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捌 第9章 第二七九章 (2)
    白髮龍女崔五姑看出老人表面鎮靜,面帶冷笑,實則眼含凶毒,鬚髮欲張。自聽朱、金二人嘲罵以後,一手掐著五嶽真形法訣,一手拿著白玉拂塵,任憑嘲罵,一言不發。料知發難在即,忙令眾人不要過分,自己縱操必勝,也不應失卻修道人的襟度,使其無法下台。話未說完,忽聽老人大喝:「賊花子,既敢來我魔宮鬧鬼,便應現身一鬥,似這樣藏頭縮尾作甚?」隨聽空中有人接口道:「老魔頭休要猖狂,別人怕你阿修羅魔法,我卻偏要見識見識。凌道友夫妻不過想將你所煉死人頭一一消滅,免被你那對頭乘機盜劫,助長邪焰,多留後患。時機未至,特意看你鬧甚把戲,暫緩動手罷了,真是怕你不成?如不服氣,放些本領出來,老夫見識見識如何?」話未說完,人早現身。

    眾人見是猿長老身穿一件白色道衣,生得猿臂鶯肩,滿頭鬚髮色白如銀,兩道白壽眉由兩邊眼角下垂及頰,面色鮮紅,獅鼻闊口,滿嘴銀牙,兩耳垂輪,色如丹砂,又長又厚,相貌奇古。通身衣履清潔,不著點塵。一對瞇縫著的細長眼睛,睜合之間,精芒電射。身材又極高大,看去天神也似,在一幢亮若銀電的白光之下凌空而立。才一出面,便雙手齊揚,由十根瘦長指爪上發出五青五白十道光華,宛如長虹電射,由相隔二三十丈高空中飛出,直朝老人射去。老人似知厲害,手上拂塵一擺,發出數十百道金碧光華,夾著無數血色火星,迎敵上去,接個正著。同時一片黃光宛如匹練懸空,老人附身其上,連那十二神魔也全護住。猿長老所煉乾天太白金精劍氣神妙無窮,威力至大,果然與眾不同。那四外的血焰金刀湧上前去,只一近身,便被消滅;血光火彈被那十道青白光一衝射,也全紛紛爆炸,未容近身,便被消滅。金碧魔光也只勉強敵住,打個平手,此進彼退,時往時來,互相對面****,誰也奈何不得。

    屍毗老人沒有想到敵人會有這等功力,怒喝:「猴頭,教你知我厲害!」說罷,左手五嶽真形訣往上一揚,空中忽現出五座火山,發出大片風雷之聲,緩緩往下壓來。猿長老看出厲害,不由激發怒火,一聲裂石穿雲的長嘯,正待施展玄功變化,與敵一拼。忽聽空中神駝乙休大喝:「猿道友,不值與老魔計較,他這些障眼玩意,隨便打發一個後輩便可破去,理他作甚?」說時遲,那時快,由高空中突然射下一股千百丈長的五色星砂,宛如天河倒傾,凌空直射,來勢比電還急,分佈極廣,晃眼便將那五座火山一起裹住,從千重血海之中吸出,懸向高空。猿長老忽然不見。神駝乙休突在空中現身,手指老人哈哈笑道:「老魔頭,你已孽滿數盡,大難臨身。你多年苦煉的五塊小石頭,已被天璇神砂吸起,一彈指間,便將這座神劍峰震成粉碎。你那不死之身,照樣也禁受不住。只是血焰魔火隨同震散,難免傷害生靈,我先把它化去,再行還敬如何?」

