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渾隨對李洪道:「你這娃兒也不安分,還不到你下山時期呢,便來多事。可笑藏矮子量小,知我想借這裡一件法寶應用,因記青螺峪和開府時的兩次小過節,特意指點你來取此寶,使我不好意思再要。其實,我無此寶,不過稍費點事,有甚相干?倒是他贈你那道靈符,關係重要。小寒山二女不久便與毒手摩什惡鬥,非用心燈,不能致這妖人死命。此時,謝氏姊妹已往武夷等你,須用此符,才可將心燈得到,去往大咎山火煉毒手摩什,除此一害。你這小淘氣,也有一次熱鬧可看。以後便須再過七年,才可下山行道。藏矮子尚且作成你,何況於我?省你費事,已將你那件法寶得到,於你將來頗有大用。至於名稱用法,令師會指點你。底下沒你的事了,還不快走!」李洪笑道:「小侄法寶甚多,本是為開眼界而來,沒想要甚法寶。世叔如是需要,請拿去吧,或是用過再賜小侄,也是一樣。」凌渾道:「胡說!藏矮子還當我非此不可呢,還不快拿了走!」李洪接過一看,形如一朵蓮花,非金非玉,入手甚輕,料知不是尋常。因和謝瓔、謝琳最為投契,知道所取心燈關係至大。只不知師父既是她們的父親,又是誅邪除害之事,為何要等自己這道靈符才能到手?此老脾氣古怪,不便多問,惟恐誤事,匆匆拜謝作別飛去。
申屠宏旁立,看出妖人已死,元神也被劍光擊散。只是妖人法力甚高,元神竟能分合,先被旗門困住,吃他接連幾躥,已將衝出重圍,快要合成一體。猿長老十道光華,先只分射陣角,忽在此時合圍上去一兜,成了一面光網,將黑影包緊,電閃了兩閃,便已消滅。一見飛回,忙即上前拜見。凌渾道:「此時朱、姜二位道友正與兩老怪鬥法,駝子夫妻也要前來,我和老猿要前往觀戰。你快進洞去,只要將禁制復原,便可暢所欲為。那旗門可先收去。如有甚事,我們俱在烏牙洞,立可應援,放心好了。」申屠宏方在拜謝,凌渾已和猿長老飛去,暗忖:「恩師所傳禁法真個神妙,那最關緊要的事,以此老的法力,居然不曾前知。休看成功在即,底下的事更多艱危,絲毫大意不得。」便照所說,收了旗門,往裡飛進。花無邪正收那第二層埋伏的一件法寶,尚未成功。見面匆匆一說,忙將外壁禁制復原。那第二層是一道玉門,法寶是一金環,大約丈許,乍看彷彿畫在門上,是一圈黃印,不在內外兩圖所載之內。
花無邪初進來時,並未看出這是佛門至寶。及至按照總圖行法,想要開門入內,頭一次行法攻門,因是初試,不知威力大小,心懷謹慎,不敢過猛,門上黃圈只色彩格外鮮明,尚無大異。二次再進,因頭次行法無效,也不見有甚反應,膽子漸大,心又急於收功,以免夜長夢多,別生枝節,除照總圖所載,解禁之法施為外,並以全力朝前猛攻。花無邪曾在芬陀大師門下多年,得有佛門真傳,因平日用功最勤,彼時功力尚在楊瑾前身凌雪鴻之上。以為佛家降魔禁制,十九同源,頭層禁制已解,初試不見有甚警兆,埋伏許在門內,只要把此門攻開,便可照圖行事。因憶總圖載有逐步解禁之言,為防萬一,並還雙管齊下,心料照此行事,萬無一失。哪知全洞禁制,不但息息相關,並與所埋伏的法寶互相連貫,發生不可思議的威力。如非得有佛門降魔真傳,而又與事機巧合的有緣人,便將兩圖得到,照樣無法進去。花無邪這一猛進,恰將金環威力引發,眼前倏地奇亮,門上黃印忽變作一圈金霞,發出無量吸力,吸上身來。
如換另一個法力稍差的人,當時定被吸進圈中,吃那西方真金之氣裹住一絞,縱不形消神滅,也休想逃得性命。總算花無邪機智絕倫,法力又高,兩次施為,禁法已被止住,人未入圈,尚可無害。又是行家,一見金霞煥彩,立即警覺,知這黃印乃是佛家法寶,並非禁制。這類法寶,如若無力收取,一經引發,就此想脫身,真是萬難。慌不迭一面運用玄功,奮身縱退;百忙中回手咬破中指,施展師傳滴血化身之法,朝前彈去,化為一片血光,飛上前去。那金霞正待離門飛起,與血光迎個正著。只見血光投入金霞圈中,一閃不見,金環也就停在原處,不再轉動。
