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她告訴自己,「只是吵架而已……以前每次都是,就算是她的錯,就算她再怎麼任性,許風也不會真的生氣。若是她做錯了什麼,只要道歉,許風是一定會原諒她的。」如果連許風都不能信任,那麼她也不知道還可以相信什麼了。
「Youdriftawayagain.
ToofarfromwhereIam.
WhenyouaskmewhoIam……」
她等到靜靜唱完才離開。從離開酒吧的那一刻起,思可就把手機緊緊地握在手裡,生怕聽不到電話的鈴聲,就連洗澡的時候也把手機帶進衛生間,然而它卻一次也沒有響過。
等得實在太睏倦了,她拿著手機不自覺地睡著了。在不甚清晰的夢中,她看到自己和一個男生手牽著手,他親吻她,說會永遠對她好的。夢中的情話令她驚醒,然後就困意全無,再也睡不著了。
天濛濛亮的時候,思可又給許風發了一條短信,可是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等到任何回復。
兩天之後,思可才在學校裡見到許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起來似乎消瘦了些,但還是很有精神,正和兩個拿著籃球的同學站在一起,戴著藍牙耳機正在講電話。
「許風!」她不假思索地追過去抓住他的手。
許風摘掉耳機低下頭來,卻沒有看思可,只是對同學說:「我有點事,你們先走吧。」
那兩個男生聽了,什麼都沒說就只點點頭,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還用複雜的目光打量了思可一番,才一起笑笑走了。
「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許風歪著頭,一臉認真地說道:「是你叫我別理你的吧?」
她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和前些天比,他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思可的臉漲得通紅,如充血一般滾燙滾燙的,她咬著舌頭努力道歉,「對、對不起。」
「沒什麼,還有什麼事嗎?」他抬手看了眼手錶。
「你很忙?其實,我還有事想要問你……」
「嗯,系裡老師找我們。」他打斷了思可的話。
這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思可徹底摸不著頭腦了,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最多說兩分鐘……」
「那你就問吧。」許風轉過身來。
她緊張地攥緊拳頭,想將內心的困惑都傾吐出來:「你為什麼……」
話未說完,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會拒接這通電話,聽她把話說完再打回去。可這一次,他卻伸手示意思可暫停,然後自顧自地接通了電話。
那是誰打來的電話她不知道,他交什麼朋友,他們平時去哪裡打發時間,她從來都沒有問過。
她對他,一點都不瞭解。
這通電話並不長,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他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的,最後說了一句「那你等我電話哦」就結束了。
「繼續吧。」他掛了電話,對她笑了笑。
他的動作還是很帥氣,有笑容掛在臉上,一派陽光燦爛。
但思可的心卻在逐漸發涼,鼓足的勇氣也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眼睛像定死了一般直勾勾地看著他,機械地吐出三個字:「為什麼?」
許風想起來了,很久前他也見過思可這樣的眼神,像被丟棄的寵物一樣,不吵不鬧,只是默默地站著,用那雙烏黑的眼睛,用天真而脆弱的目光注視著你。
她也許會將自己藏到角落裡默默地哭,然後再一張張地翻看手機相冊裡的照片,把身體縮得小小的,一副非常可憐的樣子,讓人只想馬上就抱緊她、安慰她,再也不離開她。
可事實上,她卻是養不熟的野貓,無論再怎麼細心,天天把她掛在心上,她還是會在你一轉身之後就立刻跑掉,馬上忘了你。
夏日的蟬鳴沒完沒了,他和她站在學校的一角,任由正午毒辣的陽光照在身上。
這時問她和遙生是不是那樣的關係,如果她說不是的話,那麼不管她是不是說謊,他都一定會馬上相信的。
因為他願意去相信思可,也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夠得到拯救。然而若是繼續維持著虛偽的關係,她便不再是自己心中的寧思可了,而他也不再是那個許風。
終於走到盡頭了嗎?
無論是發瘋大叫還是流淚都沒有,就在最後,只有無盡的可怕的沉默。
在這樣一個也許只要伸出手就能夠觸碰到她頭髮的距離前……他放棄了,止步了。
他可以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身體裡迅速地枯了,死了。彷彿許多年的時光都在這一瞬間速度流逝掉,不過才幾分鐘而已,卻像已經活過了一個輪迴。
他失去所有力量,竟像是從此老了。
「你剛才問為什麼是吧?」許風若無其事地牽動唇角,很無力地對她笑了笑,「其實沒有為什麼,一定要說原因的話,大概就是我膩了吧。」
膩了吧。
思可渾身一震,嘴唇顫抖著,耳膜裡的蟬鳴瞬時被加倍放大,像要把大腦擊穿似的,許風低沉的聲音就夾雜在這叫囂中穿入她的耳朵:
「是的,我對你已經感到膩了。」
許風說完就轉身走了,思可呆呆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終於消失不見為止。
然而這次她沒有再去追,也沒有哭個沒完。
「接受吧。」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上課、打工、吃飯、睡覺……唯一改變的是,有一個人退出她的生活了,那個人再也不會給她打電話、陪她說話、拉她逛街、送她回家了。
在學校裡,她偶爾會看到許風帶著新交的女朋友吃飯。若真是躲不開了,他還會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還是那個熟悉的、帶著那個陽光帥氣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對此也會沉默地點點頭,然後看著他拉著女朋友的手走掉,走出很遠後都還能聽到他們說笑的聲音。
同學對她的八卦也不是很感興趣,畢竟「誰和誰在一起,誰又被誰甩了」這類的新聞在大學校園裡已是司空見慣了的。尤其是與她當年找老男人、亂倫、還跟人同居,爸爸又撞死了別人全家這些傳言比起來,這真的只是小意思,完全興不起一絲波瀾了。
「其實沒什麼的。」每次閒下來的時候,她就對自己說一遍,畢竟被人丟棄這種事,她已經很習慣了。
當初沒有追上去究根問底是對的,她已經不想再聽自己被拋棄的理由了。無非就是「膩了」,「厭倦了」之類的,聽了反而平添難過。現在這樣就很好,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他們都丟掉她了,明白這一點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