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25章 第二五三章 (1)
    月彎蕩陰霾搖厲嘯一聲飛毒手金幢壓地肺搖伽音九劫起真靈

    上文寫到癩姑、謝琳、周輕雲、上官紅四人存身火宮神燈靈焰之上,眼看毒手摩什與妖屍玉娘子崔盈被困在十二扇金屏上五遁風雷之中,已經力竭勢窮。不料易靜同了李英瓊、謝瓔三人由玉壁圓門中飛出,救人心切,誤將五遁禁制止住。毒手、妖屍由金屏上脫險飛出,欲害聖姑法體未成,在眾人法寶、飛劍環攻之下,依然猖獗。易靜因眾人尚未精習五遁禁制,上官紅法力更淺,投鼠忌器,妖屍又是內行,更不肯造次,欲在百忙之中抽暇傳聲指點,待機而作。一半是因二次對敵,看出對方先受禁制,元氣大傷,僥倖脫出以後,妖光煞火,已無前此之盛。而自己一方人多勢眾,宮門又已被神光堵住,二妖孽決逃不脫,只要破去其護身妖光,立可使其伏誅,都未免大意了些。這類鬥法勢極神速,總共不到半盞茶時,即使當時指點傳授也來不及。眼看危機瞬息,發難在即,尚未察覺。

    也是眾人該當有這一場虛驚。易靜連經挫折之餘,深知妖屍玄功變化,邪法高強;尤其元神出鬥,不是肉體,更為神奇,此時看去雖受創不輕,伎倆尚不止此。只是不知何故,妖屍只管隨同叫囂,把身帶法寶、飛刀之類施展出來,拚命向前和自己拚鬥,所用最擅長的玄功邪法和一種極厲害的妖煙邪霧,並未施為。妖屍已是勁敵,況又加上一個負盛名的魔頭。不過摩什雖和妖屍情形稍異,看似運用全力應戰,但除妖光煞火較厲害而外,並無驚人之作。固然自己一行法寶皆非尋常,並還有專破邪法的謝琳,使其計無可施,照著平日所聞,二妖邪的神通廣大,未免不符,事出意料,漸漸生疑。便料二妖孽先是打算復仇、盜寶,一舉成功。

    繼見情勢不妙,一行又有佛光和紫、青雙劍護身,無法加害,苦鬥下去,就不至於敗,也不能勝。怨毒仇恨之心又重,於是以退為進,表面勉強應付,暗中蓄好勢子,冷不防猛下毒手,施展邪魔教下最狠毒的邪法,以希一逞,也說不定。心想:「妖屍雖在洞中多年,精習諸般禁制,但總圖未得,終遜一籌。妖光難破,急切間無如彼何,夜長夢多,時機稍縱即逝。何如先下手為強,即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反運禁法,姑試為之。」又一轉念:「李伯父曾說,到時還來相助;父親也有聖姑現坐死關,須李伯父來始得功行圓滿之言。現未見到,必是妖屍伏誅,尚須少待。以前屢因操切事,父師預示先機,定無差錯。」心又遲疑起來。

    仙都二女又與易靜心意不同。謝琳童心猶盛,斷定妖屍不能倖免,而又均精邪法,意欲借此演習,試驗伏魔諸法功力深淺。及見邪法全被破去,每斗必勝,想起對方雖是妖邪中名手,尚為己敗,可見先前被困受欺,全出聖姑禁法之力,不關妖屍。心中高興,愈發樂此不疲,直想留著妖屍多斗上幾次法再行除去,才對心思,別的毫未顧及。謝瓔近雖功候日深,但是平素謹慎,性又仁慈,始終謹記父師尊長和智公禪師之言,七寶金幢非到情勢萬分緊急,不可妄用。適才為救良友,施展此寶,用時並還十分小心,以全副心力主持,開頭略一展動,便將守護妖幡的一些生魂全數消滅。幸而妖屍行法,將法台移走,否則各妖幡上所附的精魂便要全滅。這些多是有道人的生魂元嬰,修為至此,頗非容易。只為一念之差,自投死路,吃妖屍邪法禁錮,供其役使。方幸妖屍伏誅在即,有了一線生機,卻被毀滅,連墮輪迴,轉入畜生道中都不能夠,豈不可憐?事後心情還在不安。又知妖屍所攝有道人的生魂尚多,不知附在何處,惟恐此寶一用,又有毀滅。心想:「現有神光護身,已不再畏毒手妖光邪火,自己一方又明佔著上風。反正妖屍數盡今日,遲早伏誅,何必非用此寶不可?」於是枉有一件佛家降魔除妖至寶,竟無心使用。

