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聽聞皺了皺眉頭,問道:「為何未見戶部奏報?此事當為戶部錢府官員所轄之事嘛!」
戶部侍郎唐儉連忙奏道:「啟奏聖上,這是一件平日常的小事情,市面上經常有各種各樣的雜頊的事,現錢、鐵錢、銅錢時有潮漲潮落,這些事本由市面上自然之行律,不以人力所為。故而下官未奏報,以免聖上煩心。太子殿下正與臣下一起想辦法,不幾即可辦妥。」
皇帝聽了很高興,道:「好吧,愛卿盡心辦好此事。」
散朝不久,齊王李元吉就匆匆忙忙來到東宮。李元吉對李建成說:「我的屬下劉思行密報,張亮在洛陽等地,暗中聚集兵馬,串聯武力。」
聞言頓時警覺的李建成道:「事情非同小可!快奏報父皇!」
李淵聽了齊王報告張亮之事,立即黑下臉來,即刻下令:「著禁衛軍錢九瓏,立即率兵前去捉拿張亮等人,交刑部審理!」
錢九瓏,字永業,湖州長城人。九隴先輩,原為南陳大將吳明徹的偏將,後輾轉跟隨李淵。參加過戰薛仁杲、劉武周,因戰功升為右武衛將軍。還參加過平定洛陽,與皇太子李建成討伐劉黑闥,力戰破賊,以功封為郇國公,以本官任職為苑游將軍。
一彪飛騎,馬蹄翻湧,在直趨洛陽的官道上,捲起一陣煙塵。
駐守洛陽的溫大雅,是溫大有的兄弟。大唐初創之時,溫大雅在李淵身邊作記事,著有《大唐創業起居注》一書。後為秦王所用,留駐洛陽。洛陽守城守軍一見是御林軍飛騎而來,拿著皇帝的金牌令箭,哪敢怠慢,連忙打開城門。苑游將軍錢九瓏突然飛騎進了洛陽府。溫大雅驚惶失措來不及通風報信,張亮倉促間只好跪地接旨,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虎虎生威的御林軍上前按著了張亮,打入囚車,押回長安。
與錢九瓏同時飛進京城的,還有溫大雅的密信,逕直到了秦王手裡。李世民大驚!
「張亮此人不能留下活口!」這是驚恐之中的李世民第一個念頭!秦王心中狂跳,冷汗順著後椎往下流:如果張亮如實招供,後果不堪設想。自己雖然在地方經過長期培植,也形成了很大的勢力。在國家中樞決策機構和政務方面,朝中大臣蕭瑀、竇抗、陳叔達、宇文士及等人與自己關係極為密切。中間派人物封德彝、楊恭仁等人,在公開場合也不敢與自己為敵。只有老臣裴寂與齊王李元吉、燕郡王羅藝、並肩王羅成等人,是明顯的不與自己攪在一起的人。李世民想:天策府控制軍權,具備發動政變、奪取帝位的基本條件。
「來人!——」秦王一聲招呼,內役應聲而出。李世民說:「速請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和程咬金、秦叔寶、尉遲恭到議事廳。」
上午還陽光燦爛的天空,現在卻飄起了毛毛細雨。細雨朦朧,氤霧如紗,密密地把樓台亭閣交織在一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和程咬金、秦叔寶、尉遲恭先後帶著一陣陣的寒意,聚進了天策府後院議事廳。長條案几上,空無一物,連平日常有的茶水也沒有端上。
`李世民鐵青著臉,陰冷的眼光格外的涼。他一開始就扔出一塊重磚頭,說:「派去洛陽的張亮已被父皇拿回,現交由刑部審理。你們看下一步的事態會如何變化?!」
這就是秦王的風格。開門見山就是一記重磅扔過來,打壓得在場的人吐不過氣來。秦王永遠沒有太子建成那樣的文采和口才輕言細語抑揚頓挫與人坐談如沐春風的舒暢淋漓。沉悶太久之後,還是天策府第一文人杜如晦開腔了:「最好是張亮不招供。」
