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筱潔歎道:「無期這些年消聲匿跡,我們都是不知他的苦痛,嚴冬你也無需太過自責。你今日既能來此見他,他泉下有知,必感欣慰。」余嚴冬黯然道:「此刻也只得作如此想了。」秦筱潔道:「嚴冬,你既然來了,就在這陪陪無期吧,我先去休息,有些事情,我明日再告知你。」余嚴冬道:「師娘自去便是,明日我再來向你請安。」秦筱潔點了點頭,向茅屋走去了。
凰遐秋見秦筱潔走得遠了,悄聲在厲蕪荒耳邊道:「小師弟,你知道麼,娘今次居然沒有叫我隨她一起去休息,我瞧她有些心神不寧的。」厲蕪荒道:「是因為師娘和二師兄感情很好吧?二師兄走了,師娘自然很難受。」凰遐秋道:「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先去陪娘,明天再找你玩。小師弟你記住,要是本師姐再看見你愁眉苦臉的,你的刀就別想要了。」厲蕪荒苦笑道:「師弟怎麼敢不順著師姐的意思。」凰遐秋撲哧一笑,也轉身往茅屋去了。
「二師兄,我來看你了。」余嚴冬立在諸葛無期和厲念喬的墓前,神色悲慼。他看著這普通的墳頭,歎道:「若是有酒在此,師弟我便能敬師兄一杯。唉,只可惜師弟我,並未準備佳釀……」
余嚴冬苦澀一笑,又道:「二師兄,自那日金頂一別,我們竟然已是十餘年未見。那日別時,師弟我問你以後能否再相見,沒想到……沒想到這一別,竟是永別……」
余嚴冬言語哽咽,捶胸嗟歎,道:「二師兄你這般天之驕子,卻這般英年早逝,唉,天妒英才,天命如此,我們這些凡人縱究無能為力。唉,實在是可惜!可惜!可惜!」
厲蕪荒在一旁聽得,不禁道:「姐夫,你連說了三個可惜,卻不知為何可惜?」余嚴冬歎道:「二師兄他學識淵博,武功高強,有經天緯世之才,藏變天之能。但卻這般辭世而去,學無所用,沉寂江湖,如何不可惜?二師兄又未留子嗣,自古有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二師兄未能傳宗接代留有後人,如何不可惜?二師兄本是天之驕子,卻這般草草葬在這等荒郊野嶺,連個墓碑也沒有,再過三五十年,莫不過化作枯骨敗草,誰人又能記得他,如何不可惜?」厲蕪荒聽得,登時心想三姐也隨二師兄諸葛無期這般離去,更是放棄了莫大的厲家,豈不更是可惜?
最後,余嚴冬彎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手中捏做了細末,灑於墳頭,黯然道:「二師兄,師弟我送你上路。」
半響,余嚴冬方才平復心情,轉身離開墓前,來到厲蕪荒面前,道:「四弟,我們走吧。」厲蕪荒應了。兩人離開茅屋後,轉向屋前。余嚴冬道:「四弟,你我且去轉一轉,可好?」厲蕪荒歎息道:「姐夫,走走也好,就算去休息,我又怎麼睡得著。」
兩人遠離茅屋,又轉回蘆葦蕩中,余嚴冬方才道:「四弟,適才你說起你三姐,念喬她怎麼了?」厲蕪荒苦笑道:「姐夫,你是不知道,現在三姐她……就和二師兄一起躺在這墳墓中。」余嚴冬聞言震驚不已,他自是不知道厲念喬所嫁之人便是諸葛無期。厲蕪荒便將厲念喬成了諸葛無期妻子又追隨他而去之事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余嚴冬聽罷,歎道:「沒想到二師兄與三妹兩人卻有這般故事,原來……唉,黃泉路上,能相互作伴,卻也是好的。」言罷,又拍了拍厲蕪荒的肩膀,道:「四弟,我知這麼短的時間,便有兩名至親之人離你而去,你心中定是難受。但死者已逝,你還需節哀才是。」厲蕪荒聽言,卻只能是苦笑不已。
