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心裡描繪的,一條美麗的河。
她慢慢靠近,被他無聲帶走。
漂流到很遠的地方,從沒有過不安。
他們一直前行、前行,尋找溫柔的出口。
你看,有很多人走入這河流裡。
那是他們成長的年華。
他是她心中的幻想,最喜歡的人。她悄悄去看他,聽他的歌曲,偷偷拍下他的照片,她覺得只要這樣這樣就可以得到快樂。這就足夠了,不抱過多期待,才不會有失望。
她曾經相信,那是世上最純潔的愛。
寧思可一直在悄悄注意著一個叫遙生的男孩子,一舉一動都看在心裡。
比如有陣子他會帶著一個叫「司琪」的女朋友來到店裡,總是在夜裡十一點左右出現,那時間街上空蕩,已經沒有什麼路人了,只有這間24小時便利店內透出些許明亮的光。
他每次都從冷藏櫃裡拿一罐咖啡,就這麼站著喝起來,修長的手指上戴著一輪小小的銀質指環。付賬的時候偶爾還會對思可微笑,因此就算很少開口說話,也不會給人留下冷漠的印象。
倒是那個叫司琪的女孩子很不一樣,思可知道她的名字,是她總以名字來稱呼自己的緣故,聲音也很嬌氣,趴在遙生的胳膊上說著「司琪今天上課都遲到了。」、「司琪就是喜歡吃這個味道的!」、「司琪明天想要去逛街。」
一起打工的女生經常在他們走後就陷入某種狂躁的情緒,找零的硬幣辟啪亂扔,似乎恨不得把它們全塞進司琪的嘴裡:「我受不了,這女的可真做作!」
思可卻沒說什麼,她想他大概就是喜歡這種類型,心裡隱隱有些失落。
過了一個多月,思可再也沒見到司琪,他有時一個人出現,偶爾也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像是朋友,也像同學,各種類型都有,但是看太多就逐漸模糊,記不清她們的樣子了。
寧思可認識遙生,是在大一的寒假時,離家的三個月後。
那時的她從學校宿舍搬出來,交完了房租,剩下的錢怎麼都湊不足學費,走投無路的時候有同學介紹了一份兼職,說現在的人就喜歡她這樣的純情大學生,也不用怕,只是陪陪酒,別的什麼都不做。
她那時什麼都不懂,被客人灌酒,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心裡想著學費便忍了下來,結果喝得一通爛醉,喝完了客人還硬要拉著她出去吃宵夜,她迷迷糊糊就跟著走,最後在出租車裡醒過來,男人要強吻她,她嚇得不知所措,哽咽地求他放過自己。
「你別怕呀……」男人低聲哄她,她便聽話地不哭了,顫著兩排睫毛,有一種讓人拒絕不了的純情。
後來趁著那男人心軟的空當,思可不顧一切地打開車門逃走,車子還在行駛中沒怎麼減速,她摔在地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滾了出去。醉得厲害,又弄得一身是傷,半夜裡路上沒人,她咬牙,拚命地支撐自己站起來,然而雙腳晃了幾下,又無力地倒了下去,隨後四週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為了救長腦瘤的哥哥,靜靜通過自己的美貌騙錢卻被殺害,所有錢不翼而飛……思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
那是個潔淨而舒服的房間,不大不小,東西堆得井井有條,藍色的格子窗簾在空氣中輕輕飄動著,陽光安靜傾在牆上,留下一直明艷的痕跡。她的目光被陽台吸引住了,在那裡擺滿了各種盆栽,種滿了很多漂亮的花,陽光下花瓣襯出金的色澤,像是閃閃發光一般。
一個男孩子背對她在澆花,他穿著一條淺色的牛仔褲,修長的腿在玻璃上投下影子,髮絲異常柔順,輕輕貼在脖子上,那烏黑的色澤,反襯得皮膚格外的白皙。
一時間,思可呆呆坐在床上,竟把害怕和疼痛都忘記了,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陽光下,那男生的微笑的模樣衝擊力極強,她的心臟像被雷擊中了,砰砰直跳個不停。
她想起來了,這個房間的格局和她家一模一樣,這裡——就在她隔壁。
「你沒事吧?頭還痛不痛?」見她醒了,男生便走進來,給了她一杯水。
她接過水杯,開始默默打量他。他輕抿著唇,總在微笑似的,有一種讓人感覺舒服的氣質。也沒有因為思可的觀察而不自在。
「我叫遙生。」他說。
她呆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介紹自己,接著又聽他說:「你醉得好厲害,吐了一晚上,還是多喝點水吧!」
「啊,謝謝。」思可點頭,傻傻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老實的埋頭喝水。
其實她很擔心他會覺得她是那種舉止隨便又輕浮的人,喝醉了就倒在路邊,這算什麼形像?可該怎麼解釋呢?說自己並不願意的,是為了錢去陪酒?這麼不恥的事更是難以啟齒了。
喝了點水,意識也清晰了,思可開始感到渾身都在狠狠作痛。血乾透了和衣服粘在一起,這些傷,還好被冬天厚厚的衣服藏著,不會被輕易發覺。思可不想讓遙生看到,於是就匆匆道了謝,像逃似的跑回家了。
就這樣若無其事回到房間,洗澡的時候費了好大勁才把衣服都脫下,結了痂的傷疤又被撕開,身上太疼了,忍不住就哭出來。
覺得自己真是很失敗。
她抽著氣,慢慢抹掉眼淚,拿出手機一張張翻看裡面的照片。
思可現在在一家便利店打凌晨工,白天有課上課,沒課睡覺,晚上就徹夜的工作,天亮才回家,躺不上幾個小時又要去學校了,就這麼來回往返,靠自己打工的錢學習和生活,在這個城市裡奔波著。
她住的地方是很普通的上海老公寓,有獨立的浴室和陽台,電器傢俱齊全。窗是朝南的,非常通透明亮,外面有兩排高大的樹木,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代的了。道路有點窄,屋頂拉劃著縱橫的電線,附近的舊式建築都被遮隱在茂密的林蔭裡,天氣好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幅畫般動人。
思可喜歡這棟房子,加上離地鐵站又很近,走路只需要不到十分鐘,所以當初一看便狠下心租了下來,哪怕房租會付得很辛苦,但卻可以在一個晴朗的天氣裡打開窗簾,像貓一樣安靜坐在地板上曬曬太陽、上上網。她骨子裡有種改不了的浪漫情懷,換句話說就是傻——寧願沒飯吃,也要住在漂亮一點的地方,過得累點也無所謂。
就這樣,冬天下班的凌晨總是很冷,她裹著厚厚的大衣,一張臉凍得通紅,抖抖索索從地鐵站跑回家。但每當走到樓下時,總是不由抬頭往上看,看到那個長滿了花草的陽台心情就會變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