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611章 驚才絕艷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關西大捷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長安城,馬上又衍生雙翼傳遍關中,四下散佈。

    天下震動,萬民驚奇!

    幻月谷、大非川兩場大捷,殲俘敵軍近十五萬——這可是有史以來,大唐對吐蕃最大的勝利!

    近來年,吐蕃倔起兵鋒盛銳。就是這樣一個地處僻遠荒蠻之地的無禮異族,居然不敬天朝屢屢進犯,早已令人煩不勝煩咬牙切齒。但盛極一時的大唐,在與吐蕃的多次較量中,還就未能盡獲全勝。他們強大的高原鐵騎,一度成了壓堵在唐人心口的一塊大石,更是一些人心中不可觸碰的恥辱傷疤。

    因此聽聞捷訊,天下仕民盡皆感覺如同吐出了胸中一口惡氣,揚眉吐氣!

    翌日朝議,李世民再一次獨斷乾坤,下令從關外的六十萬大軍之中挑選精壯騎士,組成左右龍武衛兩衛兵馬共計十萬人,命百騎副使秦通、秦斌分別暫任檢校左右龍武衛大將軍,即日起開始編組行伍、配備軍械、操練大軍。一個月後,皇帝再行點選大將,率領這十萬精騎奔赴關西,助戰秦慕白!

    一個捷報,一個戰訊,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皇帝食言而肥罷去親征的事情,巧妙的被淡化了。現在,天下輿論的導向,毫無懸念的轉向了關西,對準了那個創造了驚人奇跡的年輕軍事統帥,秦慕白。

    「他真是個膽大包天又敢於變通的軍事天才啊!一場詐死,騙了天下人,暗中部署不露聲色的給噶爾欽陵布下一張天羅地網,一擊即中,將勝利收入囊中!」

    「李衛公平生用兵,最重『奇正』二字。虛實難辯奇正相輔,或摧枯拉朽或以弱勝強,或動如烈火風林,或靜如泰山巋然——看來秦慕白,真是悟得了衛公兵法之神髓哪!」

    「我大唐天下真是人傑地靈英雄輩出啊!衛公雖老,卻有人得其真傳!——那秦慕白人稱『少帥』年方二十出頭,比『北面長城』英國公李積都年輕了二十多歲!如今秦慕白一戰成名四海皆驚,假日時日,他的成就與前途,真是無可限量啊!」

    「現在就看他,能否創造更多的奇跡,打出更大的戰果了!」

    朝堂鄉野街頭巷尾,無處不在議論秦慕白。在這個全民尚武軍功獨卓的時代,秦慕白現在就如同一個中了一億彩票的賭徒,令人嘖嘖艷羨。略有不同的是,對於一夜暴富的賭徒人們往往是羨慕嫉妒恨外加仇富的不屑;而對於秦慕白,更多的人將他視作英雄偶像來崇拜與敬仰。

    如今大唐的子民,不齒拜金、不屑崇外、無須媚洋,他們的信仰與崇拜還保留著尚未蒙塵的原始與純潔。再加上貞觀大唐,本就一個英雄輩出精彩紛呈的夢幻王朝,因而這個時代注定波瀾壯闊激情飛揚。

    只要明日不死,就有人會不斷的創造傳奇!

    玉門關,瑞雪紛飛,千里白茫。

    秦慕白一身戎裝披掛,帶著薛仁貴、蘇定方與一隊近衛,在聯軍的大營寨裡走動,慰問軍士查點物資。

    「定方,仁貴,你們二人合計一下糧草與被褥這些緊要物資,看能否供給眼下這十幾萬大軍安渡嚴冬?」秦慕白問道。眼下,這個問題是他最為關心的。

    蘇定方與薛仁貴,匯同主管後勤的將佐參核了一些時辰,回報秦慕白說,一路來時,薛仁貴從九姓鐵勒與回紇部族那裡,帶來大批的軍資。又途經天山胡祿部時獲贈一部份,加上高昌國的進獻錢糧與蒲昌海吐蕃大營中的戰利品,眼下軍中儲備的物資,足夠大軍消耗半年的。

    燃眉之急得解,這無疑是搬去了秦慕白的心中大石。

    明日,便是中原的新春佳節,今晚除夕之夜,秦慕白下令犒賞三軍歡度佳節。雖然玉門關的聯軍中是以回紇人與突厥人居多,但他們也久仰中原的新春佳節,都想沾一沾喜氣混些好酒好肉來吃喝。