余嚴冬又追問厲蕪荒道:「四弟,我卻還是疑惑,那日你離開客棧後,到底發生何事?」厲蕪荒便將自己那日而後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個遍,從斷龍橋自己拼盡全力殺死癩頭蛇,在昏迷中被柳曉茜的哥哥救下,柳府遇見柳曉茜,在客棧與湯莫問相爭,後來癡迷柳曉茜買醉街頭的事也對余嚴冬毫無隱瞞,如實說了。說到癡情處,厲蕪荒不禁有些臉紅,道:「姐夫,我迷戀柳姑娘,竟以烈酒麻痺自己,自甘墮落忘記使命。如此才被二師兄斥責,我真是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余嚴冬卻是呵呵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弟,我知道你自小便喜歡漂亮的女孩子,長大了原來還是脾性不改。」厲蕪荒聽余嚴冬這般說,更是羞愧。只不過在姐夫余嚴冬面前,厲蕪荒倒也並不覺得十分難堪。
余嚴冬道:「四弟,你且解下衣衫來,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厲蕪荒照做了,待解開衣衫,卻見厲蕪荒渾身上下都是血痕,余嚴冬大驚道:「這些都是你四師兄所傷?」厲蕪荒點頭道:「已經好了十之八九了,雖然傷口較多,但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倒是我第一次離開柳府,柳姑娘告訴我說,我身藏餘毒不能根治,她說她的哥哥讓我去找鬼醫醫治,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余嚴冬奇道:「餘毒?」說著伸手搭上厲蕪荒的脈搏,指尖運勁,真氣貫入厲蕪荒的經脈中。半晌,余嚴冬方才收回內力,皺眉道:「是,四弟你脈象之中確實有一股詭異的真氣,壓制著你的任督二脈。我以真氣探之,竟被其主動抗拒。依我看來,這股真氣應該便是你所說的餘毒。」厲蕪荒奇道:「姐夫,我就是感覺提氣之時,丹田有刺痛的感覺,那日我在柳府見到四師兄,本想與他相鬥,誰知一提氣便氣息紊亂,反而自受內傷。不過這股真氣卻是從何而來?」余嚴冬道:「這股真氣極其詭異,料來是由人強行注入你體內。這股真氣如此強悍,看來這人武功應該不在我之下。」
厲蕪荒聽得,登時奇道:「這人比姐夫武功還高?我卻是何時得罪了這般人物,勞他對我如此費心?」余嚴冬道:「我也覺得十分好奇,這真氣雖然詭異,卻只能限制你的內力發揮,並不足以危及你的性命。此人給你注入這股奇怪的真氣,自是想要害你。不過此人既有害你之心,為何又僅僅只是注入真氣壓制你的內息?四弟你才涉足江湖多少天,自不可能得罪什麼人,莫非是你爹的仇人所為?」厲蕪荒登時想起一個人來,連忙道:「肇中雄?」余嚴冬皺眉道:「以肇中雄的實力,的確能做出這等手法,不過從他既然派雙妖跟隨我們多日意欲將你斬草除根來看,直接取你性命反而才說得過去。」
余嚴冬突然神色陡變,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讓厲蕪荒轉過身,低頭去細看厲蕪荒的左背。卻見月光之下,厲蕪荒的左背上果然有一條細小的傷口,傷口皮肉還未完全癒合,想來受傷時間並不久。余嚴冬臉色大變,道:「四弟,我且運功探你臟腑,你忍著疼痛。」說著右掌抵上厲蕪荒的左背,內勁貫入厲蕪荒體內。厲蕪荒但覺丹田之中一時間寒氣逼人,五臟六腑如遭冰封,登時痛不欲生,他只是咬牙強忍著。只是片刻,余嚴冬收回內勁,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