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人群中是誰低低地說了一句:「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厲府中,厲蕪荒和小嬿正笑個不停。小嬿道:「少爺你又把你幾年前的鬼把戲用出來嚇唬人了。」厲蕪荒道:「以前我武功不濟,都知道我在作假,現在我使出來,怕是沒有人懷疑了。」小嬿道:「少爺現在好俊的武功,這兩年你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厲蕪荒道:「這個以後慢慢講也不遲,倒是我離開這兩年,家裡怎麼成了這個樣子?我爹怎麼會重病的?我三姐又怎麼會離家而去?」
一提到厲蕪荒的三姐厲念喬,小嬿的神色又是一陣傷痛。她點了點頭,道:「少爺,我們去看看老爺吧。」
待兩人來到厲千翔的寢室,小嬿叫開幾位正在窗前侍奉的婢女,厲蕪荒掀開床簾,不由得心中一驚。平日裡那個精神矍鑠、氣定神閒的厲千翔,如今卻是面色烏黃,眼眶深陷。厲蕪荒心中一痛,心道怎麼會這樣。他叫了兩聲爹,但是厲千翔渾然沒有任何反應。
小嬿道:「少爺,老爺已經昏迷不醒一個月了……」厲蕪荒悲慼道:「怎麼會這樣,可曾請過醫師?」小嬿道:「也不知請了多少醫師了,都是束手無策。」厲蕪荒道:「束手無策?我爹他向來雄健,怎生得這般重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忍再看,放下床簾,歎了一口氣,在床邊坐了下來。
小嬿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地道:「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為……因為……」小嬿神色極不自然,不願再說下去。厲蕪荒道:「到底因為什麼?」小嬿拉起厲蕪荒,兩人卻是離開厲千翔的房間,來到屋外的走廊上,小嬿方才道:「少爺,我不瞞你,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為小姐。」
小嬿口中所說的「小姐」,自然便是厲念喬。厲蕪荒不由得一愣,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嬿長長歎了一口氣,方才道:「這事情還得從兩年前少爺你被人擄走那時說起。少爺你是不知,那日你被擄走之後,老爺大發雷霆,說小姐保護不力,連少爺你都給丟了,發起怒來,打了小姐一掌,小姐當場便被打得吐出血來,受了內傷,休養了半月才好。」厲蕪荒歎道:「沒想到爹竟然因我遷怒三姐,實在大是不該。那日湯莫問強的可怕,爹又不在,誰能攔得下他呢。」
小嬿聽厲蕪荒說起,卻是苦笑不止,又道:「小姐本來就活得十分痛苦,自此以後,小姐更是鬱鬱終日。以前少爺在家時,小姐料理完那些繡莊的賬目,便會回府中教少爺。但自從少爺不在家後,小姐便很晚才回府中了,每日料理完賬目後,便帶著奴婢前去城西的琴房撫琴。」
厲蕪荒聽到這裡,愕然道:「三姐還會彈琴?我怎麼不知道。」小嬿笑道:「少爺你不知道的多了,你只道是小姐只會打理賬目練練武功麼,小姐的琴藝很好的。」厲蕪荒恍然道:「我只道三姐是個冷冰冰的人,不同於尋常千金小姐喜好琴棋書畫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沒料到還是……可是三姐彈琴和此事有何干係?」小嬿道:「少爺莫急,且聽奴婢繼續說來。小姐去城西的琴房撫琴,本來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是,自從小姐在琴房撫琴那日開始,奴婢便發現琴房對面的屋簷下,卻是多了一名污穢的乞丐。一開始,奴婢我也未曾在意,但每日我們去琴房,那乞丐總是在那裡。奴婢覺得奇怪,便向小姐說起,小姐說此人不過是一個乞丐罷了,不足為意。可是無論是颳風下雨,只要我們來了琴房,那乞丐都是躺在屋簷下,一動不動。兩年來,從未間斷。」
