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蕾剛離開客廳，白敬齋就對米蘭擺了擺手，說：「讓他進來吧。」
梅花黨副主席黃飛虎身穿國民黨軍服走了進來，他是行伍出身，身材魁梧，臉型寬厚，平時總喜歡穿軍服。
「敬齋，這麼晚了，打擾打擾，不過我有要事相告。」黃飛虎的目光從白敬齋移到米蘭的身上。
白敬齋對米蘭說：「你先出去吧。」
有些歐洲血統的米蘭，把她那長長的黑睫毛朝上挑了挑，邁著輕盈的步子，扭動著豐腴的屁股，像一尾小魚一樣溜出了客廳。
黃飛虎坐在白敬齋對面，他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兩顆呲出的虎牙，他原是軍統局的專員，後來成為梅花黨的二號人物。他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黃櫨原是梅花黨金三角培訓學校教務長，1963年在大連竊得核潛艇設計圖後被白蕾暗殺。二女兒黃妃的公開身份是香港明報記者，二十出頭如花似玉卻心狠手辣。黃櫨、黃妃和白敬齋的三個女兒白薔、白薇、白蕾並稱為梅花黨的五朵梅花，各有姿色，各顯神通。
白敬齋抽出一支煙遞給黃飛虎，黃飛虎接過煙，在白敬齋遞來的打火機上點燃了，吸了一大口，吐出一個長長的煙圈。
白敬齋注視著這個老搭檔和老對手，緩緩地說：「總裁今天把我叫去，他對李正人回大陸非常惱火，要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幹掉！」
黃飛虎點點頭，「還有他的老婆郭愛菊。」
白敬齋有些憂鬱地說：「共產黨一定是戒備森嚴，我們先通過內線瞭解一下李正人居住的地點，瞭解他的行蹤，才能下手。」
黃飛虎又吐出一串煙圈，悠悠地說：「我們撤離大陸以後，國防部保密局派出了許多殺手，準備在北京幹掉毛澤東、周恩來、董必武、郭沫若等，在上海幹掉陳毅，在廣州幹掉葉劍英，可是都沒有成功。毛人鳳最得意的幹將段雲鵬，號稱『燕子李三』第二、『賽狸貓』，可還是落入中共的羅網。『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都炸了，可是周恩來還是溜之大吉，難啊，難！」
白敬齋意味深長地說：「功夫不負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
黃飛虎說：「李正人回大陸，對在台灣的國民黨上層震動很大，可謂樹倒猢猻散，老蔣的疑心不無道理，連孫立人那樣的所謂常勝將軍，也一度想依靠美國取代老蔣，結果成了槍下鬼，時逢亂世，居心叵測啊！」
白敬齋聽到這裡，暗想：時逢亂世，居心叵測，你黃飛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也很難說，梅花黨成立十七年，你黃飛虎跟我鬥了十七年，白系黃系，黃系白系，內訌爭鬥。老蔣正是利用這一點，相互牽制，生怕哪一方勢力過強、發展過快、難以駕馭。更何況美國、蘇聯都在擴張勢力，挖牆鑿角、操縱局面、你爭我鬥。
白敬齋想到這裡，對黃飛虎說：「你說有要事找我，不知何事？」
黃飛虎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敬齋，咱們都是黨國要員，都是孫中山先生三民主義的忠實信徒，是蔣先生的得力助手。你又比我大十幾歲，我一向很敬重你。咱們雖然不是一個系統出身，你是中統、我是軍統、你是南派、我是北派，你是文人、我是武夫，但是我們畢竟在同一個戰壕作戰。我的長女小櫨前年死在大陸，不明不白，我也就不追究了，我不信流言……」
白敬齋打斷他的話：「那可不是我家小蕾干的，是中共的特工干的，這是一個陰謀……」
黃飛虎把虎臉歪向一側，說：「敬齋，不提這個了。我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這次刺殺李正人的行動，由我的小女兒小妃負責，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什麼東風？是西北風吧。」
黃飛虎說：「我說的是正事，現在大陸的白小姐就不要插手了。」
白敬齋點點頭，說：「飛虎，我答應你。不過事事要小心。」
黃飛虎的嘴角浮過一絲笑意，說：「我在大陸留有王牌，你白敬齋有王牌，我黃飛虎當然也有王牌。」
白敬齋有些不解，探過身子，笑道：「飛虎，你真沉得住氣，快跟我說說，王牌何許人也？」
黃飛虎神秘地一笑，那兩顆虎牙更突出了，「還沒到布谷鳥叫的時候呢！」
