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將師傳仙劍和防身法寶取出演習,猛想起:「自己能有今日,死裡逃生,全出恩師與恩人李英瓊所賜。近聞她和易靜、癩姑在幻波池開建仙府,功力大進。以前因為法力淺薄,不能前往,空自思念,無計可施。不料師長恩憐,苦志用功,居然有了下山之望。何不借這機會前往幻波池探望恩人,就便向其求教,如蒙指點,或許隨同一起修煉,豈非萬幸?峨眉離依還嶺共只千餘里之遙,方向途程,均聽英瓊說過不止一次。趁此無事,前往相依,英瓊為人義氣,必定樂於玉成,決不坐視。」主意打定,往尋芳蘅,見殿門未開,不敢驚動,只得望門下拜,二次叩謝師恩,拜辭起身。
芷仙剛飛到上面,大師兄諸葛警我忽由外飛回,見芷仙居然通過嚴關,奉令下山,也頗代她欣慰。笑說:「師妹能有今日,可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功未白用。只是孤身一人,途中如遇妖邪,諸多可慮。我蒙藏靈子老前輩賜我防身靈符一道,尚未用過,今送於你。此去如遇危難,只將靈符展動,飛行便比往常更快得多。任受重傷,只要不開口說話,也可將你送到地頭,不致中途遇害。」芷仙大喜拜謝,又問明了依還嶺的途向,方始起身。一路疾飛,不覺走有多半途程,方想照大師兄所說,至多還有個把時辰便可到達。沿途雲白天青,並無異兆,心正歡喜。忽見前面高峰插雲,上矗天際,因恐罡風力大,意欲繞峰而過。哪知初次獨飛,把路走偏。先見途中無事,以為不久便可到達,高興頭上,不曾在意。
後來飛行漸遠,覺著沿途亂山如林,雖與平日所聞相同,所說用作標記的山形怎未見到一處?方疑把路走錯,忽見前面山谷中一股黑煙向空直射,晃眼擴展開來。芷仙前被妖人喬瘦籐攝去,曾見過兩個厲害妖道,均是這等路數。心雖吃驚,一則趕路心切,遙望前面雲中大山,與眾人所說的依還嶺相似;再者,下山時得了飛劍、法寶,前在峨眉又曾見到過好幾次極驚險的鬥法場面,長了好些見識。這時忽然想起,將來在外行道,這等怕事,如何能行?心膽立壯,仍未想到與妖邪對敵,只想繞越過去便罷。哪知谷中妖道早用邪法看出來人是個美貌少女,生了邪心,立即用邪法攔住去路,人早飛起,芷仙還不知道。敵暗我明,蹤跡已露,剛往側飛,想將黑煙躲過,忽聽一聲格格怪笑,由斜對面飛來一片灰黃妖光,中一妖道,一手握著一面妖幡,一手拿著一口寶劍,攔住去路。覺著面熟,定睛一看,竟是昔年在喬瘦籐洞中見到過的妖道之一。
這妖道名叫飛刀真人伍良,曾想背了喬瘦籐,用邪法強姦芷仙未遂,一怒而去。不料狹路相逢,芷仙知其不懷好意,又驚又怒,不等開口,便將飛劍放出。妖道一見芷仙竟會投到正教門下,學成飛劍,也甚驚奇。於是發出兩口飛刀,上前迎敵,口喝:「賤婢速急投降,隨我回山快活,還可免死!」芷仙恨極妖道,上來便以全力施為。妖道飛刀自非峨眉仙劍之比,略一接觸,便覺不支。妖道偏是色慾蒙心,不知厲害,一面飛刀迎敵,一面暗使邪法,志在擒人。心神一分,吃芷仙飛劍將兩口飛刀一齊裹住,只一絞便成粉碎。妖道大怒,邪法也已準備停當,忙即施為。芷仙如將身劍合一,也可無事。無如想起以前遭遇,心中痛恨,分外眼紅,又見妖道飛刀已破,越發膽壯,不特沒有退志,反想就勢除害,一指劍光,便即追去。妖道看出厲害,忙施邪法隱形遁走,準備避開來勢,再作計較。
