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84章 第二六七章 (4)
    金蟬見妖蚿突然在光幕外面出現,神色更加獰惡,一面守定心神,一面發動暗號。冷不防伸手一彈,一口真氣噴將出去。那支毒龍香已點燃了多日,懸在各人面前,香頭上發出一縷細如游絲的香煙,縷縷上升。金蟬這一伸手,餘人也同時施為。石完靈慧,見狀跟著學樣。七支神香突然怒湧,各發出一股青白二色的香氣,朝前面光幕外急射出去。晃眼透出光層,互相一撞,便化作大蓬光雨,四下裡急射,散佈開來。妖蚿飛遁神速,先前又吃過虧,本不至於受傷。也是晦運臨身,陰錯陽差,到處受挫,多受傷耗。正在厲聲喝罵,只當敵人仍和先前一樣潛心兀坐,以靜御動,不加理睬,決無什麼作為。不料毒龍神香乃陷空老祖苦煉多年的至寶,不特香中異味專制妖邪精怪,一任功候多深,一聞此香,也必昏昏欲醉。內中更暗藏有寒焰神雷,只要三支連用,互相融拿,立生妙用。何況七支香同時施為,齊注一處,威力更是大得出奇。

    妖蚿眼看好些美味,連耗多日,空自眼饞喉急,不能到口,反受傷折,淫慾之心又復奇旺,急怒交加,不由失了理智。一見神香來勢猛烈,依然不捨就退,自恃全身堅逾精鋼,想將身上竅穴用真氣閉住,試它一試。誰知陷空老祖特意假手眾人來此除它,惟恐被其看破,神香具有分合生化之妙。那蓬光雨由表面看去,一撞便散,實則由分而合,隱而復現。晃眼化成無數豆一般大的寒碧精光,不用人指揮,便相感應,齊朝妖蚿身上打去。香頭上那股煙氣香光更是突突怒湧,朝前發射不已。妖蚿見光雨散滅,七竅和身上要穴全被自己封閉,僅頭腦微昏,並未昏醉,以為得計。只等神香燃完,便把煉了數千年的丹氣全數噴將出來,豁出真元損耗,將光幕震散。

    再不便把那方圓三百餘里的玉山,整個倒翻或是熔化,將眾人壓入穴山底地火****,煉化成灰。再開一個火口,將眾人的真靈之氣吸入腹中,以為補償,兼帶雪恨。及見光雨剛散,突現出萬千點的寒碧精光,雹雨一般上下裡外一起打來。雖然看出不似尋常,更沒料到冷焰神雷與魔教中陰雷異曲同工,各具絕大威力,微一遲延,妄想噴出丹氣防禦。就在這滿口綠氣噴出,現出原形,晃眼之間,神雷已紛紛爆炸。只聽連珠霹靂之聲,驚天動地,身外綠氣首被神雷炸裂了好幾十處。未炸裂的冷焰寒光得隙即入,見縫就鑽,到了裡面,又復互相激撞,紛紛爆炸。妖蚿六條長身,又被炸傷了數十百處,四十八隻怪足利爪也炸斷了一小半,鬧得遍體鱗傷,受創甚重。如非身軀長大,皮肉堅硬,具有極大神通,玄功變化,不必七矮救兵到來,就這一下,已成粉碎了。

    這原是瞬息間事。妖蚿飛遁何等神速,原是一時疏忽,遭此慘敗。一見元氣大傷,知道不妙,趕忙縱身飛遁。如往來路退回也罷,無如受傷太重,激怒攻心,把敵人恨入骨髓,又見神香、寒雷多在光幕前爆發,逃時妄想由光幕頂上飛過,就便施展預定毒手,將腹中一粒內丹吐出,與敵一拼,震破光幕,微露空隙,立可成功。說時遲,那時快,這裡妖蚿剛剛飛起,下面靈奇靜坐光層之內,早看出阿童神情痛苦。料為妖蚿所算,愛莫能助,正在愁急。過了許久,見阿童面色轉和,神儀明朗,心方一寬。跟著,妖蚿又在幕外喝罵,金蟬等七支神香突然一起發射。知道此香如不用以禦敵,可點四十九日以上。照此用法,大量施為,頃刻用完,救兵未到,豈不又少一層防禦?又不便出聲勸阻。正打不出主意,瞥見寒光爆發,萬雷怒震,才知香中藏有冷焰神雷。

    靈機一動,想起父親借鼎時曾說:「你諸位師叔有此七支神香,足可防身除害。可惜事關機密,不能預洩,此行虛驚,當所不免。你那寶鼎與神香同一妙用,威力只有更大,務要緊記勿忘。到了前途,更不可向眾提起此事。」暗忖:「鼎內也必藏有冷焰神雷等異寶奇珍。」見妖蚿丹氣已被震破,本就想要乘勝夾攻。忽見妖蚿連聲怒吼,現出數十丈長的原形,六首高昂,九身蜿蜒,在殘餘綠氣環繞之下衝光冒火,往光幕頂上飛舞而來。那一大片光幕,立被遮黑了半邊。妖蚿遍體鱗傷,血肉狼藉,二三十條樹幹粗的利爪一齊划動,做出攫拿之勢。目光宛如電炬,凶芒閃閃,血口怒張,厲吼連聲,來勢猛惡已極。受此重傷,不向來路逃退,反朝敵人飛來。方疑它不懷好意,待要施為,便照父親傳授。手朝寶鼎一指。忽聽錢萊急呼:「師兄快做準備,留神妖蚿情急吐出內丹,光幕難免不受震盪,就來不及了。」