白敬齋有些傷感地說：「我們在台北陽明山裡的山竹山莊培養了多少優秀的特工人員，最神秘的莫過於後山的訓練營，那裡二十四小時有重兵把守，連一隻鳥都飛不進去，教官和學員彼此都戴著斗笠，誰也看不清對方的模樣，海上訓練在澎湖灣進行，而且由美國情報專家授課，可是結果如何呢？台灣在海外的間諜站有數百個，派出的間諜有兩千多人，可是面臨的卻是老暗號一個個作廢、情報網一步步崩潰，十多年間有兩千多名間諜在針對大陸的間諜活動中被捕或失蹤，大陸的特工部門似乎對台灣間諜的行動瞭如指掌，至於台灣在大陸以外損失了多少間諜，就不得而知了。」
黃飛虎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裡，得意地說：「敬齋，你不用擔心。我這張王牌不可小看，中共的王牌特工龍飛未必是她的對手，她的神通只有我知道。派小妃去大陸，正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黃飛虎走了有一袋煙的工夫了，白敬齋還在冥思苦想之中，煙霧已散，可是他猶在細細品味黃飛虎的煙味。
黃飛虎在大陸竟然還埋有王牌。
那麼，這張王牌是誰？
辭別大陸煙雨十六年，怎麼從來沒有聽他講過？
這張王牌究竟能不能擊斃李正人？能不能戰勝中共的王牌特工龍飛？
世事難料啊！
想到這裡，白敬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窗外拂進一陣梅香，幾瓣梅花卷帶著深夜的寒氣撲了進來，散落在窗前的地板上，瑟瑟發抖。
一個雪人披散著濃郁的香氣捲了進來。白蕾精赤條條、氣度坦然地走進客廳，她雪白的乳峰高聳，纖細的腰肢下扭動著圓月般的肥臀，像一顆用刀剖過的雪桃。
白敬齋猛然見到白蕾一絲不掛的模樣，吃了一驚，嗔道：「小蕾，還不快回房間去！」
白蕾驕傲地笑道：「你是我爸爸，我剛剛洗了一個熱水澡，陽明山莊的泉水就是清純。」
白敬齋道：「還不回房間去，這成何體統？！」
白蕾見父親的臉色由白轉為紅，由紅又轉為白，於是退了回去。一忽兒，她裹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裙又來到客廳。
白蕾深情地望著父親，說：「爸爸，你最近瘦了。」
白敬齋點燃了一支雪茄，微笑著說：「我血脂和血壓都高，最近加強了鍛煉，每天繞著陽明山莊快走一圈，有時還騎騎馬、打打高爾夫球。」
白蕾說：「騎馬就算了，上了歲數的人不能做劇烈的體育鍛煉。我建議你少吃動物內臟，多吃點新鮮蔬菜和水果。」
白敬齋笑著說：「你爸爸就喜歡吃豬肝、肥腸之類的食物，我有時吃松花蛋，一次就吃三個。」
白蕾說：「這是膽固醇十分高的食物，我勸你戒了。你可以多吃點有鱗魚，像黃花魚一類的魚。」
白敬齋站起身，在客廳中央走了一圈，打量著自己的腹部，說：「鍛煉就是有好處，我已經減了二十斤，感覺輕鬆多了。」
白敬齋坐在沙發上，拾起燃成半截的那支雪茄，叼在嘴裡，又津津有味地吸起來。
白蕾問：「黃飛虎此次來有什麼事？」
白敬齋回答：「刺殺李正人，為他的女兒請戰。」
白蕾不屑一顧地瞇了瞇那雙嫵媚的雙眼，說：「那個小黃毛丫頭又想搶功。」
白敬齋說：「他說有秘密武器。」
「什麼秘密武器？扯淡！美國人倒是有秘密武器，有原子彈，1958年****萬炮齊發，對我金門守軍猛烈轟擊之時，美國的空軍在日本關島待命，五架轟炸機準備用原子彈對大陸的廈門機場進行空襲。可是後來還不是不了了之。」
白敬齋吐了一口煙霧，說：「那是因為當時的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考慮到蘇聯核力量的存在。雖然當時中共與蘇共關係的蜜月期臨近結束，但雙方的分歧尚未公開。1958年7月31日，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訪問北京，8月23日中共軍隊就炮轟金門，這顯然是****的行動得到了蘇聯的支持。儘管艾森豪威爾總統早些時候已針對蘇聯的核威脅制定了大規模報復戰略，但他顯然對在核戰爭中打贏蘇聯沒有必勝的把握。8月25日，艾森豪威爾總統在白宮召集高級幕僚開會時，決定不在台海地區使用核武器，只用常規武裝力量援助台灣。並再次告訴參謀長聯席會議：即使金門被轟得底朝天，我們也不要急於使用核武器。艾森豪威爾總統如果想用核武器襲擊廈門，就不得不考慮當時仍和中共處在同一陣營的蘇聯的態度。」
白蕾撅著嘴說：「後來蘇聯同中共矛盾公開化，我看美國也就不用擔心蘇聯了。」
白敬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是啊，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蘇聯人自然有自己的野心，它想成為一種新的霸主，它想把共產黨中國變成它的糧倉，自然不希望它發展高新科技，否則到一定時候難以駕馭。」