    那五座火山,乃老人採取五嶽精氣,多年辛苦煉成的厲害魔法。原體只是五座拳大山石,與五嶽形狀一般無二。平日藏在魔宮地穴法壇之上,不用帶在身旁。用時只消手發訣印,立隨心意發揮妙用,威力之大,無與倫比。自從煉成以來,尚未用過。當日恨極仇敵,立意一拼,正準備間,猿長老突然現身來鬥,一時氣忿,施展出來。因為這類魔法過於猛惡,又恐毀損靈景,好在山影所照之處,敵人多大神通也難倖免,為此降勢頗緩。老人滿擬整座魔宮均在火山覆壓之下,猿長老固難逃遁,便對面仙雲籠護下的數十個敵人也無倖免。心還在想:「對面這些少年男女,多半靈慧英美,全殺可惜。」不料千丈星砂自空飛墮,晃眼便將五座火山裹住上升。同時敵人乙休又在空中出現,肆意嘲罵,不堪入耳。無如所煉魔法如不能傷敵,便要反傷自己,威力越大,反擊之力越強,所以不能輕易發出。惟恐強敵厲害,利用五座火山回敬,自己還好,全宮大眾一個也休想活命。沒想到敵人利用魔法短處,聲東擊西,並非真個要致他死命。一時情急,任憑敵人笑罵,乘著火山未爆發前,施展全力回收。同時拼耗真元,咬破舌尖,含著一口鮮血,準備萬一。誰知那天璇神砂自與西方神泥合煉以後,越變成了專破魔法的剋星。申屠宏受有指教而來,故意和他強掙,時進時退。老人覺出回收不是無望,便未施展殺手。

    雙方互一相持,眼看火山快要收回,猛又聽神駝乙休哈哈笑道:「老魔頭,你上了我的當了。」老人目光到處,一個鵝卵大小青白二色的氣團,已由乙休手上飛起,懸向空中。看去不大,上面雲光隱隱,毫無異處。可是才一出現,懸在血海之中,心靈上便起了警兆。再定睛一看,那瀰漫全山的血焰、金刀、火箭、飛叉,就在此晃眼之間,竟消去了大半。下余的正電也似急,朝那小小氣團湧去,好似具有不可思議的吸力,自己竟制止不住。同時因為心神略分,空中火山又被那千丈星砂向上吸起。不禁鬧了個手忙腳亂,兩頭不及兼顧。心中一慌,一面吸收空中火山,一面想將殘餘血焰、金刀收回時,忽眼前一亮,所有魔焰、金刀、火箭、飛叉全數失蹤,日光正照天心,重又恢復清明景象。

    老人畢竟識貨,看出敵人所持氣團乃是元磁真氣所煉至寶。無如敵人動作神速,所有法寶魔火已被收去。剛怒吼得一聲,那五座火山忽然當頭下壓,空中星砂忽隱,一個大頭麻衣矮胖少年正朝對面仙雲中飛去。暗道:「不好!」不顧還攻,總算應變尚快,在火山壓離頭頂數丈,眼看爆發之際,搶前收去,手中法訣往上一揚,火山不見,總算不曾作法自斃。這一驚,真非同小可,當時怒發皆張,厲聲喝道:「老夫今日與你們拼了!」隨說隨將手一指,那朵血蓮本已縮成丈許大一團血光,包圍住十二魔頭,附在黃光之中,懸停老人足下,忽然暴長畝許,千層蓮瓣一起開張,花瓣上先射出暴雨一般的金碧光芒。

    中心蓮房共有十三孔,如正月裡花炮也似,各有一股血色火花,轟轟隆隆,帶著雷電之聲,直升數十丈。到了空中,再結為一蓬天花寶蓋,反捲而下。先前黃光匹練已經不見,老人身形忽然暴長,週身仍有一層黃色精光緊附其上,巨靈也似立在蓮房中心。四圍十二孔中的火花俱都高出天半,惟獨當中一孔冒起四股高約兩三丈,粗約兩抱的血焰,火柱也似將老人托住。那十二骷髏魔頭也同時飛起,一個個大如車輪,面向老人環成一圈,口發厲嘯,七竅內各有一股血焰黑氣****而出,神態獰厲,口中獠牙利齒,錯得亂響,好似恨極,意欲反噬。無如被那黃光隔斷,在百丈火花中剛要往起飛撲,老人揚手一個訣印,由十二蓮房中又各射出一蓬彩氣,射向魔頭頸腔,神魔全被吸住,分毫動轉不得。號嘯之聲與雷鳴風吼交相應和,震得四山齊起回音,聲勢越發驚人。