    錢萊早得乃父錢康指教,深知妖蚿底細。雖然服有玉蓮靈實,不畏邪氣迷惑中毒,但是妖蚿邪法厲害,終恐一旦被其侵入,不能抵敵。一到當地,便用隱身法趕向師父身旁,匆匆稟告了幾句。不等發難,早用家傳專長,隱藏在靈奇身側。初意眾中只有自己未帶神香,而靈奇所帶寶鼎,正與父親常說的靈癸殿中至寶寒氤寶鼎一般無二。照父親平日所說,有此一寶,便可除卻妖蚿,況又加上七支毒龍神香。但不知為何不用?初入師門,未敢多言。因靈奇寶鼎威力更大,打算托庇。已然藏身多日,正不耐煩,忽見妖蚿慘敗,神情有異,看出將下毒手,忙即大聲告警。靈奇也正發現妖蚿飛臨光幕上空,忽把九條長身一齊划動,盤成一堆,凌空飛停在光幕上面,全身皆被綠氣包沒,把六個如意形的怪頭一曲一伸,全身倏地暴漲,粗了兩倍。六首一齊向上直豎,左右四頭各噴出一股五彩煙光,直射當中兩張血口之內,全身忽又縮小。緊跟著,一聲極難聽的怒吼,由當中兩口內突噴出兩團五彩奇光,兩下裡一撞,合二為一,光團反縮小了些,看去不過飯碗般大,只是流輝電射,幻麗無比。妖蚿動作極快,光團一經會合,便往下打來。靈奇恰在此時發動,再聽錢萊大聲疾呼,心中害怕,竟以全力施為。

    寶鼎所藏冷焰神雷,又與金蟬等所用不同,威力更大。此是由合而分,出手便是大蓬銀色寒星朝上****。雙方勢子又急,同時發動,剛出光幕,便撞個正著。又是大片霹靂當空爆炸,中間好似雜有叭的一聲巨響,滿空銀電也似的雷火橫飛中,一聲極淒厲的慘嗥,妖蚿已凌空遁去。那大片冷焰神雷也緊緊追向妖蚿身後,爆炸不絕。只見一大團綠氣彩煙,裹著一個奇形怪狀、猙獰無比的妖物,滿空飛馳。前面那蓬神雷星雨也似具有知覺,緊追上去,彷彿妖蚿身具吸力,如影附形,兀自追逐不捨。妖蚿飛遁雖快,雷火寒星也極神速,妖蚿逃到哪裡,便追到哪裡,稍為挨近,立即爆炸。妖蚿一粒內丹元珠,已被寶鼎中暗藏的神雷震破,化成大片彩煙,連同先前綠氣,護住全身,向前逃竄。不料神雷具有感應妙用,如磁引針,追上便炸。妖蚿元氣大為損耗,震得護身彩煙如殘紗斷絲一般片片飛舞。急得妖蚿不住慘嗥厲嘯,在光明境上空千百里方圓以內往來飛馳,其疾如電,彩雲飛射,銀雨流天。再吃大片仙山樓閣、玉樹瓊林一陪襯,越覺奇麗非常。可是那神雷和魔教中陰雷一樣,一炸便完。這還是陷空老祖想致妖蚿死命,為數既多,又各具有分合吸引妙用,非打中妖蚿或是兩雷互撞不炸,無甚浪費,否則早就炸光了。

    靈奇寶鼎中的神雷,固是一舉便全數發出。金、石等六人先見青白香氣之中藏有大量神雷,妖蚿驟出不意,竟受重創,正在高興,妖蚿已沖光冒火而起,往光幕頂上飛來。百忙中一看,手中神香已去了十之六七,青白香氣仍舊向外****,心中一驚。意欲將香閉住,留以備用,免得浪費。誰知香勢猛烈異常,無法封閉。同時瞥見妖蚿已盤空下撲,口吐內丹元珠朝光幕頂上打來。方在驚疑,猛覺手中一震,轟的一聲,那小半截香頭已化成一股帶有無數銀星的青白光氣,電射而出,衝出光幕之上,朝妖蚿追去。靈奇神雷已先爆發,雙方前後相差也只一眨眼的工夫。那麼厲害的妖蚿,竟被這兩蓬神雷追得走投無路,護身丹氣連被炸散,看去受傷甚重。眾人先頗高興,石完更喜得亂蹦。

