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轍 第18章 走出藍水河 (7)
    秋楓校長和梅老師對視一笑一曲又起,我怎能離開你如形影難分你占有我的心請你相信我純潔的靈魂總願與你親近我心無他戀僅你一人藍色的花朵稱為毋忘我佩戴你心間常想念我花與希望會消逝你與我情誼深真情不會淡薄請你相信……忽然旋律一變秋楓校長雙手按動著琴鍵自己唱起來聲音低沉而渾厚像是從地層裡發出來卻讓人心旌搖蕩起碼我被他的歌聲震撼了,在山谷底下在深山溝中你抬頭聽見輕風吹動親愛的你聽輕風吹動你抬頭聽見輕風吹動寫這封書信再三地請求請你回答我呀你屬於我嗎親愛的人呀你屬於我嗎請回答我呀你屬於我嗎玫瑰愛陽光紫羅蘭愛甘露老天爺知道我最愛你親愛的人呀我最愛你老天爺知道我是最愛你……我凝神靜聽不知為什麼我的淚水刷刷地流出來,我忽然感到秋楓校長是那麼老邁那麼可憐像個失魂落魄的乞丐,在向一個年輕的姑娘乞討安慰乞討幸福乞討青春乞討生命。他的花白的頭發在搖顫他的渾厚的聲音在搖顫他整個的身心都在搖顫,他快要支持不住了仿佛已拼盡生命的全部力量。歌聲和琴聲同時停了,秋楓校長流出兩行淚水扶住鋼琴想要站起來卻幾乎歪倒梅老師此時已淚流滿面她突然擁抱著秋楓校長瘋狂地親吻,秋楓校長緊抱住梅老師兩個身體就緊緊貼在一起,一片烏雲樣的秀發整個覆蓋了那一片花白。

    我呆住了但居然沒有覺得丑惡,盡管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的親吻和擁抱。我心目中的神和純淨的小鳥沒有了兩個活生生的情感豐沛的人重新打動了我的心。黑暗中原來隱藏著這麼的秘密每個人都有一副另外的面孔嗎?

    徐一海卻突然跑走了,像是受了重大刺激。

    藍水河下游三裡,野孩很快就走到了。他走得很急一路上只往藍水河扔出三塊小石頭但沒有一次打出水漂。他老想著那女人是什麼樣子引得羅爺都信服她。羅爺把我交給她可她會講故事嗎?

    那女人果然等在那裡,好像早就知道野孩會來。但她沒有轉頭直到野孩離她只有十幾步遠了也沒轉頭,只是望著藍水河一動不動。野孩就有點害怕原先的漫不經心變成了膽戰心驚。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害怕這個女人。她那樣子實在有點古怪完全對他視而不見,像一個冷酷的女妖面對藍水河修煉魔法。她頭發長得嚇人披散著一直垂到屁股下的石頭上把上半截身子都覆蓋了露出光滑的大腿。上身好像也沒穿多少衣裳,發叢中隱約透出一抹胸罩和細膩的皮膚。她的皮膚不白但是光滑細膩呈棕色。她的胸脯迷人的豐滿但腰卻細得出奇。你猜不出她的年齡是三十歲還是四十歲或者她其實只有二十歲。因為藍水河映出的光線老是捉摸不定。野孩只覺那女人一下把他擊昏了頭,渾身的血液都在胡亂奔突仿佛沉睡了多少年的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蘇醒了,立刻覺得非常崇拜她。

    野孩站在距她十幾步遠的草地上,怯怯地再也不敢靠前。他覺得這女人妖冶而又高貴,而自己卻那麼卑微。

    野孩的腿有點發抖。他雙眼鬼鬼祟祟地看著她真想拔腿逃走了他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和她打招呼。正這麼想著,那女人回轉頭來傲慢地看著他你就是野孩嗎?是……的。怎麼叫這麼個難聽的名字,從今天起你叫一海,懂嗎?野孩不懂既不懂原先為啥叫野孩也不懂現在為啥改名叫一海。他的確從來沒有想到過名字的問題大伙不都是這樣叫的嗎?不過他還是很喜歡一海這個名字。她第一件事就是為自己重新取了個名字。他有點受寵若驚地點點頭而且相信這件事一定很重要。這時他有點膝蓋發軟心裡萬分感激就憑她開口和自己說話而且取了個好聽的名字他真想給她下跪就撲通一聲跪在草地上了。那女人忽然詫異地搖搖頭起身走過來她只穿著一件極小的褲衩戴著胸罩披散著一身長頭發走起來飄飄拂拂的。