    老人行法時,曾想:「這類大阿修羅法最是厲害,只等將本身精血真氣喂完神魔,兩下便合為一體,連自己也成了魔頭,當時飛出,任多厲害的法寶都不能傷。對於敵人便可隨意吞噬,吸取他們的精血元神,所殺越多,威力越大。為首諸敵法力均高,不會不知厲害,那附身靈光又並非不能衝破,就說本身無妨,這麼多後輩門人,萬不能當。對方必在行法作梗,並且還格外戒備。駝鬼最是可惡,先還見他自恃法力,在對面發狂。當此緊要關頭,他自問能敵,固應下手,否則乘著空中魔網禁制全破,正好逃遁,也應退走,才合情理,如何不戰不逃,連人也不見影子?凌渾夫婦仍率新逃出的數十少年男女,藏身五雲幄中,視若無睹,是何原故?」越想越怪,忙運用法眼四處查看,對方仙雲環繞中,只多出了先前那個麻衣少年,乙休、猿長老影跡俱無。

    耳聽錢萊、石完拍手歡呼,直喊:「師父、師伯快看,這老魔頭真有玩意,這等好看的花炮,從未見過。不趁此時看個夠,少時那些死人頭,要被鳩盤婆趁火打劫搶奪了去,我們就看不成了。」又聽李洪接口道:「死人頭有什麼稀罕?我倒是可憐他那女兒阮二嫂和田氏兄弟,分明是三個好人,迫於無奈,暗代老人去守魔壇,法力偏又不是人家對手,平白受害,才真冤枉。人家眼看家敗人亡,鬧不好成個孤老,你們小小年紀,幸災樂禍,真個該打。」錢萊笑道:「小師叔,你為了阮師伯而幫他忙,可知他有多麼可惡?魔運已終,除非及早回頭,否則轉眼身敗名裂,作法自斃。小師叔幫他無用,弟子等有力難施,又非其敵。有此太清至寶五雲幄防身,樂得看個熱鬧。」李洪笑罵:「你兩個只知記仇,全沒有修道人的襟度。可知度一個惡人,勝積十萬善功麼?」朱文笑道:「洪弟,你比誰都淘氣,裝甚正經?既看阮二哥的情面,何不勸他幾句?」

    李洪隨即大喝道:「屍毗老人,你休妄動嗔恚。乙、凌諸位師伯叔和我們這些人雖然冒犯,並無惡意。你那兩個真正對頭,因忿你行事驕狂,傷他們門人,到你緊要關頭齊來夾攻,暗下毒手。你便是煉就不死之身,神魔也是你一害,原該消滅。你那愛女、門人及全宮大眾,必難保全。你只顧倒行逆施,可知陰陽十三魔最是凶毒。你昔年不合自恃法力,只將十二陽魔閉入牢內,那主要陰魔,以為是你前師所賜,附有他的元靈,又只一個,一向與你相合。其實他陰柔凶毒,如影隨形,表面從無違忤,暗中卻在主持播弄,誘令其他神魔遠善就惡,恣意橫行。只等時機一至,猛施毒手,使你在萬惡所歸之下,身敗名裂,形消神散,至死不悟,認作當然。否則,以你那高法力智慧,早已皈依,何待今日?這些因果,我本不知,適才聽人說起。念在令愛是我阮二哥的患難之妻,你生平也只此一念之差,致受陰魔愚弄,危機已臨,毫不自知,為此略進忠言,請你仔細盤算得失之機。如能回頭是岸,釋嫌修好,免卻這場禍患,有多好呢!」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