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洞深長曲折,隱僻非常,不知底細的人絕難到此。你二人新近隱居此地,並無人知;就有人來,在我手下也是送死。我已再三開導,怎麼還不省悟?趁早降順,免受苦楚。」稍停,又道:「你這黑鬼最是可惡!如非看你師兄分上,休想活命!如今聲音被我隔斷,鬼叫有什麼用處,且先給你吃點苦頭再說。」朱文才知被困的人,連說話都受了禁制,難怪沒有回音。料定對頭不是庸手,便把法寶、飛劍準備停當,打算相機行事,猛施全力,給她一個措手不及,將人救走。主意打定,人也飛到洞外。定睛一看,裡面乃是一間八九丈方圓,由鐘乳結成的洞室,當頂懸有一團寶光,照得滿洞通明。上下四外的鐘乳晶壁齊煥流霞,光卻柔和,並不耀眼,不知是何法寶。此外,臥榻用具陳設頗多,也均晶玉所製。初疑被困那人,必被對方禁制擒住,不能行動,這時一看,大出意料。
原來室中共是男女三人。一是白俠孫南,一是黑孩兒尉遲火,分坐兩邊玉榻之上。孫南全身寶光籠罩,似運玄功入定神氣,還不怎樣;尉遲火身外雖也有寶光、飛劍防護,光外卻籠罩著一幢銀色怪火,滿臉俱是忿激之容,嘴皮亂動,似在喝罵,但是一句也聽不出。榻前站定一個宮裝女子,雲裳霞帔,宛如畫上神仙打扮,滿身珠光寶氣,相貌頗美。正在戟指說笑,勸令二人降順。如換平日,朱文早已衝入下手。因是先前看出對方來歷,胸有成竹,自覺勢孤力弱,又見這女子禁法神妙,深淺莫測,已快闖進,又停了下來。這一審慎,果看出門外還有一片極淡的銀色光網,斷定敵人厲害非常。
於是小題大做,驟以全力施為,一言不發,首先將天遁鏡朝前照去。此寶略一施為,便是數十百丈金霞電閃而出,那麼小一點地方怎夠施展,寶光到處,封門光網首先消滅。朱文因恐不是敵人對手,原是同時發動,鏡光到處,飛劍、法寶也一齊飛出,夾攻上去。這女子乃余媧徒孫三湘貧女於湘竹的愛徒魏瑤芝,法力頗高。正在志得意滿之際,猛覺滿洞金霞,耀眼欲花,封洞法寶已被人破去。知道不好,將手一揚,一幢銀光剛將身護住,只見敵人飛劍、法寶已一同飛射過來,不禁大驚。朱文因恐敵人情急反噬,鏡光一偏,又射向尉遲火和孫南的身上,籠身怪火立被消滅。孫南、尉遲火見來了救星,也各飛起,指揮飛劍上前夾攻。
魏瑤芝本就覺著鏡光強烈,如非仗有師父防身法寶,敵人上來又以救人為重,不曾對面照來,就開頭這一下,便無幸理。情知凶多吉少,無如師父性情素所深知,此舉大是犯惡,成了還好,就此逃走回去,認為丟人,必不能容。心中憂急,舉棋不定。敵人法寶、飛劍又極厲害,正在奮力抵禦,打算豁出心上人,玉石俱焚,施展最後殺著,敗中取勝。猛瞥見鏡光到處,師門至寶乾罡神火罩又被敵人破去;所困兩人也各放出飛劍,倒戈相向;敵人也現出身來,是個紅衣少女。這一驚真非小可。一時心痛情急,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忙將左肩上所繫葫蘆往外一甩,立有幾粒豆大黑色精光突突飛起。這時朱文等三人正同時向前夾攻,兩下裡一撞,當頭一點黑光首先爆散,化為無數黑色火彈,夾著大片黑氣狂湧上來,劍光幾被蕩退。如非朱文寶鏡在手,防禦得快,幾乎被它打中。頭一粒剛被鏡光衝散,第二粒又飛將上來,相繼爆炸。雖被天遁鏡照樣消滅,但是地方大小,火球黑煙四下橫飛,上下洞壁挨著一點便成粉碎,整片鐘乳晶壁雪崩也似紛紛倒塌墜落,晃眼之間,便炸成了百十丈方圓的一個大洞。