這是一廂情願意想法。也是一句廢話。長孫無忌不耐煩地說:「只有死人,才不說話!」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不行!出了事就殺人滅口,以後誰敢為秦王作事?!」房玄齡心中一寒!道。
秦王看了房玄齡一眼,面無表情,但內心已有點反感!房玄齡這個白臉書生真是一臉的呆子模樣。
杜如晦說:「我們分頭去活動關節!力爭讓張亮明白,為了大局,守口如瓶。」
李世民堅決地說:「好!你們三人分頭去活動!一定要張亮頂住。沒有證據,朝庭也絕不會隨便動本王的!畢竟本王有大功於國天下人盡知,況且,本王還有洛陽基地。」
杜如晦幽幽地說:「萬一張亮頂不住,如實招供了的話,大王將如何辦?」
早已在一旁忍不住的程咬金嗡聲嗡氣地叫道:「你們真是哆嗦!爺們反了不就得了?!」秦叔寶扯了一下程叔寶的衣服,還未開腔,尉遲恭也早就煩透,他大聲道:「有什麼好怕的?!我們現在手頭的兵將都在,京城內秦王府早有八百精銳隨時調用,京城外還有洛陽這個後備基地,怕什麼?!」
李世民臉色嚴凌,目光堅決。這種表情他們這些屬下太熟悉了!——長期跟隨秦王出征的將領都知道秦王內心已有主意了。一陣短暫的沉靜之後,果然只聽得秦王的話在耳邊激盪:「程咬金、秦叔寶、尉遲恭聽令:馬上回去作好應變準備!」秦王果決的目光盯著他們,沉著有力地補充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亂動!」
看著秦王果決而鐵青的臉色,眾將連忙點頭稱是。一陣寒風吹了過來,挾著飄灑的細雨。議事廳內的燭火搖晃了起來,冷風捲著細雨掃了過來,燭火熄滅了幾支。
京都,刑部大牢。昏暗的燈光像鬼火一樣,慘淡!
一堆亂草散開,張亮呆在那兒發怔:簡直如夢一般!……自己突然被押回長安,一時間天策府聯繫不上,不知秦王會如何反應?!張亮想:當務之急是自已保命要緊!如實招供:能保命嗎?不招供,能保命嗎?秦王定然不願被供出來!那秦王會否殺人滅口?!……猛地打了個冷顫!心裡驚慌了起來!
「光——」鐵門打開了,家人探監,送來一盒飯菜。
奇怪!午飯剛吃過不久,怎麼又送飯來了?張亮接過來,看看碗底,沒有張府的記號——午飯時,張亮已與家人約定,為了防止他人下毒做手腳,凡是張府送來的飯菜,碗底都有張府的記號!一陣心悸!從心頭消然升起。一排冷汗,順著脊稚無聲地往下淌。搖晃的燈光映照著淒涼!張亮象扔下烙鐵似地放下了碗。這時,一截青菜讓他的心猛烈地一跳!——奇怪啊!青菜裡怎麼會有一截麥苗?!青青的一截麥苗!
張亮出身於貧苦農家,對農作物非常的熟!青青的一截麥苗,喚起了他童年的回憶!青青的一截麥苗,此刻特別的親切!好像看到他那年邁的父母,面朝黃土背朝天勞作在田地裡。
不對!張亮猛地一激靈!「麥苗」——是「默」的同音;「苗」——是未成熟的作物。是「未成熟」的意思;一截麥苗「青青」的——「青」是新的活的。那就是「活」啦!
張亮的確不是一個笨蛋!如果是個笨蛋他也作不了車騎將軍!張亮很快就明白了送飯菜來的含意:以雜放在青菜中的「一截青青的麥苗」把意思傳遞過來了!——「沉默就可以活!秦王的大事還沒有成熟。」
哇!高興啊!張亮的眼睛裡大放光芒!他好像從死亡線上,找到了一線生機,欣喜若狂!
