二敵已被困住,別人又難分身。無巧不巧,方玉柔見岳雯飛劍神奇,不能取勝,改用迷魂之法,做出許多妖淫情態。岳雯得了追雲叟真傳,又常受神駝乙休指教,身有祛邪辟魔之寶,沒有迷倒。卻把旁觀的任春看得心猿意馬,按捺不住,只顧一眼接一眼偷覷妖艷。一時疏忽,直到惡鬼由錘上飛起,魔火邪煙飛湧而至,方覺不妙。
驚懼忙亂中,心無主見,竟忘了縱遁逃走,妄想迎敵。雙肩搖處,十餘口三稜小劍剛剛飛出,猛想起敵人所用之寶乃是白骨鎖心錘,心如劍豈非白送?一面想將劍收回,一面又想用妖法抵禦,不由鬧了個手忙腳亂。剛剛一手招劍,口中咬破舌尖,血光未及噴出,魔火已經臨身。忽聞奇腥刺鼻,眼前一暈,心喊不好,方想逃遁,四惡鬼口中邪毒之氣已迎面噴到,當時翻倒在地。跟著四惡鬼飛上前去,白牙森森,張口一咬一吸,立即了賬。那圍困俞、戴二人的百十口三稜青光小劍無人主持,二人劍光一蕩,便已衝開,浮沉空中,似要飛去。魏青見妖人先由身上飛出小劍,挨著魔火,立即墜落,恐防飛走,手舉鎖心錘,飛身空中,連撩幾下,只聽叮叮之聲響成一片,紛紛化為頑鐵墜落地上。
劉泉正暗用法寶,想乘隙將侯顯打死,那和趙光鬥惡斗的幾個白骨神君門下,立時分了一個過來助戰,忙於應付,未暇旁覷。等到看出喝止,已被破去。允中叫道:「魏師兄,你這錘兒如此厲害,趙師兄勢弱,我們還不上前幫他去?」說罷,一同飛身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