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瓊匆匆和輕雲一說,俱覺癸水門戶應是黑色,洞中五遁雖多變化,據以往經歷,門戶顏色從未變過。尤其這門一出去,便是一條極窄門道,寬只尺許。再前不遠,照著師父道書上的開門之法,略一施為,那外洞方門柱立即縮入夾壁,兩下合榫,現出小門。飛將出去,便是外洞,共總相隔沒有多遠。就便遇阻,或仗法寶飛劍之力破壁飛出,或再縮退回來,另走左門。難得妖屍遇上勁敵,不曾追來,別的妖黨遇上也不妨事,何不姑試一下?哪知英瓊途徑未全記下,只知盡頭黑門在右,是個突出之形,與此略異,甬道只有斜行向上的一條,並無歧路。竟忘了上次出入匆促,入時一直向前,未暇回顧所行甬道居中,上下兩條歧路均在身後,不曾發現。出時埋伏引發,後有仙法追襲,逃遁過速,甬道黑暗異常,只憑劍光映照,一面默憶來路,居中飛馳,這兩條歧路又復錯過,以致來去均未發現。現在向北洞退出之時,隱身法已被沙紅燕寶鏡照破,顯露出些形跡。
只為妖屍發覺北洞有警,趕來稍遲一步。又認定峨眉諸女弟子眼前雖極可慮,但只要把這短短一二十天光陰度過,一離此洞,便可鴻飛,更無他慮。自己又不想要這洞府,至多連藏珍遺寶一齊捨去,對方洞寶兩得,已如心願。憑自己的法力,加上同黨相助,並代替死,不過惡氣難消,料無不能脫身之虞。何況這些初出茅廬的後起人物,只憑著一些飛劍、法寶,只要不別生枝節,多添能手,還未必便把上風占去。這沙紅燕卻是來頭太大,十分難惹,此時如不除去,異日脫困出去,也有無窮後患,因此全神貫注沙紅燕。又以為埋伏已發,周、李二人宛如魚游釜中,決逃不脫,就不為玄陰癸水神雷震成粉碎,形消神滅,等自己殺了強仇大敵,再行擒她們,也必手到成功。卻未料上次二女來時,自己元神尚未復體,北洞水宮要地不能擅入,不知對方曾經來過,不特識得出入門戶,並還有聖姑暗助和法寶、飛劍的威力妙用。另一面,沙紅燕也恨她入骨;加上天性忌刻乖僻,覺出此次同伴慘亡,追原禍始,全由妖屍而起。
又和妖屍一般心思,料定二人無法遁走,見水雷厲害,一面抵御,一面以全力還攻,聲勢也頗厲害。周、李二人退得又快,等到妖屍應敵施為,百忙中瞥見水雷為二人所破,心雖一動,無奈沙紅燕法力高強,自己欲以全力發揮水遁威力,想制強敵死命,不暇兼顧。總以為出口決找不到,更不會上穿數百丈堅石破壁飛去,心仍拿穩,打算先困制住了眼前強敵,占到上風,另下毒手。就這樣略緩瞬息之間,猛又瞥見佛光升處,出口門戶忽現,敵人已飛身穿出,當時急怒交加,真非小可。偏生遇上一個硬對頭沙紅燕,因為全神全力對付妖屍,四外水雷橫飛,煙光迷漫,只顧對敵,並未發現二人遁走。所用法術、法寶煞是厲害。又有易靜伏身水底,欲收漁人之利,照著新悟得的五遁禁制,暗使狡獪,操縱癸水之禁,打算沙紅燕一有施為,便乘機操縱,使那水遁威力忽強忽弱。妖屍見此情勢,驚急交加,哪敢稍微分心再追逃人。迫於無奈,只得發出警號,傳命南洞應敵諸同黨留意戒備,速分能手去把北洞甬道把住,遇敵無須求勝,只把人絆住,等自己去了再作計較。但始終無暇分身。