    野孩嚇得閉上眼她要干什麼要打我嗎?那女人在他面前站定了一把扯起他來說記住往後不許下跪人是不能輕易下跪的長兩條腿是走路的不是用來下跪的懂嗎?!她的聲音非常嚴厲但野孩聽了卻非常舒服。他站在她面前貼得那麼近透過她胸前的長發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兩個彈動而高聳的****,那裡正散發著一種熱烘烘的清香。他貪婪地瞪大了眼忍不住抬起一只髒兮兮的手他想去摸一下卻忽然停住了。那女人正低頭看著自己目光森森但卻突然撲哧笑了說你這孩子還有救。野孩就有點納悶忽然想起羅爺常說村裡人沒救了而她咋說自己還有救啥意思呀。那女人已不再有先前的傲慢的神態變得溫溫和和地說你要看看我住的地方嗎?野孩並沒有想到要看她住的地方也沒有提問她是什麼人為啥也住在藍水河邊。他覺得這沒啥好打聽的就像自己住在藍水河一樣自自然然。但他還是跟她去了不知為什麼自從見到她就覺得應當服從她而這種服從又是很愉快的完全不像服從大黑驢和螞蚱牙的耳刮子。

    在一處背風向陽的河坡上也有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庵棚也有幾頭羊。但她的羊只有幾頭不像自己放了一大群。她的庵棚裡更是大不一樣。不僅有各種各樣的裝飾如草編的狗貓等小動物,而且還長著一些野薔薇在庵棚裡攀援,開著些紫的白的黃的花散著淡雅的香味。完全不像自己的庵棚臊氣熏人。野薔薇的枝蔓幾乎覆蓋了整個棚頂,庵棚就像一座生機盎然的碧宮。庵棚還有一個內間但隔著一道小門想必是她的臥室了那女人沒讓他進去。那女人問野孩你看這裡好嗎?野孩肯定地點點頭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他覺得好極了,他忽然想起羅爺的故事裡那些法蘭西人如何把貧窮的日子打發得歡歡樂樂,眼前的這個女人和阿琳娜多麼相像。她用一些極為普通的野薔薇把一個簡陋的庵棚裝點得這麼富有生氣,人往裡一站就會感到精神一爽好像這才是活鮮鮮的人間,而過去的日子都顯得古老而虛幻了。那女人看野孩出神就說你先回去吧,以後每天下午都到這裡來我教你認字讀書下午懂嗎就是後半天。

    野孩戀戀不捨地回去了沿著來時的小徑。一路上往藍水河扔出六塊石子就打出六個水漂。他非常高興今天見識了一個新的世界盡管那女人並沒有說怎麼走出藍水河。是的那女人就是一個新世界他已經感覺到了。

    自此以後,野孩每天上半天放羊下半天就去下游三裡路的地方找那個女人。他常常顯得急不可待他不明白那女人為啥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她教他認字算數,糾正他的難懂的土話。比如,別說趕明兒,要說明天。別說晌飯,要說下午。別說額拉蓋子,要說額頭。別說肐拉拜子,要說膝蓋。別說天地要說太陽等等。那女人發現野孩有驚人的天資不論什麼一教就會過目不忘。他的心智如同一塊肥沃的處女地一經開發便會萌生一片茂密的濃綠,你播種什麼就會收獲什麼而且好得意外一年以後他就能流利地讀她的那些書籍了。她有很多書籍都是舞蹈藝術文學方面的。他還不大能看得懂但他如饑似渴,他喜歡不懂的東西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內驅力催趕著有一盞神秘的燈籠引導著沿一條黑暗的隧道往前摸索。他不知道等著他的是什麼但他知道那是一個更為寬廣的世界。他依稀記得自己經歷過幾世幾劫從父親的迷宮到母親的藍湛湛的水域到眼前的藍水河一個世界比一個世界更寬廣,命中注定了一定要不停地走下去。

    但忽然有一天大黑驢來到藍水河邊發現了他的行蹤。他不讓他再去那個女人身邊而且答應為他娶個姑娘,他好像恍然大悟說唔唔你已經十六歲該娶個姑娘了而且奇怪的是沒有打他。因為大黑驢從他的沉默中看到一種可怕的傲慢和不屑。這種表情是過去從來沒有見過的不僅沒從野孩的臉上見過而且沒從村裡任何人臉上見過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沒有經驗過的表情。在這種具有威懾性的表情面前他一時有些慌亂竟無法握緊那條極富彈性的棍子。那時太陽剛好開始偏西就是說上半天已經結束下半天已經開始,野孩一聲不響地看了大黑驢一眼轉身大踏步往下游走去了。他的下半天屬於那個女人。

    大黑驢怔住了。但後來又悄悄跟蹤去了他要看看他和那個女人究竟在干什麼。他趴伏在距那女人庵棚幾十步遠的地方撥開草叢往那裡窺探。他聽到庵棚裡發出一陣大笑,首先是那女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尖聲地大笑然後是野孩斷斷續續的笑聲。大黑驢不明白他們笑什麼但他覺得那笑聲和自己有關。他有點惱怒卻不敢闖進庵棚他怕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幾年前的一個黃昏突然出現在藍水河邊的。那時村裡人遠遠看到一個甲殼蟲樣的東西往藍水河邊馳去同時有一種巨大的聲響。那天夜晚藍水河亮著火把人聲嘈雜村裡人幾乎一夜沒睡不知那裡發生了什麼事,黎明時那個黑色的甲殼蟲拖著濃煙放屁樣地大響著走了。天明後許多人跑去看那裡靜悄悄的,只是多了一個庵棚和一個女人。那女人正在藍水河邊一個人跳舞,她幾乎一絲不掛披散著頭發扭腰甩臀,舞姿美好而瘋狂好像撕碎什麼。