    其實此時眾人如將光幕縮小會合一起,合力禦敵,絕可無事;便就此逃走,也有可能。無如連困多日,成了驚弓之鳥,雖見妖蚿現出敗象,終是拿它不隱,誰也不敢遽然提議。嗣見神雷越炸越少,妖蚿雖然身受多傷,並未致命,飛遁更急。均想:「神雷發完,更無制它之物,妖蚿仇恨越深,少時捲土重來,如何抵禦?」一有戒心,越發不敢妄動,除守在光幕之內待救,更無良策。妖蚿先前極畏寒雷威力,繼見寒雷除頭一蓬初出時略為生化外,只一打中,便即消滅,早想激使全數爆炸。忽發現此寶靈異,儘管似流星過渡一般緊隨身後,可是不被打中,絕不爆炸。每中一雷,受傷還在其次,最可惜是數千年苦煉而成的內丹共只六粒,非再煉三數百年不能復原;本身精氣每中一雷,也必要損耗好些;那護身綠氣,又是數千年來不知殘殺了多少精怪生靈,才得凝煉而成,也吃寒雷震散不少。

    實不捨再有損耗,只得運用玄功變化,飛騰逃避。到了後來,看出逃避無用,照此下去,損耗更多。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回顧後面追來的神雷寒星尚有三分之一,咬牙切齒,把心一橫,當中兩個大頭猛張血口,各把左右長身咬下兩丈多長,一條斷尾分別往後一甩,立有兩片暗綠色的妖雲裹住兩個妖蚿化身,朝那大蓬星雨反兜上去。寒雷立被截住,一片爆音過處,全都散滅,兩段長尾也被炸成粉碎,灑了一天的血雨。妖蚿雖然神通廣大,動作很快,仍被那由空隙中穿過來的兩粒神雷打向身上,又中兩下重傷。痛定思痛,怒火燒心,忿怒欲狂。忙在空中把那兩條斷尾伸向前去,用如意形的怪頭含住一吮。那瀑布也似的血泉立時止住,成了兩條禿尾,往後甩去。緊跟著,六首高昂,九條長身一起擺動,被神雷震破的護身彩煙綠氣重又合攏,將妖蚿全身籠罩。口中怒吼如雷,由相隔二三十里的西北方天空中飛舞而來。

    眾人在山頂上遠望過去,好似十來條極猛惡的妖龍擠在一起,帶著大片五色煙雲,在神山仙境上空電馳飛來,聲勢甚是驚人。方料來者不善,比前更凶,果然妖蚿創巨痛深,心中恨極,決計一到便下毒手。身子還未飛近,相隔里許,便把六個怪頭猛然往後一仰,再往前一伸,身形立即暴漲了數倍。六張血盆一般的大口,各噴出一股暗綠色的光氣,天河倒瀉也似急射下來,分六面將光幕圍住。所到之處,那麼堅固的玉山當時消融,往下陷去,晃眼環著光幕,陷落了丈許深一個大圓圈。同時妖蚿身上的彩煙綠氣也結成一片雲網,往光幕頂上壓來。那光幕乃眾人法寶、飛劍聯合結成,均與主人心靈相應。才一壓到,便覺重如山嶽,更有一種膠滯之力,一毫也不能移動。

    想起妖蚿先前所說下面乃是當地火穴,要將眾人壓入內煉化,再吸精氣之言,知道厲害。逃是逃不掉,上面和四方全被困了個風雨不透,更須防備妖蚿乘機暗算,幻化侵入,又不敢妄將光幕移動。急切間正打不出主意,忽聽錢萊疾呼:「師父快做準備!妖蚿因為適才受傷,已經情急拚命,施展毒手,欲以全力將我們十人陷入地竅之內。此山下面乃是一團蘊積千萬年的乾靈真火,比兩極子午線上極光太火不在以下。此時離地心火眼雖有三千餘丈深,不早打主意,被那火力吸住,再想脫身就來不及了。」眾人知他深悉當地情勢,聞言一看,就在這晃眼之間,山頂地面環著光幕所在之地陷了一個大坑,玉質地面已成流質,化作淺碧色漿汁,四外飛漩,往下流去,當中地皮隨往下陷。那數十丈高的穹頂光幕,被上面妖雲邪氣壓緊,正往大坑中下降,已經陷入地中好幾丈深。

    方在驚惶,無計可施,忽聽正南方高空中有人用本門千里傳聲之法高聲喝道:「小神僧與諸位師弟不要驚慌,我阮征來了!」聲到人到,話還未完,猛瞥見一股五色星砂,似神龍吸水,電一般急斜瀉下來。同時又有兩道紫光,夾著三朵蓮花形金碧光華,蓮瓣上各射出一片其紅如血的毫光,帶著轟轟雷聲,齊朝對面妖蚿夾攻上去。後面一幢金光祥霞,裹著一個鳳目重瞳、面如冠玉、鼻似瓊瑤、秀眉入鬢、大耳垂輪、猿臂鶯肩、相貌英俊,身穿一件青羅衣,腰佩長劍,年約十五六歲的美少年,橫空電駛而來。眾人除石完、錢萊而外,俱都久聞阮征威名,一聽是他,又見這等來勢,不由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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