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誅天 第118章 愚人,莽夫1
    凡玫老尼帶著余嚴冬轉向庵後,來到另一個小院裡,這小院堆著柴火和雜物,原來是後院。就在這後院裡,正有一間陳舊的小屋。余嚴冬心想青姐難道就在這裡?果不其然,凡玫老尼站在院中,向著那小屋道:「靜心,出來吧。」屋中響起朱顏青的聲音:「師傅,請恕徒兒不遵師命,你讓他走吧,徒兒不想見他。」聲音卻是有些嗚咽。凡玫老尼歎道:「靜心,既然塵緣未了,那便出來見上一面吧!」但是屋中抽泣聲漸響,房門卻並未打開。

    凡玫老尼長長歎了一口氣,轉向余嚴冬道:「施主,既然靜心不願出來見你,你便自行進去見她吧。」余嚴冬早已急不可待,連忙搶上去,一把推開房門,那屋中坐著的,果然是那個他朝夕相處的背影。那背影不停地顫動著,抽泣聲響,想必此刻背對著余嚴冬的那張面孔,定早已是滿臉淚水。

    余嚴冬登時熱淚盈眶,柔柔地叫道:「青姐!」走上前去,便要從身後抱住她,誰知朱顏青卻是泣聲道:「余施主,貧尼早已皈依佛門,余施主切要注意舉止。」余嚴冬一怔,登時想起自己那日在廳堂之中,誤解朱顏青的場景來,登時心中酸楚,道:「青姐,我知道那日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不要這樣好麼?」朱顏青卻是抽泣不答。余嚴冬又道:「從小到大,不管我多任性,多少次惹你生氣,你都是包容我,原諒我,我那日是……唉,都是我的錯,青姐,你原諒我……」朱顏青卻打斷他,道:「你早已不是小孩子,為何還要說出這些任性的話來?」余嚴冬一愣,道:「我……」卻是再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不下去了。他抬起頭來,卻見正對著房門的神龕上,卻供著一張靈牌。藉著房門投進去的陽光,卻見那靈牌上寫著「先考余公諱效秉府君生西之蓮位」。余嚴冬大吃一驚,這牌位明明是父親余效秉的,為何會在這裡?牌位下方小字落款正是余嚴冬自己的名字,絕對便是自己為亡父所書靈牌。怪不得那日自己在被抄的余府中,遍尋自己父親的靈位不得,原來是在這裡。

    余嚴冬心中當下明瞭,道:「青姐,你若是心無牽掛,為何會將父親的靈位放在這裡?」朱顏青卻道:「余相爺待我如同己出,貧尼供奉乃是出於人之常情,余施主多想了。」余嚴冬長歎一口氣,道:「青姐,你何須編這些來騙我,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你跟我走吧,往日是我不對,我此後必好好待你。」他伸出手去,要拉朱顏青。朱顏青雖然背對著余嚴冬,但是從余嚴冬投到牆上的影子,已然發覺到余嚴冬的動作,連忙避讓。但是余嚴冬手指到處,卻扯掉了朱顏青頭上的素帽,朱顏青一頭長髮登時現出,散落下來。余嚴冬道:「青姐,你瞧你還留著一頭長髮,你還騙我幹什麼?」

    朱顏青卻是平和地道:「余施主,你又何須騙你自己,你可知這世界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有人在你背後,你卻從未轉身。」