    這三個可以制勝的能手,不是舉棋不定,便是優柔寡斷,僅憑各人飛劍法寶,隨眾應敵。看似佔著優勢,實則二妖孽功候甚深,除妖屍開頭稍微疏忽,吃紫、青雙劍繞身而過,受了創傷,元氣略微損耗外,以後知道仇敵勢強,法寶厲害,便不再攖其鋒。一些飛騰變化,比電還疾,隱現無常,雖是敗退之勢,直難捉摸。不時回飛,還施展邪法,異寶還攻,如非神光護身,周、李二人身劍合一,直難逃其毒手。易靜見對方敗意甚濃,連傷法寶,依然戀戰,毫無退意。而妖屍又是曾受聖姑玉牒恫嚇,早已首鼠兩端,心膽內怯,怎會如此固執成見?心中生疑,不禁留意。因見妖屍最畏紫、青雙劍和癩姑的屠龍刀,仗著飛遁神速,又有毒手摩什隨時防護,三人竟再傷她不了。自己也因對方滑溜,瞬息百變,惟恐打空,只將飛劍發出,隨眾助威。暗將滅魔彈月弩、牟尼散光丸二寶取在手內,意欲俟機加以猛擊。

    正值二妖孽邪法準備停當,故意先後現形,原意是想誘敵,並使誤解,以便行那一網打盡的陰謀毒計,這一湊合再好沒有。癩姑、周、李三人,好容易發現二妖孽同時現形,東西相背,妖屍少了毒手護衛,下手正好,如何肯捨。加上屢次經驗,不約而同,立催飛刀、飛劍,兩頭夾攻。說時遲,那時快,三人勢子本就神速無比。易靜更早算好,妖屍一現,立將二寶同時發出。一粒彈月弩,直取妖屍;同時卻將牟尼散光丸往毒手摩什打去。主意原想得好,因妖屍屢次隱現逃遁,多是隱形變化,飛遁閃躲,而毒手摩什也趕來救護。散光丸雖不能消滅妖光煞火,卻可暫時阻住來勢。彈月弩出去,恰與癩姑、周、李三人三面合圍,妖屍失了毒手護衛,一任隱遁如何神速,也是非傷不可。哪知二寶剛分向兩面,同時爆散,忽然眼前一暗,隨聽四外上下、洞壁地底殷殷震動。眾人並未想到邪法如此陰毒,地覆天翻的巨變就要發作。事前雖也略有警兆,不到全部發難,決覺不出會有少時那麼厲害。又以變兆輕微,聖姑所留埋伏又多,誤以為敵我雙方,不知何人觸犯了原設的禁制,略一疏忽之間,禍變發動。

    眾人本來不及制止,也是般般湊巧。妖屍起初不是不知處境之危,不能離開毒手摩什,終是貪心太重。眼看邪法發動在即,萬分緊迫中,一眼瞥見聖姑玉榻前,神燈後面,有幾點寒光閃動。目光剛注過去,緊跟著又見一片祥霞閃過,榻前倏地現出一個玲瓏剔透的玉墩,上有金磬、玉魚等法器,中間端端正正放著一個玉篋。妖屍以前原在聖姑門下多年,一見便認出那是聖姑當年修道時用的圓玉幾。不特夢想多年,窮搜未得的天書秘籍,連聖姑多年辛苦煉成的鎮山三寶,也在其上。這些至寶,自己多能領解微妙,有的當時即可應用。

