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90章 第二六九章 (2)
    又經了好些時,老婦身上所積冰雪早已融化。先是水氣蒸騰,結為熱霧,全身直冒熱氣。地底風雷之聲也越發猛烈。到了後來,老婦面容痛苦,彷彿下面火烤,奇熱難耐。護身墨雲也逐漸消散,化為縷縷熱煙,往上升起。李洪忍不住問道:「你是想鎮壓地火麼?休看你我是敵人,防禦災劫,理所應為。情願助你少受苦痛,事完再與你分個高下如何?」老婦先未理睬,忽把頂門拍了一下,喘吁吁顫聲喝道:「無知頑童!你不傷我,自身難保。你們已被困了三日夜,在我法力禁制之下,連此小事尚且不知,還說助我御災,豈非做夢?何況地火已被我全力制服,由地肺中躥往海外無人火山,緩緩宣洩,也用你不著。」李洪一聽,被對方連困三日,竟未覺察。阮征不知何故未來?惟恐海上之行因此延誤,又看出對方神態不似先前苦痛惶遽,防她事完隱遁,無法尋蹤。

    一時情急,也沒和申屠宏商量,冷不防把靈嶠三寶連同斷玉鉤發將出去。初意敵人不是隱形遁走,便會和初時一樣,法寶無功,不能傷她。哪知斷玉鉤剪尾精虹剛一飛出,老婦忽然把頭一挺,寶光繞身而過,立時斬為兩段。頭頂上隨飛出一幢金碧光華,當中擁著一個赤身趺坐的女嬰,相貌甚是美秀,電閃也似往上升起。右手往下一指,一團紫光帶著一片碧光打將下來,殘屍先被碧光一裹,化為尺許一股血焰,往火穴中投去,紫光跟蹤飛下。老婦一死,穴中又現銀色火苗,剛剛冒起一二尺高,被那血焰投入,壓了回去。紫光再往下投,霹靂一聲,地底風雷便似潮水一般由近而遠,往遠處退去。轉眼聲息皆無,****也自合攏,化為一片完整石地。李洪先當敵人元神遁走,本要指揮寶光追趕,因見那金碧光華不帶絲毫邪氣,微一停頓,紫光打下,地穴填平,元神也自飛走。

    二人才知敵人是想借此兵解,只是困了三日,此時才知。龍娃不見,阮征未到,急切間正想飛起,查看出路。忽聽龍娃又在急喊:「師父、師叔!」聲音似在玉石寶座之上。剛要放出佛光照看,一片紫光閃過,龍娃倏然現身,果在寶座之上飛縱下來。手上拿著一個魚鱗口袋,腰間還掛著一個金葫蘆,胸前一面護心鏡,銀光閃閃,一望而知是件異寶。二人見龍娃滿面喜容,正要問話,忽聽阮征在上面傳聲疾呼:「大哥、洪弟可在下面?我們此時就要起身往小南極去了。」二人聞言大喜,一面應聲,匆匆帶了龍娃,照適才老婦元神上升之處,飛去一看,洞頂現一小洞,正是先前老婦打坐之處的出口,裡外相隔,少說也有好幾百丈,才知所說果非虛語。阮征正在外面等候,手持一個小鼎。洞外山石上立著一個目射金光的黑鳩,竟有丈許高下,顧盼威猛,神駿非常。