朱文見那黑光並無邪氣,餘威所及尚且如此厲害,本就驚奇。又見敵人在銀光環繞之下,惡狠狠戟指怒罵,說與自己勢不兩立,辭色凶橫,毫無退意,惟恐還有別的殺手,意欲先下手為強。暗用傳聲,令孫南、尉遲火留意,一面用天遁鏡破那黑光,一面加增法寶、飛劍的妙用,上前夾攻,使敵人無法援手。暗中又取了兩粒霹靂子,一粒照準那黑光的葫蘆打去,另用一粒想將敵人打死。此寶乃幻波池聖姑收集兩天交界乾罡雷火凝煉而成,威力絕大,如用兩粒照人打去,魏瑤芝絕難活命,總算她命不該絕。朱文因見敵人護身寶光甚是神妙,飛劍、法寶不能攻進,只有左肩上的葫蘆往外發那黑光,略有空隙,意欲乘虛而入,先將葫蘆震破再說。另一粒能否打中敵人,原無把握,不料弄巧成拙,竟被逃去。
原來魏瑤芝口中雖發狂言,實則力竭計窮。先還情急拚命,繼見敵人如此厲害,心膽已寒。暗忖:「師父法嚴,總有一點情意。如落外人手中,焉有活命?」於是起了逃走之念。無如敵人相逼太緊,急切間脫身不得,本就心虛意亂,加以寶光、劍光均極強烈,虹飛電舞,耀眼欲花。那霹靂子初發時,只有豆大一粒紫光,又經妙一夫人煉過,能隨心意運用,不到地頭,絕不發難,勢更神速如電。魏瑤芝因見黑光一出,便為寶鏡所破。此寶雖無霹靂子那麼大威力,功效性質也頗相同。師門至寶,煉時不易,連遭毀滅,痛惜萬分,不捨平白葬送。恰在此時停發,未及封閉,霹靂子已乘虛投入,到了裡面,便生妙用,連那一葫蘆的火珠也一齊爆炸開來。幸那葫蘆也是一件異寶,不曾一舉炸裂,緩得一緩。
魏瑤芝百忙中剛將葫蘆封閉,猛覺裡面迅雷爆炸,密如貫珠,左肩立受震撼,力猛無比。知道中人暗算,心還不捨拋棄。轉眼震勢越猛,葫蘆也發出炸裂之聲,才知不妙,極力戒備,用護身銀光將其隔斷。在這微一遲延之際,猛聽驚天動地一聲大震,雷火橫飛,葫蘆炸成粉碎,左肩連臂震斷,身外寶光也被蕩散,人被震退出去好幾十丈。同時第二粒霹靂子也已打到,正值斷臂飛起,一下撞上,又是一聲霹靂,炸成粉碎。幸是先前受震倒退,否則身外寶光全被震散,人也難免慘死。驚痛惶急之中,瞥見雷火猛烈,連珠爆發,下面洞壁四外崩塌,整座洞頂也被震裂了一大片,轟隆之聲震耳欲聾,上面已經發現天光。敵人也似事出意外,飛劍、法寶雖還未撤,人卻齊向後退,正用寶鏡排蕩殘餘雷火。心中一動,立縱遁光,電一般朝上射去。
三人沒想到敵人葫蘆中還藏有大量火珠,聲勢如此猛烈。朱文惟恐同門受傷,不知當地相隔山頂只二三十丈,已被雷火震裂了一個大洞,以為敵人逃路已被隔斷,只顧施展寶鏡排蕩雷火,略一疏忽,竟被敵人負傷逃走,再想追趕,已是無及。一問孫南,才知二人自從奉令下山,便在西南諸省行道。前兩月行至昆明,發現碧雞山後深谷之中有一山洞。以前原有一位散仙在內隱修,後來屍解,便將洞封閉。並還留下偈語,說再停兩甲子還要轉世重來,到時禁法自然失效。但是入居不久,還要他去,脫去一層情孽,便可成就仙業。孫南到時,石壁忽開,谷中雲霧全消,現出洞府。尋到裡面,彷彿以前常去之地,心甚奇怪。後來發現偈語,再被壁上一片神光照過,忽然省悟,自己竟是那散仙轉世,心中大喜。到後洞尋出前生遺留的道書、法寶和十幾粒靈丹。因是前世修煉之地,此次奉命行道,多在雲貴兩省城鎮之中,二人本無一定洞府,便同住在其內。用功之外,日常出外行道,一連兩月,所救的人甚多,功力也頗精進。