周、李二女見北洞甬道甚是安靜,以為可以照路走出,少了顧慮,一見小門正對,卻不知地頭還未走到。此時南洞諸妖人照著妖屍行時意旨行事,見神火無功,僅只將人困住,不能成擒,想把衛仙客等四人引往北洞下層水宮重地,用金水之禁一舉除去。特意變化地形,放開一路,此乃誘使入網的生死二門。那真正盡頭處的出口小門,還在前面,須由當中甬道照直前飛,約有三裡始能到達。雖然門外已有妖黨堵截,但絕不是二人雙劍之敵。這一疏忽,把路走錯,卻引出許多事來。
周、李二人略微計議,便用師傳啟門靈符,如法施為,朝那左壁上黑門連劃了幾下,一口真氣噴去,把手一指,一聲輕雷過去,小門立開。二人都是心急出險,立縱遁光飛入。飛了一陣,英瓊見那道路甚寬,壁上時畫有烈焰之形,越往前,越覺不對。方喚輕雲暫停商議,別尋途徑,忽聽烈火風雷之聲,心疑妖屍邪法。抬頭一看,前面拐角飛來四道青白光華,後面緊緊帶著一片烈焰,似潮水一般急湧而來。沿途上下彎環甚多,拐角相隔甚近,先未警覺,突然出現,料定是妖黨發動火遁,迎頭堵截。兩下裡來去之勢都快,退避無及,一下撞了個迎頭。英瓊性急,做夢也沒想到來人會是衛仙客一行。二人因為一路平順,先又行法開門,劍光恰在此時分開。英瓊領路當先,大喝:“姊姊快上前,與我一齊殺了這個妖黨再說。”聲到劍到,話未說完,連人帶劍已往那四道光華中射去,紫虹如電,當頭一道白光首先相遇。來人正在覓路飛遁之際,猛瞥見前面青紫兩道劍光銜尾相聯,在一團佛光籠罩之下,迎面急馳而至,未及出聲搭話,兩下裡業已撞上。
緊隨英瓊身後的輕雲乍見之下,也誤認來的是妖人黨羽。再定睛一看,內中只有一道青光微帶邪氣。剛看明來人相貌,忙喝:“瓊妹且慢,不是妖黨。”話未說完,一聲厲嘯,當頭一人已經負了重傷,白光也被紫光絞為兩段。猶幸那人是個能手,同伴法力也頗高強,一見變生倉猝,立即上前救護。同時英瓊也認出這四人正是衛仙客夫妻和兩同黨,雖然雙方也有嫌怨,終覺不應如此。繼一轉念,對方恩將仇報,也實該受此報。偏生受傷的人是個長髯道者,素昧平生,已然誤傷,那也無法。正想對方一翻臉責難,索性將錯就錯。說時遲,那時快,雙方相對時,後面火潮即將湧到。
辛凌霄因見後有烈火,前有強敵,既要救護受傷同伴,又要御火,百忙中咬破舌尖,向後噴去,一片紅光飛出,才將烈火阻住,但略一緩勢,又湧了上來,勢更較前猛烈。英瓊正僵得想不出好主意,見火湧到,立即乘機上前,把聖姑所賜抵御丙火的法寶先天水母坎金丸發將出去。揚手只是酒杯大小,一丸精芒電射的金光,一經近火,立生妙用,化為數十百丈大小一片烏光玄霧,那怒潮飛湧一般的烈焰立被阻住,不得上前。眾人身上也立轉清涼,先前炎熱烤炙之勢,一體冰消。英瓊素來不善辭令,又以適才飛劍雖是誤傷,但對方視己也無異仇敵,不甘輸口賠話。當轉身施為之際,本就防到衛仙客等人不肯甘休,一面用法寶抵御烈焰,一面暗中戒備,偷覷四人神色。心想:“衛氏夫妻雖然昧良,終是正教出身,無甚惡行。誤傷之事實出意外,並非成心。如肯相諒,一同對付妖屍,再好沒有;否則反正成仇,只好和妖屍一樣,當做仇敵看待,事後再作計較了。”
她這裡心念才動,衛仙客瞥見同黨忽為英瓊飛劍斷去一臂,不禁勃然大怒,一面上前救護,一面方欲喝罵還手,英瓊業已發覺錯下了手,由身側飛越上前,與辛凌霄相繼抵御後面火攻。那受傷道者,正是衛仙客舊日同門師兄、銀泥島主東方皓,如非玄功奧妙,應變神速,命也不保。但他為人機智非常,初念雖也恨極,待以全力與仇敵拼個死活,但轉眼之間,便看出來人是無心鑄錯;又認出了長眉真人昔年煉魔鎮山之寶紫、青雙劍忽同時在此出現,知道厲害,敵人有此雙劍合璧,決難傷她們分毫。