    李洪笑問:「二哥將九疑鼎和古神鳩借到了麼?這位鳩道友,怎不變小一些?」阮征笑道:「寶鼎自經佛法煉過,已經大小隨心。來時鳩道友因聽楊仙子說,主人脾氣古怪,雖然假手洪弟兵解,也許故意留難,不將門戶開放,意欲將這山頂揭去,放出你們,剛現法身,還未恢復呢。我蒙楊仙子轉賜一道神符,可以快些。據說不用此符,也趕得上。不過凌師妹未必能遇到,她途中也許還有阻攔,最好早走,無暇多談。鳩道友因我弟兄為它曾效微勞,欲令我們騎它同飛,固辭不允,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且先起身,有話路上再詳談吧。」隨令龍娃先向神鳩禮拜,跪謝無禮之罪。然後長幼四人同上鳩背。阮征終想快走,方取靈符施為,神鳩忽然回過頭來叫了兩聲,把頭一搖,張開比畚箕還大的鐵喙,一嘴將符銜去,吞入腹內。兩翼展動,環身十八團栲栳大的佛光突然現了一現,立時破空入雲,比電還快,往小南極天外神山飛去。阮征不知神鳩奪符何意,見它飛得如此快法,暗忖:「此符楊仙子所贈,必有原因。」方想詢問,嗣見飛行神速異常,預料期前必可趕上,便未再問。

    阮征隨說起先在雙杉坪叩壁求見,半晌無人應聲,心方奇怪,忽見側面危崖飛來一道金光,落地現出一個女仙。上前請教,乃是一音大師金鐘島主葉繽。見面便說楊瑾因蚩尤墓中三怪知道大劫將臨,不特飛行神速,來去如電,近來並在地底穿通了兩條道路,由不周山,遠至冀北涿鹿一帶,每隔三四百里,設有一處邪法禁制,準備萬一有事,便由地底通行,沿途倒轉地形途徑,以阻追兵。並在不周山老巢設下極厲害的埋伏,以備敵人上門,若不是對手,當時施展邪法,倒翻地肺,引起浩劫,以為挾制。自從上次三妖徒被李洪和小寒山二女殺死,越生戒心,雖然恨極,日夜打算復仇,但畏七寶金幢威力,不敢妄動,師徒數人防備甚嚴,除之越發不易。日前算出三怪生辰在即,一班妖邪知其厲害,又喜奉承,平日行蹤詭秘,很難尋到,多乘此日藉著慶壽為由,前往討好。三怪雖知楊瑾將要尋他晦氣,無如平日驕橫好勝,不肯示弱,若把每年一次例舉忽然取消,自覺丟人,互一商議,仍然舉辦,只在暗中加以防備。

    便把會場設在大雪山西黑風峽暗谷之內,表面說是峽中隱伏的大弟子巫拿阿為他慶壽,實是為了當地僻處雪山深處,終年陰霾,冰雪萬丈,狂風怒號,無論仙凡,從無人打從當地經過。妖徒最喜營建,經用邪法多年佈置,整座山腹幾被掏空,方圓大至二百餘里。不似三怪老巢,地勢雖也不小,污穢黑暗,無異地獄,每次設宴都在不周山前廣場平野之上,無故從不邀人深入墓穴。谷中更有不少邪法禁制,埋伏重重,道路又多,一旦強敵尋來,進可以戰,退可以逃。事前並用邪法迷蹤,在老巢內外設下幻象和七盞攝形神燈。有人入內,被那神燈一照,立將形神攝去,休想活命。邪法如若無功,或被人破去,也可立時警覺。端的防範嚴密,詭詐異常。可是不乘此時下手,以後除他更難,甚或鋌而走險,激出別的災變。只要有一人漏網,便是將來大害。為此十分慎重,與葉繽約定:假裝各不相干,面都不見,等時機一到,立即分頭下手。而葉繽所煉滅魔寶菉,也恰在期前完成。當日楊瑾已經先去,事前計議還少一個幫手。無如人選甚難,事要機密,本想神鳩近來法力大進,可以承負。葉繽剛要起身,忽在絕尊者故居以內,由佛光中看出三人飛來,細一推算,得知此行因果。為此趕出告知阮征,令其同往相助。