厲蕪荒奇道:「這乞丐好生奇怪,莫非是來聽三姐彈琴的?」小嬿點頭道:「當時奴婢也是不知,不過時至今日,少爺所言實是確鑿無疑。」厲蕪荒更是訝異,道:「可笑,一個乞丐,連飯也吃不飽,哪裡來的閒情雅趣?」小嬿卻是苦笑道:「若是尋常乞丐,那不是傻了便是瘋了,可是這名乞丐,卻並非尋常。」厲蕪荒奇道:「並非尋常?」
小嬿點頭道:「少爺且聽奴婢我繼續說罷,事情一直持續到上個月,老爺說小姐已經二十有六了,讓她趕快成親,成親的對象就是萬寶錢莊的少掌櫃。」厲蕪荒哼了一聲,道:「爹這招又來了,又是想籠絡財通天下的萬寶錢莊吧。那少掌櫃真是色膽包天,也不怕我三姐將他活剮了。」小嬿道:「與那少掌櫃成親一事,小姐自然是決不會同意的。可是老爺咄咄相逼,不容小姐久慮。小姐就想了個法子,說她只欣賞天下文武全才之人,她要出三個難題,公諸世人,誰能解決這三道難題她便嫁給誰。小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老爺實在拗不過她,只得同意了。」厲蕪荒登時笑道:「爹哪是拗不過三姐,他是想三姐自己選定的人,那必定也是人中龍鳳,可能比那萬寶錢莊少掌櫃差不了多少了。」
小嬿未置可否,又道:「當天,厲家將這個消息散出來,全中吳城,不,全江南的男子幾乎都興奮地發狂了,要知道誰要是能解決小姐所出的三道難題,就能做厲家的女婿,且不說能娶小姐是何等幸福之事,就說進了厲家,那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是享之不盡用之不完了。」
厲蕪荒奇道:「三姐要出三道難題?三姐真會想法子,真有意思,你倒是快說說是什麼難題。」小嬿道:「小姐出的第一道難題乃是文試,是一個對子,她出上聯要人對出下聯。這個聯子口難言說,非要寫下來才能明白。」小嬿說著便以手蘸了茶水,在木桌上寫道:朝朝朝朝朝夕。厲蕪荒一看,奇道:「怎麼會有這等的句子?」小嬿微微一笑,道:「小姐出的上聯是:「朝(chao)朝(zhao)朝(zhao)朝(chao)朝(zhao)夕」。」厲蕪荒愕道:「這……這,這聯太奇怪了,三姐實在太狠了吧,誰對得出怎麼奇怪的上聯。」小嬿緩緩一搖頭,又在桌上寫下了下聯:長長長長長消,接著道:「少爺,可是就在對聯剛貼到中吳城的第二個時辰,就有人給厲府送來了這下聯:「長(chang)長(zhang)長(zhang)長(chang)長(zhang)消」。」
厲蕪荒一怔,道:「好……好……這對出對聯的,卻是什麼人?」
小嬿一臉苦笑,道:「少爺,我們都只道一定是什麼大才子,結果送對聯上門來的,居然正是那名兩年來一直在琴房對面聽小姐撫琴的那個乞丐。」厲蕪荒登時驚愕。小嬿又道:「這乞丐蓬頭垢面,油污的頭髮把臉都遮完啦。平日裡隔得遠,倒不覺得,現在就站在面前,這乞丐又臭又破的衣著讓我們都直犯噁心。這乞丐瞧不見相貌,難辨年紀,只能從他的聲音判斷出來他倒還算年輕。老爺只以為他是幫別人送的,但那乞丐居然對老爺說就是他對出的對子。老爺又問他是否是丐幫之人,那乞丐又說不是。老爺說既然能對出這等對子,料來也是師承名門,問他老師是誰,那乞丐卻說自己沒有老師。老爺當時就有些生氣了,還強耐著性子問他既然腹有才華,為何會淪為乞丐。那乞丐卻冷笑不答。老爺見他如此,勃然大怒,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一掌打死那乞丐。誰知小姐卻出手阻止了老爺,還一臉高興的樣子,說什麼早料到他並非凡夫俗子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