誰知飛劍神速,一任逃遁得快,左膀仍被劍光掃中,幾乎斬斷。經此一來,頓時大怒,想將芷仙殺死洩忿,揚手飛起兩道尺許長的釘形血光。芷仙畢竟初次臨敵,無甚經歷,一見妖道受傷逃遁,還待指揮劍光跟蹤追去,猛瞥見兩道血光飛來,忙縱遁光閃避,同時招回劍光防護,已是無及,左肩頭上竟被妖釘打中了一下。這還是因為妖道雖然痛恨敵人,色心猶在,妄想生擒到手,任意****,再行殺以洩忿,料知妖釘奇毒,任是多高法力的人,中上也必暈倒,未下毒手,第二釘已經回收,否則命必不保。芷仙覺著傷處脹痛酸麻,心神迷糊,似要暈倒。情知不妙,惟恐落在妖道手內,身遭慘死,還受凌辱。恰好飛劍收回,忙把靈符取出,微一展動,心神便寧靜了些。只是傷處奇痛,不敢再戰,忙縱遁光,加急逃去。逃到寶城山上,才發現把路走偏,匆匆折回,恰遇易靜、朱文將其救下,剛一出聲,人便昏死過去。
易靜問完前事,因朱文追敵未歸,恐妖人邪法厲害,意欲追去。而芷仙初癒,元氣虧耗,須人照看。心正尋思,猛又瞥見一道遁光穿雲飛來,正是要去尋訪的同門師妹墨鳳凰申若蘭,好生欣慰。匆匆不暇多言,忙囑若蘭速將芷仙送往幻波池,自己往助朱文同除妖邪就來。若蘭笑諾,扶了芷仙一同飛走。易靜說完起身,朝朱文去路追去,飛約二百餘里,始終不見敵我影跡。心正疑慮,偶然發現前面高峰之下有一山谷,想起芷仙方纔所說,料是妖窟所在,朱文也許中了誘敵之計,忙即往下飛落。到地一搜,果見谷底有一崖洞,甚是高大,好似一片絕壁,剛用邪法開裂,隱聞男女笑語艷歌之聲。易靜入內一看,不禁怒從心起。原來洞共兩層,外層石室數間,甚是整潔,用邪法照明,宛如白晝。內層是一廣場,十分高大,洞頂銀燈百盞,燦如繁星。下面鋪著畝許方圓一片錦茵,十餘對少年男女妖人赤身露體,正在口唱艷歌,互相交合,追逐為樂,****之狀,千奇百怪,污穢不堪入目。一時氣忿,一指劍光飛將上去,只一絞,當時殺死了一大片。內有兩個妖徒見勢不佳,一面逃遁,一面大聲疾呼求救。
易靜恨他不過,揚手又一太乙神雷,數十百丈金光雷火自手發出,震天價一聲霹靂,連死的帶活的一齊粉碎,妖洞也被震塌了半邊,滿地血肉狼藉。因洞中只此兩層,更無門戶,以為已盡於此。正待回走,忽想起妖徒事前仰首向上,疾呼「師祖救我」,莫非妖人藏在洞頂石壁之內不成?心方一動,待要回身查看,耳聽近頂洞壁軋軋之聲,山石似要崩裂神氣。未及注視,忽又聽洞外有人疾呼:「徒兒們快來!」聲隨人至,由外面飛進一個身材瘦長,生著一張死人嘴臉的妖道,右膀已被人折斷,頭破血流,狼狽不堪,正與芷仙所說妖道飛刀真人伍良一般相貌。更不尋思,揚手一雷打去。
妖道也是惡貫滿盈,該當數盡。到前分明聽到洞中雷聲猛烈,因在途中和朱文苦鬥,所用邪法異寶全被天遁鏡破去,因奉師命,惟恐引鬼上門,還不敢就逃回山去,一味隱遁閃避,朱文偏是窮追不捨。後來連受重傷,萬般無奈,只得施展化血分身邪法,也不問是否再被敵人看破,亡命一般逃回。妖道雖聽雷聲,終想妖師隱藏洞壁之內苦煉多年,邪法甚高,便遇強敵,也可無慮。成見已深,匆匆不暇尋思,直飛進來。入門發現洞壁崩塌,屍橫滿地,血肉狼藉,才知不妙。心中一驚,目光到處,瞥見一個小若童嬰,相貌奇醜的道姑迎面飛來,人還未及看真,眼前倏地一亮,已被太乙神雷震成粉碎。