花無邪知道不將此寶收取到手,不能入內。先前不知誤犯,受此虛驚,一經判明是佛門異寶,不能再以強力引發,便照佛道兩家收寶之法,試探著小心收取。金環威力雖不再現,連用收法,並無動靜。初意難極,本欲求助。及至與申屠宏見面,說完前事,外壁禁制剛一復原,門上金印也恢復了原狀,不再放光。猛然觸動靈機,重又跪拜通誠。起立之後,先不行法攻那玉門,只照總圖試一解禁,又見金光一閃,心中大驚,趕緊縱退。再定睛一看,那一圈黃印忽化為一個金環,晃眼由大而小,只有茶杯粗細,向洞外一面飛去。事出倉猝,又是驚弓之鳥,見即閃避,不及下手。
申屠宏初來,不曾問出底細,正立迎面,一眼看出是件奇珍異寶,立用分光捉影之法,伸手捉住遞過。花無邪道:「此系佛門至寶,我尚不知它的來歷用法。定數應為道友所有,否則我早已收取到手了。即請收下,無須推讓。我便據為己有,也只暫時保存,多操一份心,並無益處。只門內禪經,關係我大劫安危成敗,此時方悟僅我一人之力,決難如願,仍望道友終始玉成,感謝不盡。」話未完,門內水火風雷與金鐵交鳴之聲同時大作。雖題中應有文章,鑒於前失,知道單靠內外兩圖還不足恃,前路艱危,一層難似一層,把初來急功自恃之念去了個乾淨。二人合力下手,先朝玉門按圖行法一指,門剛自行開放,門內立有千萬點金星****而來。這一道埋伏,又非禁圖所有,花無邪急切間分辨不出是法是寶,方在驚疑。
申屠宏來時開讀仙示,早知就裡,把手中二相環脫下準備,見狀忙往外一甩。環中所收天璇神砂,也化為千萬朵五色星光,****而出,竟將門內星光沖了回去。隨喝:「花道友,此是佛家八功德池中神泥所化金砂,被我用二相環擋住。速照總圖準備,隨我入門,再將二層禁制復原,此寶便可收下了。」花無邪見他用一枚鐵指環發出五色星光,竟將西方神泥擋了回去,愈發欽佩,自愧弗如。同時悟出洞中防衛周密,禪經未到手以前,禁制不能全撤,每進一層,必須先將外層來路禁制復原,始能照圖行事。否則另設的法寶埋伏必生妙用,阻路為害。前面禁制一復原,所伏法寶也可收取,等禪經得到手中,禁法也不破自解,端的互相呼應,神妙莫測。照此情勢,分明神僧深知仇敵厲害,特意設此嚴關。等少時仇敵到來,層層攻破,事情已差不多了。聞言立即應諾。
申屠宏已當先飛入。這時門內星光金霞,吃天璇神砂強力一擋,威勢更盛,互相沖激排蕩,發出極強烈的轟轟之聲,宛如山崩海嘯,震耳欲聾。轉眼之間,神砂星光竟吃阻住,不能再進。申屠宏覺著神泥不特威力逐漸加增,並與天璇神砂互相吸引膠著,生出一種極微妙的變化。不知二寶各具吸力妙用,只要一方勢絀,便可化合為一,增長出無邊威力。西方神泥雖然厲害,卻無人主持。當日之事,神僧早已算定,一切設施運用,至時逐漸失去靈效。少時便與神砂合為一體,成了峨眉七矮中第一件至寶。
但是天璇神砂如為神泥所制,雖也一樣相合,卻凝成一金塊,必須多耗心力,日日重煉,始能運用,儘管峨眉仙府藏有天一真水,也費事多了。仙示只說神泥至寶可以收用,並未詳言,申屠宏倉猝之間,自未悟透。又以天璇神砂乃阮征性命相連之寶,除他年抵禦邪魔,仗以完成仙業外,不久領導金蟬、石生等七矮,衝破南極磁光圈,在小南極不夜城光明境天外神山開府,以及三次峨眉鬥劍,均有極重要的關係。如稍毀損,怎對得起幾生患難的同門至交?當時情勢,已無法收退。心中一急,拼耗真元,把多年苦練的全副功力運用上去。因與阮征同門同修,各人法寶妙用均所深悉。此舉人與寶幾成一體,天璇神砂不是可以消滅之物,人雖不致死,稍如失挫,創傷卻不在小處,形勢端的險極!