    因而整個大軍屯中,皆是一片輕鬆喜氣。還有好多回紇人效仿軍中漢人,在軍帳上掛起了燈籠,殺牛宰羊大鍋煮食。從吐蕃大營裡剿獲的大批牛羊、乾肉、奶酷與青稞酒,給眼下這個新春佳節倍添了滋味。

    在大營中巡視了半日,一切正常,秦慕白與眾將都各自放心。諸國聯軍,不比同大唐一家的軍隊,人心總是難免浮動,隊伍肯定沒那麼好帶。眼下這十萬聯軍以回紇人與突厥人為主,佔了八成。餘下一小部份,是高昌人,其實也是黑髮黑眼的漢人後裔。

    可是他們,在聯軍中地位最低,不管是突厥人還是回紇人,都把他們當作奴隸與俘虜一般看待,鄙夷且不屑。

    而高昌人自己,也夜夜自危,生怕哪天秦慕白與唐軍將士尋思起舊仇血恨來,拿他們開刀祭旗。

    秦慕白一行人,來到了高昌大營前。

    營寨裡冷冷清清只見一片皚皚白雪,偶爾一小隊兵卒巡哨走過,看到營外來人既不敢上前詢問更不敢喝斥阻止,反倒是裝著沒看見縮著脖子快步走了。

    秦慕白擰眉駐足在營外站了半片刻,看著營寨旗塔上飄揚的大唐龍旗與高昌王旗,眼神著實複雜。

    眾人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也未出聲打擾。任憑雪花落了各自一身。

    「秦少帥,這兩萬高昌降兵,你究竟打算怎麼處置呢?」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眾人回頭一看,是回紇部族的軍隊首領,草原突厥故老貴族的公主,阿史那血蓮。

    「處置?」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拍拍肩膀抖落身上的積雪,說道,「他們曾經是敵人,現在是盟友。談何處置?」

    「他們可是殺害了你父親的幫兇!說不定在他們中間,曾經就有人用刀槍刺在了你父親的身上!」阿史那血蓮說道。

    秦慕白的動作一滯,眾人的臉色也都變了。薛仁貴急忙拉了血蓮一把,示意她不可再說下去。

    血蓮卻道:「我說的是事實!草原兒女,從不知虛偽為何物!殺人償命,父仇不共戴天。秦少帥,你若是對這兩萬高昌人也施以招降納叛,忘卻以往的仇恨與鮮血,那麼,在狼神的護佑之下陪伴刀劍長大的阿史那血蓮,可就不奉陪了——即刻,我就率領四萬鐵騎,回到漠北草原!」

    眾人聞言臉色越加不好看。眼下的玉門關,回紇鐵騎這一隻精銳部曲,佔了兵力的三分之一,是一支平白賺來的極為重要的生力軍。而且人人皆知,這四萬鐵騎就好比是阿史那家族兩位高貴公主的嫁妝,是草原九姓鐵勒部族贈送給秦慕白與薛仁貴的!

    可是現在,阿史那血蓮卻當眾翻臉毀約……顯然,針對高昌降兵這僅僅是阿史那血蓮的一個借口罷了。那麼,究竟是什麼緣故呢?

    「你是在威肋我嗎?」秦慕白頭也不回,微微一笑,說道,「誠然現在四萬回紇友軍對我來說很重要,但,你要走,那便走。我謹代表關西軍,歡送。」

    「你!……氣死我了!」阿名那血蓮在雪地上連跺幾腳,扭頭便走。

    蘇定方忙給薛仁貴遞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去追。秦慕白卻出聲喝道:「任她去,不必管!」

    眾人一時愕然,但秦慕白號令已出,也不便多言了。

    「軍隊,可不是她小孩子過家家任性胡為的地方。」沉默的片刻後,秦慕白說道,「動不動就以回漠北為要挾,這樣的友軍太無誠意,不要也罷。否則哪天上了戰場,這一點不確定性就會變成我們的致命軟肋。」

    眾人無言以對。

    蘇定方拿手肘悄悄的撞了一下薛仁貴。

    薛仁貴只得硬起頭皮說道:「少帥,血蓮雖是有一半漢人的血統,但性情卻是典型的草原人。她直耿奔放,性如烈火,向來是直言不諱頗富正義感。剛才她這麼說……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隨口一說罷了!」

    「我父親的遺言如是說,『戰場無私仇』。同理,既然是到了軍隊裡,就要忘記自己的性別,甚至要忘記自己是誰的兒女、誰的父兄,只須記得自己是個軍人!」秦慕白雙眉略沉,不客氣的說道,「偏卻她的態度,代表四萬回紇友軍的態度。如此飄乎不定視軍國大事如兒戲,對我們有害無益。非是秦某沒有容人之量,但不理想的友軍往往比強大的敵人更加可怕!……她要走,就讓她帶人走吧!」

    「她不會走的。」薛仁貴非常肯定的說道,「千山萬水不避艱險的跋涉而來,她豈會如此輕易回去?」

    蘇定方在一旁急得直撓頭,心想這薛仁貴傻乎乎的怎麼盡說些不痛不癢的廢話呢?