    葉繽又說:「那擒龍娃的老婦,以前也是旁門中有名女仙江芷雲,和幻波池聖姑伽因還是先後同門。昔年美艷如仙,雖是旁門中人,除性情乖僻而外,從無惡跡。因為樹敵太多,中了仇人詭計,乘她元嬰剛剛煉成,神遊之際,將她法體毀壞,以致不能歸竅。她又不願再轉人身,正在愁急,尋找廬舍,巧值散仙彭嫗屍解,被她撞上。彭嫗已經成道,貌極醜怪,借用法體,本可商量。因她情急疏忽,後面敵人追迫又緊,惟恐明言不肯,自恃玄功法力,隱形神妙,對方真神剛一離體,便強附了上去。彭嫗忿她無禮,立用仙法將她泥丸、紫闕兩竅閉住,並對她說:『我這軀殼,本不足惜,為何不告而取?我已成道,也不願為此傷你,懲罰卻不能免。我這法體已有千三百年功力,你得了去,修為上固可精進,但是要穴被我閉住,非經我師門煉過的法寶兵解,你縱元嬰凝煉到我今日境界,也不能出竅。此舉於你利害參半,只看你心意定力如何。如能改頭換面,靜中體會,照樣能以元嬰成道,甚或成就在我之上,都說不定。』芷雲自負絕色,一生好勝,急難附身,原因元嬰尚未凝煉,一時權宜,日後仍要別尋美好廬舍。

    一旦被人將竅閉住,相貌如此奇醜,心雖忿極,無奈連中敵人暗算,元氣已傷,看出對方厲害,說完人已飛昇,無計可施。怒極之下,想起事由仇敵而起,在當地修煉了些年,法力越高,又煉了兩件法寶,前往尋仇,積恨太深,竟把仇敵師徒同黨七十多人全數殺死,一個不留。正在快心,歸途遇一神尼點化,忽然省悟,改歸佛門,就在巨靈崖洞中修煉。這日靜中推算,備悉前因後果,得知洞底火穴乃是未來禍胎,於是發下宏願:在上層崖壁上開出一個壁凹,往內坐關苦煉,每日兩次運用元神鎮壓火穴。先後歷時三百餘年,單枯禪便坐了兩甲子,元嬰早已凝煉,用盡方法,總是不能出竅。後又算出彭嫗所說法寶,便是李洪由曉月禪師手中得來的斷玉鉤,不久便要由她那裡經過。生性剛傲,向不求人,不願明言,便在暗中佈置。等妖魂路過,故意誘他自投羅網,禁入火穴消滅。再故意把龍娃擒去,想激李洪下手。現時申、李二人均被她用乾坤大挪移法關入洞內,以備到時借斷玉鉤兵解,即用彭嫗法體和她兩件法寶,封閉火穴,除去禍胎,一同成此功德。因覺此舉不甚光明,並把平生所有法寶、飛劍轉贈李、申師徒三人,以示酬勞。她那裡事完,兵解飛昇,三怪也同時除去,正好借了寶鼎、神鳩一同起身。此時卻去不得。」

    阮征聞言,便同起身,往不周山飛去。當地乃蚩尤埋骨之所,墓中只有一個大頭骨。自三怪盤踞以來,又開了不少洞穴,地勢頗大。原定楊瑾帶了古神鳩去往黑風峽,暗用佛法將寶鼎中混元真氣籠罩全山。神鳩埋伏不周山上空。楊瑾獨自隱形潛入黑風峽妖穴,用無相神光將三怪逃路封閉。這面葉繽趕往蚩尤墓穴,故意被那神燈妖火攝住,掙扎欲逃,並將三怪寢宮毀去。等三怪警覺,附著燈焰飛回,立用滅魔神掌,冷不防將三怪原體擊碎。元神必往黑風峽逃去,神鳩突然在外現身,吸收妖魂。楊瑾也在妖穴發難,用師傳佛門四寶,就勢將妖徒和到會群邪一網打盡。照此行事,雖然可望成功,但是三怪邪法甚高,元神仍具神通,一樣厲害。神鳩猛烈心粗,容易為他所愚。更防三怪逃時不在一起,難免漏網。阮征恰巧新得西方神泥天璇神砂,威力更大,正是一個絕好幫手。一上路,便用佛法傳聲告知楊瑾,說幫手約到,分頭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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