申屠宏這一情急相拼,神砂威力隨同大盛,神泥星光立被制壓後退,未容二次發生變化。花無邪撤收禁制,也已成功。神泥與禁法息息相關,禁制一停,便失靈效。天璇神砂吸收法寶,原具專長;申屠宏全力運用,勢又絕猛,一進一退,相差懸遠,這一來剛巧合適。申屠宏猛覺前面千萬斤的阻力忽地一鬆,神泥也未消滅,只吃天璇神砂分化,雜入五色星光之內,隨同飛舞,向前衝去,上下四外,更無別的阻礙。因素來謹慎,雖料神泥已被制住,依然不敢造次。方在停步觀察,忽聽花無邪道:「前面已是神碑,道友快收法寶,容我過去。」申屠宏聞言,又看見神泥所化金星與五色星光勻合,彷彿原有,運用由心,忽然省悟,忙戒備著往回一收,神光一閃即隱,與平時收寶一樣,只鐵指環隱隱多出一圈極微細的金點。知道神泥已到手,並與神砂相合融為一體,喜出望外。
同時花無邪已將二層禁制復原,朝前飛去。申屠宏跟蹤趕到盡頭處一看,那神碑乃是一片平整玉壁,當中有一片尺許長樹葉形的金影深入玉裡,隱隱放光;好似天然生就,又似一片真樹葉藏在裡面,玉質晶瑩,映透出來。知道這便是那貝葉禪經,忙同下拜通誠,祝告起立,又知道此經密藏玉裡,金光外映,看去只隔紙一般薄的玉皮,實則相隔還有尺多深厚。並且外壁所刻禪經與此關聯,非把這貝葉禪經取出,外壁經文不能出現。玉質更堅如百煉精鋼,非照總圖所載,並須精習佛法的人,不能取出,並非容易。到手以前,奪經仇敵也必趕到,實是大意不得。總算事前有了準備,便照預計,由花無邪施展前師神尼芬陀所傳佛法,上前取經;申屠宏在側戒備。事機瞬息,稍為延誤,便生巨變。申屠宏少時更須抽空走往後山,參與采薇僧朱由穆、姜雪君與天殘、地缺師徒鬥法之事。哪一面都是事難責重,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由不得心情緊張起來。
待了一會兒,申屠宏見花無邪面壁而立,先是手掐訣印,由中指上放出一道毫光,射向壁上,朝樹葉四邊徐徐轉動。跟著便聽壁內禪唱之聲隱隱傳出。此是神僧所留音文經解,只此一遍。當時如若記憶不全,便須再費多年功力,始能通解。那時花無邪早到應劫之時,必不能仗以自保。禪唱一完,玉碑上立即變化,禪經也自取到手內,暗忖:「自己不是佛門中人,此經無緣得見,事正危急,也無暇記,不消說了。可笑雲南二惡用盡心機,百計劫奪,雖精晶球視影之法,內洞許多秘奧仍無法窺測。這禪唱留音不曾聽去,便將禪經劫奪到手,也無用處。
何況內外兩經互有關聯,若不深悉細情,又是神僧昔年默許的正宗佛門弟子,多高法力也難取走。結局必然是白用心力,害人轉而害己。聞說二惡雖是邪教,法力甚高。麻頭鬼王更能前知,行事謹慎。怎臨事如此愚蠢?現在花無邪功成在即,先前不合貪功,又稍延誤。又當天殘、地缺與人鬥法正酣,無人作梗之際,按說仇敵應已早到,洞外怎還無有警兆?」方在尋思,忽聽隔洞頂上面驚天動地一片大震,宛如一二十個極大地雷同時爆發。可是洞內仍是好好的,並無異狀。緊跟著,四外風火之聲轟轟交作,頂上巨震更響個不住。兩下裡匯成一片,聲勢猛惡,自來罕見。知道雲南二惡正用有相神魔攻洞,此時雖還無害,遲早仍被攻進,難免一場惡鬥,並且從此糾結,非到強存弱亡,不能分解。
申屠宏再看花無邪運用法力,虔誠默記,直如未聞,暗想:「此女根骨既佳,人又美好,更有這高定力,真個難得。只為當初一時不慎,誤犯芬陀教規,已受多年辛苦危害,結局仍不免於玉碎香消,還受二惡十四年煉魂之慘。如非向道堅誠,自身能夠排除萬難,甘於以身殉道,力求正果,勢必形神皆滅,連元神也保不住。」再想起師長閉關,群邪猖狂,自己雖得重返師門,前路依舊艱難。心忿二惡,明知此經正邪殊途,不應為其所有,和烏頭婆一樣,偏要恃強凌弱,乘危劫奪。花無邪定數如難避免,異日相遇,決不使其漏網。正尋思間,外面風雷攻勢愈急。待不一會兒,中間忽雜著一種從未聽到過的極淒厲的顫聲悲鳴,隱隱傳來。好像是烏頭婆呼音攝魂之法,又不全像,才一入耳,便是心搖神蕩。知道不妙,尚幸功力堅定,未為所乘。再看花無邪,聞聲面上立帶惶急不安之狀。同時壁中禪唱也已終止,一陣旃檀香風過處,眼前倏地奇亮,耀目難睜。由內而外,滿洞風雷大作,焰光交織,上下四外洞壁一齊震撼,勢欲崩塌。變生倉猝,不禁大驚,忙把二相環往外一甩,那神泥、神砂合化的五色金星,立似潮湧而出,先將內層碑室入口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