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松右手拄著巨闕,左手按著胸口,艱難地在廢墟中移動著,每走幾步便會咳出血來。金頂之上,只有他還在移動,他所移動的方向,正是凰離波跌落的地方。
那邊凌旭和他身邊的十幾個武林人士正坐在地上運功療傷,適才破天魔黑氣所產生的巨浪,對他們也或多或少地造成了內傷。
廢墟中,一個接著一個的白衫少年緩緩爬起身來,木人傑、湯莫問、花無淚、羌勁歌、余嚴冬、鄧破軍,最後從廢墟中爬起的人,正是左臉老化的諸葛無期,他雙手托著一個人,正是凰離波。凰離波只是癱倒在諸葛無期的雙臂中,雙目微睜,氣若游絲,從他毫無半點血色的面孔上已然得知,這個仙風道骨的奇才就要隕落。
「天機門眾弟子,前來聽命。」是諸葛無期嘶啞的聲音,伴隨著的是他極不協調的面孔抽動。他將凰離波放下來,扶他盤腿坐好,便在凰離波身前跪倒。
天機門眾弟子都向師傅凰離波靠過去,紛紛跪倒在他面前。
凰離波調息半晌,抬頭看了看已經黑雲消散露出滿天星辰的夜空,這時一顆流星拖著長長地尾巴從天空中劃過,消失在地平面以下。凰離波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道:「為師的天命星辰已然隕落,徒兒們,從今以後,為師便與你們陰陽相隔,你們自行保重。」
凰離波眼神中露出慈愛的神色,環顧著自己面前這幾名弟子。自從拜師開始,除龍嘯松外的七名弟子何曾見過師傅這般眼神,以往的那種嚴厲和壓迫感似乎就此消於無形。眾弟子誰也不說話,都已經明瞭師傅即將離世,心頭便如壓著巨石沉重無比。
木人傑看著師傅,眼眶緩緩濕潤,輕輕地抽泣了一聲。凰離波看著木人傑,臉上浮現出淺淺的微笑,緩緩伸出右手,想去撫摸跪在面前的木人傑的頭,但是手只是伸出了一半,便再難前進,木人傑搶上一步,抓住了凰離波的手。那只曾經揮舞著籐條鞭笞他們的右手,那只曾經緊攥著無鋒木劍的右手,那只曾經握著毛筆揮灑墨香的右手,如今卻是那般冰冷那般無力。
凰離波看著抽泣的木人傑,道:「人傑,為師八名弟子,數你最為純善無知,如今為師將去,卻又如何能放心讓你踏足武林?」木人傑正要開口,凰離波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他又道:「為師命你將我的骨灰帶回天機峰埋葬,終生留守天機峰,不得涉足江湖,你可明白?」
木人傑帶著哭腔道:「師傅,弟子木人傑知道了。」淚珠已然滑落。
木人傑父親是樵夫,幼時,他父親上山砍柴遇見老虎慘失性命,母親得知噩耗隨即病倒,三日後離世而去。凰離波雲遊至此,遇見痛失雙親卻僅僅五歲的木人傑,便將他帶上天機峰。直至木人傑年滿十六,將他收為八弟子。凰離波對於木人傑而言,不僅僅是授武功的恩師,還是有再造之恩的養父。
凰離波又看向花無淚,道:「無淚,無淚,唉……」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半晌才又開口道:「為師知道在你生命中,仇恨已經成為了你的精神支柱,不過,生命中可以追求的美好甚多,仇恨不過煙雲而已。今日之後,你就離開天機門,你追隨你父親的意志也罷,遊歷於江湖也罷,為師希望世間的美好,能消解你的心結。」花無淚緩緩點了點頭,宛沒有半點表情。
花無淚原名花亮,他的父親花鈧,乃是北宋朝中一名大將。凰離波做客花鈧府中時,覺得花亮是難得的學武材料,經花家同意,將花亮收做弟子。結果花亮上山一月後花家突傳噩耗,花鈧一家一夜之間慘被滅門,兇手卻不得而知。至此花亮不再有一絲笑容,自己改名為花無淚,就是時刻提醒自己身負血海深仇,不可有任何一絲怯弱的淚水。花無淚的武器「天涯」槍,本就是花家所傳下來的上戰場的兵器,所以才與江湖中人所用的槍有區別。
凰離波轉向羌勁歌,道:「勁歌,眾位師兄弟之中,你獨具異象,唯有你對為師的醫術頗有造詣,故土難離,出天機門後便回去你苗疆去吧。不過為師提醒你,醫毒兩者,只在一念之間,你可知道?」凰離波講到這裡,眼神中復又恢復了往日嚴厲的神色。羌勁歌只是點點頭,甚至不敢抬頭看師傅凰離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