    如能得到手,不特異日神通無人能制,可以為所欲為;並且出困以後,立可不受醜鬼挾制霸佔,說好便罷,不好,當時翻臉,也無顧忌。再能忍耐上二三年的委屈,連軒轅老怪也無如己何。這等千載一時的良機,如何捨得放過?利令智昏之下,本和毒手摩什暗中約定,以進為退,稍一前攻,略微穩住敵人,突然抽身飛遁,同時邪法也自發動,為想獨吞,既未通知同黨,事機也委實迅速異常,一經發現,立運玄功,飛撲過去。毒手摩什始終不知聖姑法力究有多深,天書、法寶全未見過。一心只是迷戀妖屍,別的全未在念。又未得妖屍知會,仍照預計行事。加以敵人勢強,攻殺甚急,因而還在暗中施為,深信妖屍必能自保,立即可以退出,無暇分神旁注,以致和妖屍分了開來。等眾人見二妖孽居然由合而分,不約而同,各將法寶、飛劍紛紛飛追截殺之際,妖屍已然轉撲到神燈後面。

    妖屍目光到處,認出那幾點寒光乃是最末兩妖人失落禁遁中的兩件水母宮中至寶。那圓玉幾在一片祥霞輕籠圍護之下,已全現形。敵人好似尚未顧及發現,心中狂喜。知這祥霞乃是寶光,並非禁制,正要伸手攫奪,連那兩件至寶也同取走。無如妖屍快,仇敵也快,易靜的滅魔彈月弩恰由身後打到。此寶專傷妖邪元神,妖屍深知它的厲害,偏是事機瞬息,稍縱即逝,沒奈何,只得勉強運用玄功,拼著挨上一下重的,只要把玉幾上法寶、天書取到手內,終有復仇之日。那兩件水宮至寶,來得及順手取走更好,不能,就便毀去,或是舍下。反正轉眼全數毀滅,仇敵也不能享受。心念動處,全身已往玉幾上撲去,滿擬手到功成。

    做夢也沒想到,看得逼真的東西,手一下去,竟會撈了個空。情知上當,心猶不甘,未及再加查看,忽聽毒手摩什傳聲,令同速退的暗號。剛猛想起,兩下所設邪法已然發動,如與毒手一同施為,遁退稍遲,不在妖光防護之下,同黨法力尚不深知,稍微疏忽,就許波及,縱不致與仇敵一同毀滅,受傷在所難免。如不一同發難,威力便減,一擊不中,再舉便難,前功盡棄,自身安危也關重要。就這微一遲疑疏神,彈月弩的寒光正好打中身上,化為無數寒星,圍繞四面,紛紛爆散,降魔至寶,威力甚大。妖屍以前全仗玄功變化,躲閃抵禦,上來志在得寶,拼挨一下,已是失計。及至撲空上當,又復心智搖惑,不能當機立斷。等背心上挨了一下重的,想再飛騰變化,已是無及,元神立時受傷,愈發急忿交加,心慌意亂,失了方寸。

    再說毒手摩什性烈如火,暴烈異常,生平又從未吃過人虧,無端遇見幾個無名的後起人物,連連失利,由不得暴跳欲狂。早想施展毒手,把仇敵全數消滅,均吃妖屍再三攔阻,久已忿不可遏。等到準備停當,與妖屍分頭誘敵,不料反上了敵人的當。迎頭方受周、李、謝諸人的法寶飛劍夾攻,猛地又吃易靜冷不防打來一粒牟尼散丸,恰又是剋星之一,身外妖光立被衝散一洞,不及補滿還原。周、李二人看出破綻,忙運紫、青雙劍乘虛穿入,如非他精於玄功變化,人也幾乎受傷。恰好邪法也在此時成功,怒上加怒,急火攻心,再也按捺不下。以為妖屍必按預計行事,百忙中也未看清妖屍處境不利,相隔尚遠,不及同遁,一聲招呼,便自發難。這些全是瞬息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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