    後來她發覺有人在草叢裡偷看就從地上撿起一桿獵槍沖草叢轟通放了一槍,然後把槍丟在地上叉住腰看著人們四散奔逃又尖聲地上氣不接下氣地大笑起來。從那以後再沒人敢靠近她但她每天清晨和黃昏必定要在藍水河邊跳舞,仍然幾乎是一絲不掛披頭散發地扭腰甩臀,舞姿優美而瘋狂惡狠狠的好像要撕碎什麼。有時還對著藍水河大聲地喊叫像狼的叫聲淒厲而悠遠不下跪不下跪不下跪不下跪就是不下跪!……村裡有人說她是個女瘋子也有人說她是藍水河出來的女妖,但羅爺說她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後來羅爺就去看她幾趟一呆就是半夜。大伙就有點欣然羅爺打贏過第一次世界大戰還不能降服一個女妖嗎?但羅爺好像沒有要降服她的意思只是每次回來都說打什麼打?人嘛!打什麼打?那女人後來就不再狼一樣嚎了顯得安靜了許多但仍然每日在藍水河邊跳舞,凌晨迎來朝陽黃昏送走落日。村裡人相信那是一種古老的祭祀儀式。

    大黑驢悄悄離開那女人的庵棚回去了。他有點傷心忽然覺得兒子已經不屬於他了,他是被那女妖勾引去了。他們每日在庵棚裡肯定干著他和雜貨店的娘們干過的那種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除了那種事還有什麼好干的呢?啥大不了的不就是個女人嗎無非奶子大一點屁股圓一點老子破上幾頭羊不信找不來一個姑娘。果然日子不久,大黑驢把一個姑娘連同她大領到藍水河邊。那姑娘的大根本沒看野孩兩眼只盯著那群羊。大黑驢說隨你挑十頭不能多了。那姑娘的大就笑了說那自然說好的嘛就從羊群裡往外拉羊專揀又肥又大的挑,挑得大黑驢臉上起火你快一點!那老頭挑好了趕到一旁你數數吧。大黑驢走過去數了三遍說你走吧咱們兩清了。那老頭就笑瞇瞇地趕著羊走了看也沒看閨女一眼。這姑娘叫石榴是個傻大個兒一走路奶子像擂鼓似的。

    她看野孩又看滿河灘百十頭羊像是眼不夠使喚非常歡喜地拍了一下手然後又意識到失態就做了個可怕的忸怩的動作像一架山在搖動。大黑驢盯住石榴那一對可惡的奶子凶惡地說你往後就住這裡看住他別讓他亂跑還有這些羊!大黑驢真是惱火透了這筆交易實在不夠本,為這群羊得給野孩娶個媳婦為他娶媳婦又得搭上十頭羊,那個雜種老頭真夠精明夠狠心盡挑最大最肥的羊你看他那個恣兒我操你閨女!大黑驢兩眼閃著淫邪的綠光骨碌碌在石榴的胸脯子上打滑。他橫了野孩一眼那小子坐在一塊石頭上掐草棒好像這件事和他沒關系就猛地抽出那根極富彈性的棍子撲上去一頓猛抽,每一下都人肉觸骨,每一下都發出濕漉漉的實實在在的聲音。野孩根本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被打倒了一霎間衣裳都成了帶血的碎片,他身下的草地被血染紅了,野孩急促地喘息著翻眼看著那根棍子舞動頭就抵在草地上血從頭臉流出一直淌出很遠。這是多少年來打得最厲害的一次。

    石榴先是嚇呆了捂住眼東跑西跑好像要尋找什麼人救援但終於沒找到一個人。忽然她大叫一聲奔過去撲在野孩身上哀求說別打了別打了你會打死他的。大黑驢住了手他已經累得舉不起棍來了,口裡吐著白沫大口大口地喘氣兩眼死魚一樣盯住石榴,好哇好哇你懂得討男人的歡喜了婊子養的我要叫你明白服從我才是最重要的我要叫你嘗嘗棍子的厲害。可他實在舉不起棍子來了只能那麼提著叉開腿站在石榴面前顯得頂天立地。石榴趴在野孩身上果然嚇壞了她已經看到了那條棍子的厲害而且在家時不知挨過多少次打也是這樣的小棍子,小棍子比大棍子厲害得多能一下打進肉裡去把骨頭剝離出來。石榴嚇得渾身發抖一下跪在他腳下哭了哭得像貓叫,那一對奶子又脫兔樣跳起來。大黑驢就笑了你到底還知道害怕?用棍子挑開她的褂子露出兩個雪白的奶子突然飛起一腳踢過去啪的一聲石榴就昏過去了,大黑驢乜了一眼昏在一起的野孩和石榴心滿意足地走了。他知道這一腳石榴就會記一輩子女人就是女人征服女人就是這一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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