    「算了你閃開,還是我來說吧!」蘇定方忍不下去了,一把將薛仁貴拉開,說道,「少帥,說白了吧,這個雪蓮就是在爭風吃醋,對你不滿了。」

    眾人哂笑一聲,又不敢大聲笑。

    秦慕白的臉皮尷尬的抖了一抖,正色道:「我有什麼得罪她的地方?最近這些日子以來,我難道對她不客氣、不友好、不尊重?」

    「就是太過客氣、太過友好、太過尊重,於是就顯得見外了。」蘇定方笑道,「一個美人,在你面前,你卻只把她當作友軍統帥,當作男人一般。你讓人家姑娘家心裡怎麼想?更何況,她擺明了還是慕你而來,這不讓人心裡更加憋屈?這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眾人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笑什麼!」秦慕白沒好氣的喝斥了一聲,說道,「噢,照你這話說,落花有情,流水就非得有意了?為了這四萬回紇鐵騎,我秦某人就非得以身相許?」

    「嗯,一針見血,說到坎上了。」蘇定方眉眼一抬,定正腔圓道,「這可是人貨兩得的好事啊,幹嘛不答應?」

    「扯淡!」秦慕白嘴一撇,沒好氣的道,「我又不是那妓寮裡的鶯兒燕兒,還得靠著賣身求活——別說廢話了,隨我進營看看。」

    「是。」

    眾人應了一聲跟秦慕白往軍營裡走,卻仍舊交頭結耳私下竊笑。

    「強扭的瓜不甜,這男歡女愛之事,的確是強求不得啊!」薛仁貴尤自搖頭歎息,無可奈何。

    「嘖!我說你還真就是太過老實巴交!」蘇定方湊過來,低聲道,「秦慕白是什麼人?風流大過天!他這會兒也就是當著眾人面,非得嘴硬不可。指不定他心裡,已經在盤算怎麼跟人家姑娘洞房了!」

    「呃?」薛仁貴一時愣住,輪了輪眼睛,「當真如此?」

    「這不是因為……有陳妍在嘛!」蘇定方嘿嘿的低笑道,「再者說了,人家姑娘往他門上一登,他就張開雙臂收下了——這不『人盡可婦』了嘛?」

    「人盡可婦?……還有這一說呢!」薛仁貴也笑了。

    蘇定方笑道:「少帥嘛,如今已是名揚天下的英雄人物,那必須得擺一擺架子、做一做場面功夫,對不對?否則,也就會顯得這秦家的門也太好進、秦家的媳婦也太好當了;到時候這血蓮,也多少會覺得自己不值錢了。對不?」

    「還有這麼深的彎彎繞繞啊?」薛仁貴的頭都要暈了,搖頭道,「當初我在草原上與阿史那夕言成親時,可就沒想這麼多!……我就覺得,跟她成親沒壞處,至少當時能讓我手下一萬多兄弟存活下來,並有機會借得兵馬捲土重來報仇血恨。說白了,當時我和回紇人就是相互利用了。不過夕言真是個好女子,我必不負她!」

    「瞧你那點出息,那麼便宜就把自己給賣了,哈哈!換作是秦慕白,肯定還得再多拐騙一點東西回來——要不說,你弄不懂少帥的心思呢?你就是太過耿直老實!」蘇定方笑得越發賊了,說道,「你且看看少帥身邊都是些什麼樣的女人,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就說高陽公主吧,那可是當今陛下都降伏不了的一匹小烈馬,怎麼樣,還不是被少帥整得伏伏貼貼?對血蓮嘛,慕白的態度是很奇怪。我隱隱就是覺得,慕白是不願讓她風頭太盛壓住了自己,否則非但是軍事上被動,以後到了家裡也被動……這御女啊,跟帶兵一樣,除了有天賦還得要修煉!顯然,慕白在這兩方面,那都是驚才絕艷的呀,哈哈!」

    「哈哈!蘇兄說得極是、極是!」薛仁貴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驚動了走在前面的秦慕白,他回頭瞪了二人一眼,「你們兩個怎麼笑得如此猖狂猥瑣?——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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