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你放開我!」童光的眼光中露出了凶性,惡狠狠地盯著思可喊道。
思可只覺得眼前突然一黑,一聲清脆的響聲從耳膜深處響起,過了好半晌才感覺到臉上在火辣辣的痛,強烈的疼痛幾乎要把她壓垮,胸口湧起一股嘔吐感,可她沒有鬆手。童光接著又在她的臉上連砸了好幾拳,表情扭曲地喊著:「你煩不煩啊?要你多管閒事!你不是也很討厭她嗎?她死了,你就心安理得能和遙生在一起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思可都聽得愕然了。
她從來想不到,一個人,甚至算是熟悉的人,竟然會瘋狂到這個地步,完全沒有理智可言。
緊接著,又一陣強烈的刺痛從她的腹部傳來。那一瞬間,她忍不住大聲尖叫出來,低下頭才發現童光竟在他的腹部上刺了一刀,刀尖已經扎進她的身體,深至沒柄。
思可看著的血沿著刀柄慢慢流了出來,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只能緩緩抬起頭,驚訝地瞪著童光。
「我不想殺你的……」童光一臉冷汗,那個一臉蒼白的樣子,顯得比思可還要虛弱,他接連倒退了幾步直到靠住牆壁,「別那樣看著我,我不想的……」
思可疼得四肢都痙攣了,身體像被丟進了甩干機,所有的水分都要被攪干了,可她仍然沒有鬆手,死死咬著牙,揪緊了他的衣服,只怕稍一鬆懈,童光就會逃得無影無蹤了。
「都是你的錯!是你瞧不起我!你又當我是什麼呢?當我是白癡嗎?你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隨便玩弄任何的感情?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把我當傻子……」他胡亂嚷著,突然壓低身子,想要去吻她,又在最後一刻停下,如死水般的眼睛筆直看著她,眼神悲哀又而瘋狂。
「那麼……你就……」她需要很努力才能將聲音從齒間擠出來。
「你還記得你對我說了什麼嗎?」童光緩緩說著,他的聲音聽起來透著怪異,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喉嚨間卡出來的,帶著吱吱嘎嘎的音節,令人毛骨悚然。他顯然受了刺激,精神狀態不大正常,幾乎是將思可當成靜靜了。
「你對我說,從此不需要我了,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那麼不要命存錢是為了什麼呢?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唱歌,結果呢?只是因為有機會表演可以出名可以釣到更多有錢男人!可我,為了讓你唱歌,為了你……做了那麼多……」
在他說話時,思可一直在試圖摸索手機,同時與腹部的巨大疼痛抵抗。
只要能報警……或者,告訴任何一個人……
靜靜與童光之間的關係她並不知道,卻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為了讓靜靜盡情唱歌的童光,還有一直以為只是了為了錢而不擇手段的靜靜,又是怎樣的存在。
也許童光明知道現實如此,卻依然幻想她會有一丁點是愛著自己的。然而最後,再也無法欺騙自己的一刻,他陷入瘋狂了。
「沒錯,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拿回這把刀,你不是在找凶器嗎,這就個就是!我就是用這刀捅死她的!我把它藏在了附近樓道的下水道裡。我又去拿走了那些錢,讓這一切看起來就是單純的搶劫!」
思可被推到走廊深處,刀已經扎得更深,深深在身體裡,刺穿了內臟。
奇怪的是血流得並不厲害,也許是刀尖堵在傷口的關係,緩慢淌出的血早已沾濕了她的衣服。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現在,她只想緊緊抓住童光。
她只有一個念頭。
如果讓他走了,錢就再也找不到了,寧南該怎麼辦呢?她不能,不能讓他繼續活在黑暗裡!那腦瘤不治,將來治好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低……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從寧南來到她家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想為他做些什麼。不再只是一個蘋果,或者幾十塊錢的書費,一些單薄的安慰的話語。
那些,都是不夠的。
她從他那裡得到了很多很多,償還的很少很少。
她想為他做些什麼,想要趕走他身邊的不幸。從他來到寧家的第一天,她就一直在想,要怎樣才能讓那個單薄的男孩變得幸福一點呢?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啊。
但她卻做錯了很多事,為此一直都在後悔,她不曾給他幸福,反而徒添痛苦。她一直都在錯,只有這一次,她絕對不會放手!
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了,在童光的掙扎間,她連最後的一點力氣也有逐漸流失,她聽到了遠處有說話聲,就在這樓道裡,那聲音越來越近。
是有人來了嗎?思可抖索著,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
童光也聽到了這聲音,他終於不再狂亂,而是瞇起眼來,像困獸一樣露出了孤注一擲的神情。接著,思可覺得腹部的傷口又是一劇烈的痛,傷口的刀被他握住,猛地抽了出來!
腥紅的血飛濺到他的臉上,鮮血頓時洶湧地汩汩而出。
「啊啊啊——」思可控制不住身體的痙攣,一下子放聲慘出來,所有的氧氣都在一瞬間迅速地抽離身體,她發狂一般想要抓緊童光,指甲在他的皮膚上劃出幾道深深的血痕,最終還是被他一腳踢開了。
思可重重跌在地上,朝樓梯的方向滾了出去!
童光重重喘著氣,他只看了一眼思可,隨即一刻也沒有停留,撿起自己的旅行包就往樓下跑。
遠遠的,樓道的另一端傳出開門聲。還有詫異的說話聲,似乎有人聽到她在慘叫,然而終究只是觀望,不敢輕易的靠近。
「幫我抓住他,幫幫我……求、求求你……」她對著那一端無力地喊著,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沒有傳過去,她知道自己越是傷得重,就越沒人敢輕易靠近,只能掙扎著站起來,一步步,緩慢地移動著,試圖用外套堵住傷口,血卻還是不停地往下流,衣服完全被浸濕了,她手上滿是鮮紅,每一次撐在牆上都留下一片血漬。
「幫幫我啊……抓住他……」她無力的聲音在空蕩的樓道間淒厲地迴響著,每個字都用盡力氣,耗光肺腑之中所有的氧氣。
剛開始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慢慢消失了,她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抽離,身體變得更冷了,耳朵裡全是些尖銳的嗡鳴聲,然後,就再也走不動了。
她靠著牆,身體緩緩下滑,無力地蜷縮在一團。再顫抖地摸索出手機,猶豫間打了遙生的電話,可自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她只能打開手機裡相冊,看著裡面的照片。一張接著一張,有媽媽,有寧南,有很多人,還有那個陽台,滿是鮮花、陽光燦爛的陽台。
就是這個相冊,記錄著這些飄零的年華,破壞微弱的希望裡,曾有過怎樣的喜歡,和怎樣的愛。
其實她早就應該說的,說「我愛你」,說「真的,我一直都是那麼的愛你」。對她的媽媽說,對寧南說,還有,對他說……說我愛你,還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