白蕾說：「我聽說俄國的彼得大帝十六歲驅逐索菲亞，取得政權。同一時期的中國皇帝康熙也是十六歲智擒鰲拜取得實權，當時俄國是農奴制國家比中國落後，但是彼得大帝通過改革兼收並蓄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東西，門戶開放，使俄國很快躋身於列強之中。而康熙領導的大清帝國雖然在經濟上是黃金帝國，由於閉關鎖國，卻逐漸衰落。」
白敬齋說：「是啊，當時從中國到俄國有一條茶葉之路，北京的馬幫馱著茶葉、瓷器、布匹等，途經茫茫草原到俄羅斯莫斯科進行貿易往來，彼得大帝也曾盛情邀請康熙大帝派使節前往莫斯科，但是被康熙大帝一口回絕。康熙大帝認為中國富蔗，不需要進一步開放門戶。」
白蕾歎了一口氣：「到道光皇帝時，鴉片戰爭爆發，大清帝國就日漸衰退了。」
白敬齋彈了彈煙灰，說：「乾隆皇帝執政時期，中國就已經有三億多人了。社會安定，經濟繁榮，文化昌盛，人口必然繁衍很快。當時西方列強都把中國當成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於是垂涎欲滴，紛紛染指，一哄而上。」
白蕾說：「中國的唐帝國也很厲害，貞觀之治、開元盛世，很多國家都派使節前來進貢。」
「是啊，當時的日本、琉球群島、朝鮮、越南等國家都派使臣到長安朝見大唐皇帝，長安城裡歌舞昇平、川流不息，一派太平盛世的繁榮景象。」白敬齋說到這裡，站了起來，把煙頭仍進煙灰缸，伸了伸懶腰。
白蕾望著父親枯瘦的身形，說：「西漢帝國也不可小看，當時匈奴那麼厲害，曾橫掃西亞染指東歐，可是硬是讓漢武大帝給平了，這麼一個赫赫有名的遊牧民族怎麼一夜之間就在草原上消失了呢？就在地球上絕種了呢？
白敬齋按了一下電鈴，一個年輕姣美的侍女走了進來。
「叫一份水果沙拉，兩碗加洲牛肉麵，一瓶威士忌酒。」白敬齋熟練地說，眼睛瞟了一下侍女白晰的雙腿。
「是。」侍女彎了一下腰，退了出去。
白敬齋目送著侍女消失後，感慨地說：「是啊，匈奴人在世界上突然失蹤一直是個謎，也有人說現在的匈牙利人就是匈奴人的後裔。」
白蕾把兩隻雪白的腳丫從粉紅色的拖鞋裡滑出來，然後把雙腳放到茶几上，又接著說：「大秦帝國曾經也顯赫一時，秦始皇氣衝霄漢，併吞六國雄兵，統一中國，修築了世界建築奇跡萬里長城，可是秦朝很快就被改朝換代。『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
白敬齋坐了下來，又點燃了一支雪茄，說：「徐福不見歸東土，遍地唯聞是漢侯。秦始皇用武力征服了天下，但是很快灰飛煙滅。因為要想真正征服民心，需要文化。成吉思汗當初幾乎征服了整個世界，火燒莫斯科，攻佔伊斯坦布爾，他的子孫滅掉了南宋，但是他沒有成氣候，元朝的統治不到一百年。中華民族的文化底蘊太深，它往往能夠融解其他的文化，中華民族的文化是不朽的！」
白蕾說：「我認為美國是個雜種國家，它集中了世界上那麼多國家的精華和人才、財富和資源，它是在掠奪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美國的歷史雖短，但是它起點高，華盛頓當初率領民軍擊敗了英軍，建立了一個獨立的國家；傑佛遜起草了《獨立宣言》，以後林肯通過南北戰爭，解放了大批黑奴；羅斯福，一個小兒麻痺症患者，坐在輪椅上指揮著美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創造了奇跡，從諾曼底登陸，到沖繩島、琉磺島激戰，戰果輝煌。」
「爸爸，你說美國會不會衰敗？」
白敬齋沉吟半晌，點點頭，「我看早晚有一天美國會衰敗！因為世界上有高潮就會有低潮，高潮潛伏著低潮的到來；低潮又預示著高潮的到來。這是人類社會中不可抗拒的規律，正如天體運行規律一樣，是不可逆轉的，你只能積極地順應它，因勢利導，為我所用。就像地球一樣，它早晚有一天要爆炸……」
「爆炸?!這太可怕了！」
「地球只不過是這個宇宙中的一個小小的物質，宇宙中有無數的銀河系，銀河系中又有無數個恆星系，恆星系中又有若干個像地球這樣的星球。地球毀滅了，地球人可以乘坐宇宙飛船到其他可以生存的星球上去開拓新的生活。」白敬齋說到這裡，瞥了一眼端著飯菜進來的侍女。
「小蕾，天不早了，吃點夜宵吧。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不喝餓得慌……」
侍女剛把盤子放到茶几上，白敬齋就抄起叉子叉起一片菠蘿沙拉，迅速地放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