易靜一雷剛把妖人伍良打死,便聽轟的一聲大震,正面洞壁忽然中分。只見一個白髮紅顏,身材微胖,一臉絡腮長鬚,手持蒲扇的短裝妖人,在妖光環擁之中跳舞而出。易靜更不怠慢,一指劍光飛將過去。妖人笑道:「你是女神嬰易靜麼?無故傷我徒子徒孫,今日遇見我宋鬍子,就來得去不得了。」活未說完,手中蒲扇往外一揮,便有一片紅光將易靜飛劍逼住。易靜見狀大驚,看出妖人邪法厲害,暗忖:「這妖孽雖不曾聽人說過,看那護身紅光,似由人身發出。本門仙劍何等威力,竟被扇上妖光逼住,似有極大力量擋在前面,不得近前。並還知道我的姓名來歷,口出狂言,莫要中了他的道兒。」便留了心,一面留神妖人的動作,一面暗中戒備。事有湊巧,易靜門人上官紅因聽說乃師不久有難,終日憂慮,知道師父鍾愛自己,隨身七寶倒有兩三件是在自己手內。雖然師父法力高強,隨身七寶均與心靈相合,隨時均可回收,畢竟帶在身旁要好得多,免得萬一變生倉猝,不及取用。再四向師求說,請將所賜法寶暫時收回。易靜見愛徒對她忠義,不願辜負她的孝心,只得應允,當日剛將法寶收回,恰在身旁。見此妖人厲害,不似尋常,便將牟尼散光丸暗中取了一粒,並將兜率寶傘隱去寶光,暗中放出,護住全身;又將六陽神火鑒與滅魔彈月弩準備停當。同時暗用本門禁制封閉出口,以防妖人乘隙遁走。
易靜一向自恃玄功變化,身帶仙府奇珍又多,遇敵時總是從容不迫,相機應付。今日之所以如此謹慎,是因見這妖人有好些異樣:走起路來不住跳舞搖擺,面上老帶笑容;自稱宋鬍子,名字甚生,從未聽過;照著先前所見,必是一個淫凶狠毒的厲害妖邪,偏生得那等慈眉善目,未語先笑,一臉和氣;護身妖光又是那等強烈凝固,看去直似尺許厚的紅色晶玉貼在身上,如非隨同身子手足舞動自如,直似丈許大小一塊紅水晶將人包沒在內。越看越奇,忽想起此人相貌頗似昔年被大師伯玄真子追尋數年,未得伏誅,後被天蒙禪師封閉在岷山飛龍嶺山腹之內的歡喜神魔,又叫美髯仙童的趙長素,十九不錯。他是有名的笑面魔王,早已年老成精,邪法甚高。
平日笑裡藏刀,無論何人,只要被他對面一笑,遲早必為所害。當初原是赤身教主鳩盤婆的情人,因為中途變心,寵愛另一妖婦,鳩盤婆妒念奇重,將妖婦搶來殘殺,並將本身美貌自行毀去,變得奇醜無比。當初鳩盤婆對妖人毀容絕交時,曾按魔規立誓說:「我已相貌醜怪,但你將來仍要求我寬恕。」妖人忿極之下,也向神魔立誓說:「你如此乖張凶妒,我愛的人已為你殘殺,連魂魄也被你收去,受那煉魂之慘,今生和你永無相逢之日。我如再來求你,便是我二人大劫將臨,同歸於盡之時。」鳩盤婆見他如此狠毒,毫無情義,竟趁自己一時疏忽,向雙方同奉的本命神魔立此毒誓,不禁大怒,待要翻臉成仇。妖人深知乃妻雖然情重,比他還要凶毒,早有準備,一縱魔光,當時逃去。鳩盤婆方要追去拚命,被愛徒鐵姝和眾門人跪求阻止,由此也未再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