心想:“一行四人,正當勢窮力竭,受盡危害,難於脫身之際,無端得此生力軍,又非有心為仇。與其做那徒樹強敵,決難如願的無益之舉,何不就勢利用,仗以出險,日後再打復仇主意,豈不高明得多?”念頭一轉,瞥見同伴天煞真人沙亮已運玄功,化作一縷青煙,由敵人身側,將自己在百忙中用作替身的一條斷臂搶到手內。那劍傷自己的仇敵也飛越到身後,剩下一個青衣女子喊了一聲,未將同伴止住,便身劍合一停在左近,目注自己一行,似在待機而作,也不發話,也不動手。衛仙客夫妻本在最後,見同伴受傷,立即搶將上來。東方皓見衛仙客就要出手報復,忙使一眼色,喝道:“衛賢弟,來人也是受了妖屍之愚,無心之失,我們莫認錯了。”
一言甫畢,天煞真人沙亮人更陰險,詭詐百出,冒險搶出同伴斷臂,並非全是為友情長,只恐其少時為烈火焚化,無法接續,因而殘廢,乃是另有深謀。因他煉就一種極陰毒的邪法,覺著當時前後皆是強敵,除了拼捨原身,至少也須捨卻一段肢體,行那邪法,始有脫險之望。適在南洞水宮陷入重圍之際,便曾想到。無如自私之心太重,心想:“此次受妹誘勸,為人出力,滿擬分潤兩件奇珍異寶和毒龍丸等修道人用的聖藥,誰知所謀未遂,反傷折了兩件心愛法寶。一行四人在具神通,妖屍持有聖姑原設禁制埋伏,一毫也奈何她不得。就此逃出,都太失算,如何還捨得自殘肢體?如令同伴自捨,以供己用,一則法由己施,不好意思向同伴說;二則聖姑五遁禁制神妙無窮,是否有效也還不敢一定拿穩,萬一不行,更是貽笑,只得權且隱忍。真被迫到危機一發,再擇一人,出其不意,突然下手借用,如同脫險,自有話說;否則自身總可保住,日後再作打算。不過衛仙客、辛凌霄與妹妹交好,又是夫妻二人,傷一個便是傷兩個,並且昆侖派同道中的能手頗多,稍一失措,立樹下好些強敵。
算來只有東方皓,自離昆侖以後,自覺無顏,孤身一人,僻居遼海,獨自修煉,不與外人交往,其勢最孤,傷了他無甚大患。”主意打定,一直就注意在他身上。適才見他獨自向前開路,剛過甬道拐彎,便有一道紫電飛來,知難躲避,趕緊戒備時,人已運用玄功拼捨一臂,保了活命,遁退回來。現成法物,再好沒有。又自恃玄功奧妙,竟化青煙上前,將斷臂拾起。沙亮初意後有妖黨緊追,到處遇伏,無不險惡異常,對面偏又來了這等勁敵。本想與新來二敵略微交手,稍見不利,立即下手,用斷臂行法,外役丁甲,內驅諸般神魔,並發自煉神煞陰雷,拼耗一點元氣,裂山破石而出。及見來人一個停立未動,並還出聲喝止;另一個傷人以後,不與一行四人對敵,反倒越向身後,相助辛凌霄御火。這兩人的一紫一青兩道劍光,已是從來未見之奇,頭上又有佛家祥光照護,那厲害的丙宮真火,竟吃一粒小金丸所化玄霧阻住,大有受克之勢,不禁大為驚奇。沙亮又看出來人便是入洞不久,由東洞退出時所見峨眉二女弟子,與衛氏夫妻雙方結怨。不由暗忖:“前聽妹子紅燕說過,對方原無惡意,實是衛仙客夫妻量小心窄所致。自己兄妹為想坐收漁人之利,加以慫恿,未曾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