本來無事。尉遲火為友心熱,這日想起同門好友笑和尚違犯教規,被師父苦行頭陀罰在東海面壁十九年,開府盛會,所有同門師兄弟妹全都得了好處,只他一個罰期未滿,不得參與。便和孫南商量,欲往探看,雖然愛莫能助,使笑和尚得知本門近年發揚光大的盛況,心裡高興,也可增進向上之心。孫南知他誠厚天真,雖然修煉多年,仍是剛直性情。笑和尚與自己原也交厚,略為尋思,便即應諾。一同飛到東海釣鰲磯側面笑和尚受罰之處,見石壁苔封,中藏本門禁制。尉遲火打算拼受責罰,仗著下山時傳授,解禁入內探看。孫南覺得笑和尚疾惡如仇,樹敵甚多,此舉不特有違師命,甚或與他不利,再三勸阻。二人正在商議,忽聽笑和尚由石壁內傳聲說道:「本門開府盛況,我已盡知,諸葛師兄並曾神遊到此,與我敘談。十九年光陰,彈指即至,火弟如何這等熱情?我此時原神本能出見你們,無如師命難違。自從大師伯與掌教師尊走後,有時妖邪來此擾鬧。上月耿鯤竟想毀損三仙故居,為封洞禁法所傷。近來方始安靜一點。此間已非善地,你們法力尚差,遇上厲害一點的便對付不了,我又不能相助,還是快些走吧。」
孫南以前原在東海住過,意欲去往三仙洞府稍微查看,就便將當地所產的五色靈芝帶幾株去。心想笑和尚曾說當地近日已較安靜,這一會兒工夫,當不致有什麼事故。尉遲火素來膽大,又在旁一慫恿,便同前往。哪知事情真巧。剛一到達,見仙府後面昔年諸葛警我、黃玄極二人所開闢的一片芝圃,雖然無人經管,照樣繁茂,各色靈芝,燦若錦雲,老遠便聞到一股香氣。暗忖:「諸葛師兄曾說,這裡共有五千株靈芝仙草,開府之時,已經移去大半。所餘雖非天府名葩,也是以前海外採藥物色來的異種,為防妖人毀損,曾用禁法掩蔽。並告自己,以後尋到洞府,如須以此點綴,不妨親往移植。現在生長如此繁盛,老遠便能看見,莫非禁制被人破去不成?」想到這裡,已同飛落。孫南方囑尉遲火留意,忽聽身後女子笑聲。
二人忙即回顧,面前站定一個黃衣宮裝的女子,肩上扛著一柄花鋤,上面挑著一個六角淺底花籃,已然采有兩株靈芝,正由芝叢中緩步走來。尉遲火素來不喜歡女子,見是生人,又因禁制被人破去,不由有氣。開口便問:「你是哪裡來的?為何盜我靈芝?」孫南見這女子滿身珠光寶氣,不是妖邪一流,惟恐冒失惹事,不等說完,搶前插口問道:「道友何來?可能見告麼?」女子先聽對方口出不遜,本有怒意,柳眉微揚,說得「醜鬼」二字,又聽孫南之言,忽改笑容,答道:「家師乃三湘貧女,家師祖是冷雲仙子。我名魏瑤芝,平生最愛種植靈芝,異種收羅,不下千種。前聽人言,你們凝碧崖頗有珍品,無奈雙方情意不投,不便往取。昨日才聽一道友說起三仙故居後面有一芝圃,但有法力封禁,並還傳我破法。我想你們凝碧仙府瑤草奇花甚多,這裡已經棄置,理應公諸同好,為此趕來,破禁入內。哪知傳言太過,佳品無多,只幾種差強人意,我已早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