    余嚴冬心頭一怔,登時僵在當場。

    朱顏青又道:「余施主,你走吧,貧尼法號靜心,如今已經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了,而且你要找的那個人,也不是朱顏青。」余嚴冬感覺自己心中像是有無盡的話想要說,但是喉頭劇痛不已,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看著面前朱顏青青色素衣的背影,顫抖不止,漲紅了臉想要說出什麼來,但還是徒勞,他似乎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院中凡玫老尼道:「余施主,你還是走吧。靜心既不轉過來看你,便是此生不願再見你一面,你又何苦在此空費心神。」余嚴冬想叫一句「青姐」,但是喉頭哽咽,依舊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朱顏青依然一動不動地面朝裡牆,絲毫沒有轉過身見他的意思。余嚴冬心中哀切,緩緩退了出去,向凡玫老尼草草行了一禮,便向庵外去了。卻聽得身後傳來凡玫的聲音:「靜心,你既塵緣未了,何苦……」又想起朱顏青的聲音道:「師傅賜徒兒法號靜心,就是要徒兒心靜若水,徒兒如今塵緣已了,還請師傅為我剃度……」後面的話余嚴冬去得遠了,便再也聽不清了,或許也是他不想再聽了。

    余嚴冬出得庵來,沿石階而下,石階下青衣庵的比丘尼還在施粥,難民們圍攏過來將下山的路堵得水洩不通。余嚴冬心情沉重,但見這些難民的飢餓神態,更是難受。他正欲離開,卻聽得身旁粥攤上的比丘尼道:「師姐,你瞧人這麼多,我們這點庵裡的存糧再施下去,怕是也要沒了。」另一名比丘尼歎道:「我們這點存糧,也只能是暫解燃眉之急,要是施完了,也沒法子了。唉,我聽難民說此去不遠的磨家縣裡所存官糧豐富,只可恨那縣老爺說什麼要上報朝廷批准,就是不肯開倉放糧,要是縣裡開倉放糧,必然會大大減緩災情。」

    余嚴冬聽得,登時心裡有了計較,提氣躍出難民的人群,辯了磨家縣的方向,快步而去。

    余嚴冬施展輕功,快步向磨家縣而去,磨家縣裡,早已是滿聚難民,莫不是呼天喊地,喝罵聲不絕。余嚴冬先行來到糧庫前,卻見難民圍聚的糧庫前,早已屯衛著一眾軍士。糧庫門前近百名槍兵一字排開,堵住了糧庫大門,其後弓手皆是張弓搭箭對著人群,就連糧倉的頂上也是伏著弓手。

    一名軍官在糧庫門前焦急地來回踱步,面對著糧庫前的難民,不住地抱拳道:「眾位父老鄉親,不是我老李狠心,而是沒有官文,我老李也不敢擅自做主啊!」也不知他說了多少話,發出的聲音早已是嘶啞乾澀。但是難民叫囂不止,哪裡肯聽,雙方劍拔弩張,似乎便要一觸即發。但是士兵早有準備,若是難民硬衝,必然是死傷無數。

    余嚴冬只是草草看了一遍,便轉向縣衙去,相對於糧倉的喧鬧,縣衙門前卻是另一番光景。十幾具難民的屍體在縣衙門前排開,死屍的家屬跪向縣衙,哭喊道:「求縣老爺做主啊!求縣老爺救命啊!」但是縣衙大門緊閉,就算這些人在這裡哭上再久,也是徒勞了。在這些哭喊的難民之前,卻端坐著一名袈裟著身的老僧,那老僧閉目端坐,雙手合什,口中默默念著經文。

    余嚴冬見這老僧生得慈眉善目,雙頰太陽穴隆起,似乎是個外功高手,料來不是個平凡人物。這老僧為何會坐在這裡?余嚴冬雖然有心拜見,但是此刻他還要另外的要緊事。他不做遲疑,縱身躍起,落到縣衙的屋頂上,卻見縣衙內,幾名官差正打著呵欠懶洋洋地坐在堂下曬太陽。余嚴冬不見縣官,便又轉向後堂。卻見後堂的院子裡,一名長鬚老爺正悠閒地坐在搖椅上抽著旱煙,正是磨家縣的胡姓縣太爺。磨家縣離京城不遠,余嚴冬為官時,曾見過這胡縣官,所以認得。

    余嚴冬按下身形,落到那胡縣官身前,道:「胡老爺,大難臨頭,你還真是悠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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