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勁歌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緩緩地道:「這都是一報還一報,十三年前他左臉被魔氣所毀,每日被魔氣折磨,也是十分痛苦。十年前,他找我治療他的魔毒,我便起心殺他,在他身上種下金蠶索命蠱。誰知他竟不得死,還打傷我逃走。我發覺他的天命星並無異樣,知道他並未喪命,定會尋我報仇。我才裝扮成鬼醫老頭兒,四處東躲西藏與世隔絕。那日我見天權星黯淡,以為他已喪命,方才回到這鬼人村。哪料他竟是假死,哈哈,哈哈,十年後的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厲蕪荒奇道:「六師兄,你當時為何起心殺他?」羌勁歌道:「我為他治傷之時,用盡了各種辦法,卻發現魔毒在他體內根深蒂固,根本無法祛除。他這等陰險狡詐之人,在這魔毒影響下,遲早會墮入魔道。當年師傅曾告誡我們,只要本門之中有人入魔,格殺勿論。我動手除掉他,是順應師傅的意思,乃是好事一樁!只可惜天不隨人願,哼哼,哼哼,他果然如我所料!」厲蕪荒心想諸葛無期為了得到麒麟心,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確是個陰險狡詐之人。
羌勁歌又道:「除魔是其一,其二卻也是因為我有些私心。」厲蕪荒奇道:「私心?」羌勁歌道:「當年我上山不久,在陪人傑玩耍露了金蠶皇,卻被諸葛無期向師傅告密,害我被師傅廢去一身毒功。這些毒功乃是我娘流焰族王用盡心血為我煉製,我受盡萬蟲蝕骨之苦方才能煉成。本來師傅收我為徒之時,念我一身毒功來之不易方才不廢,哪知被諸葛無期一番添油加醋,師傅害怕我因此誤入歧途,將我毒功毀去。哼哼,我歷盡千辛所得竟然因他而毀,此仇豈能不報?」羌勁歌說得激動,眼神中流露出興奮的神色。厲蕪荒道:「六師兄,那你發現諸葛無期的異變,又沒能除掉他,為何不去尋眾位師兄幫忙?」羌勁歌登時面含恨意,道:「他們都是一群傻瓜,他們哪一個不是對諸葛無期信任有加,找他們有何用處?只有我知道,諸葛無期是個陰險小人!」
厲蕪荒聽羌勁歌如是說,心裡卻有了些別的想法。此事是羌勁歌私心所然,對諸葛無期的主觀臆斷,反而將其推向魔道?還是羌勁歌勇敢決斷,只是未能成功?但除非時光能重來一次,否則誰也不能解答他這想法到底是對是錯,羌勁歌伸手抓住厲蕪荒的手,厲聲道:「師弟,我知道你是師傅選定要擔當除魔大任的人,我不能除掉諸葛無期,你一定要除掉他!」他雖然人近將死,但是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將厲蕪荒的手捏得隱隱作痛。厲蕪荒答應道:「六師兄,你放心,這正是師傅給予我的任務。他做了這麼多的惡事,我拚死也要除掉他!」他言語之時,想起自家親人和凰遐秋的遭遇,又是心中悲慼難當。羌勁歌登時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我相信師傅絕對不會看錯人!」他隨即面色又是一變,「當然,諸葛無期這個陰險小人是個例外!」
厲蕪荒知道羌勁歌恨諸葛無期至深,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而且他現在對於諸葛無期,也是恨之入骨。