戶部議事大堂。太子李建成與戶部侍郎唐儉在研究市面上缺少流通的現錢之事。
「你們分頭把掌管錢府的官員和文思院的官員召來,孤家有話要說。」太子吩咐道。
唐儉立即令手下的官員去辦了。李建成坐在民部大堂之上,手裡玩賞著一枚現錢。這是一枚大唐五年鑄制的現錢,由於現錢裡含有三分之二的銀子,所以市民都這種現錢為「銀元」。在市面上民的手裡,這種現錢就是硬貨幣。走到哪裡,這種現錢都有價值。難怪市民這樣寶貝哩!由於聽到遷都的議論,所以,市民就存下這種現錢,市面上就是缺少這種錢流通。
「大哥!您在這兒啊,讓我一陣好找!。」李元吉匆忙進來。
不緊不慢,靜若止水的太子,看到匆忙而來的四弟滿頭是汗,順手推過去一杯茶水。李元吉看都有不看一下,仰頭「咕嚕——」就喝了下去,氣喘吁吁地說:「秦王……」
李建成連忙伸出二指,示意元吉打住了話頭。不露聲色的太子起身,右拐,走入內室,隨後跟進的元吉才悄聲說:「據刑部報稱,秦王府等人四處活動,好像有通風報信之嫌。」
若有所思的太子帶著平常時的笑容,反問道:「難道就沒有殺人滅口之嫌?……為兄我在這裡忙公務,你現在即刻把此況稟報父皇。」
李淵在太極殿,剛剛議定遷都具體事項。皇帝堅決地說:「遷都之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不要再遲疑了。中書侍郎王珪、宇文士及等人,明日就啟程,越過終南山,到樊州、鄧州一帶,巡視合適的地址,畫出圖本,交裴愛卿、封愛卿研究。」
這時李元吉匆匆上殿,向前一步,道:「兒臣有要事奏報!……天策府的杜如晦、長孫無忌等人先後到刑部活動,好像是通風報信,當然也不排除殺人滅口的可能。」
「朕早有所備。」李淵老成地說:「朕已令監察卸史劉政會前去刑部提審張亮。此案移交朝庭監察院負責處理。另外,朕已令人把張亮帶到洛陽的一百多人,全部打入獄中,天策軍的副統領王保和洛陽的溫大雅一併下獄。待審理後再行定奪。三胡不必多憂!朕自有道理。」
「父皇真是英明!兒臣自愧不及也!」李元吉打心眼裡佩服父皇深謀遠慮!
李淵感喟地歎息道:「哈哈——為父執掌天下也不容易啊!」
忽聽黃門待郎來報:「兵部待郎任瑰、中書令裴寂前來叩見!」
「宣!——」李淵打住話題。任瑰、裴寂上前叩見聖上。任瑰警覺地說:「據兵部來報,天策府程咬金、秦叔寶、尉遲恭及洛陽駐軍調動訓練頻繁。」
「啊?!」李淵沉靜不語。指了指黃門侍郎,道:「宣劉政會來見!——」
李淵與裴寂、任瑰、元吉品嚐香茶,談了一陣無關緊要的話,這時,劉政會汗流滿面地入殿了。他抱著一疊卷宗。
「啟奏聖上——」劉政會只開了一個話頭,就望著李淵不說話。李淵很熟悉這是將要奏報機密之事時的表情,好讓皇帝屏退眾人之意。李淵大手一揮,道:「都有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劉政會這才說:「臣審理張亮之案,張亮閉而不言。但從天策軍副統領王保、洛陽府屬溫大雅等人,審得到可靠情況,」劉政會邊說邊翻開卷宗,說:「王保供稱張亮帶他們百餘人去洛陽是召集兵將,準備聽令到天策府執行任務。具體什麼任務不清楚。王保只稱聽令張亮的,而張亮聽令於誰,就不知道了!」
齊王忍不住了,憤憤地道:「哼!不知道?那還有誰的命令?不就是秦王麼?!」
李淵擺擺手止住李元吉的話,道:「這個線索只能追到張亮那裡了。從張亮那裡再找主謀!」李淵再問:「那洛陽府的溫大雅他們怎麼說?」
劉政會又翻了幾卷黃色的卷宗,說:「溫大雅只是說接等張亮,提供吃住等等。其他的事情過問不了。張亮只是對他說有公務處理。什麼公務,他不講也不問。」
李淵說:「溫大雅那裡繼續挖材料。不過,那也是只作旁證材料而已。最有價值的是從張亮的口中挖材料!」
「臣明白!」劉政會領命而去。
任瑰憂心地說:「聖上,臣這幾日一直睡不安!兵部的事情責任重大,恐老臣擔不起這副擔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