羌勁歌又道:「師弟,我已油盡燈枯。我若這般死去,身上的金蠶皇便白白死了。金蠶皇一生雖只認一主,但卻能將蠶皇之力輸送給自己的附蠱,我欲將你身上種下金蠶蠱,將蠶皇之力輸送給你,你可願意?」厲蕪荒怔了一怔,還未反應過來,羌勁歌又道:「其實你身上本有麒麟心神力,這金蠶皇對於你而言其實也沒多大用處。但適才我看你發招之時,無法控制這麒麟神力,若有我這金蠶皇相助,倒也能幫你操控麒麟神力。我這金蠶皇在天劫劍前受紫芒侵染,早已並非凡物,倒也不用擔心它不與麒麟心相容。」說完,羌勁歌也不等厲蕪荒答應,突然俯下身一口咬在厲蕪荒的頸上。厲蕪荒只覺頸間一陣麻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頸上蠕動。羌勁歌抬起頭來,已是面無半分血色。厲蕪荒這才看清羌勁歌一咬之下,已然將他那金蠶皇留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金蠶皇閃動金光,雖然早已被魔蠶弄得遍體鱗傷,但是依舊神態威武。厲蕪荒只感覺金蠶皇在自己頸間蠕動,似乎是在注入什麼東西進了自己的血脈。倒是自己體內焚燒之感也漸漸平復,端的是十分舒暢。只得片刻,金蠶皇突然停止蠕動,身形僵直,從厲蕪荒頸上脫落,落於地上,隨即金色的軀體變黑,迎風化成灰燼。
羌勁歌看著不住撫摸著脖頸的厲蕪荒,嘿嘿笑道:「不用撫摸,是不會有痕跡的。金蠶皇已在你體內種下幼蠶,灌輸蠶皇之力給幼蠶。雖然你體內的金蠶比不上我的金蠶皇,但是也能助你操縱麒麟心……」說到後來,羌勁歌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聲都咳出烏黑的血來。厲蕪荒連忙扶住羌勁歌,叫道:「六師兄……」羌勁歌示意他不要說話,道:「你附耳過來。」厲蕪荒依言附耳到羌勁歌耳邊,羌勁歌雙唇未動,低低地說了什麼。厲蕪荒登時臉色大變,驚道:「六師兄,你……」
羌勁歌嘿嘿冷笑,神情興奮,笑聲沙啞,他道:「你伸手……將我懷裡的折扇取出來。」厲蕪荒依言照做,羌勁歌懷中果然有一把折扇。待得拿出,厲蕪荒方才發現,這折扇不正是姐夫余嚴冬的折扇麼!厲蕪荒大感奇怪,道:「這是姐夫的折扇,怎麼在你這裡?」羌勁歌氣若游絲,道:「你將這「玄虎」扇交給你姐夫,告訴他,我羌勁歌……記著他的好,你姐姐厲睫玉她……」說到此處,羌勁歌的聲音戛然而止,頭無力地垂下,握住厲蕪荒的手也緩緩鬆開。
厲蕪荒知道羌勁歌還有話未說完,但是他卻再也無法說出了。厲蕪荒也不知道該對羌勁歌說什麼,只得道:「六師兄,你走好吧!」那童子落揚吸了毒氣,此時方才醒轉過來,他先是對身邊的環境一陣錯愕,隨即便看到躺倒的羌勁歌。他連滾帶爬地跑到羌勁歌身邊,方才發現他的師傅已經死去。落揚哭喊道:「師傅!師傅!」不住搖晃羌勁歌的屍身,只是羌勁歌永遠不會回答他了。厲蕪荒叫道:「你師傅已經死了,你跟我們走吧!」但是落揚並不理會他,只是一味地哭泣。
厲蕪荒發出一聲歎息,來抱羌勁歌的屍身。落揚哭道:「你們害死了師傅,你們害死了師傅,不許你碰他不許你碰他!」厲蕪荒見他哭得傷心,心想六師兄有這個徒兒為他收屍,倒也算幸運了。自己若是死了,怕是再也沒人為自己收屍了。厲蕪荒只得將羌勁歌的屍身放下,過來凰遐秋這邊。厲蕪荒將凰遐秋抱起,在她耳邊柔柔地道:「師姐,我們走吧。」
厲蕪荒走出兩步,突然想起那時常喝罵他的萬婆婆還躺在另一邊。雖然她對自己向來沒什麼好話,但是幾番救過自己,自己怎能讓她曝屍荒野。現在想來,自己幾次進出柳宅外的松林,應該不是自己機緣巧合遇見她,而都是由她幫助。因為她如此武功,怎麼可能不發現自己,而且也不會有下人三更半夜出去買菜吧!雖然萬婆婆嘴上總說厲蕪荒是什麼混賬小子,但其實她恐怕比柳曉茜還先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