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472章 與虎謀皮 (2)
    「鄭兄言重。請!」

    鄭安順剛走,昨日方才秉燭夜談的李道宗去而復返,讓秦慕白有些驚訝。

    秦慕白將李道宗請入宅中坐下,未及置茶,李道宗一揮手道:「慕名不必忙碌了,本王就說兩句話。說完便走。」

    「王爺請講。」秦慕白擰眉問道。看李道宗表情,甚是忿然,必有心事。

    「方纔一大清早未及上朝之時,魏王居然轉道來我府中,跟我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李道宗說道。

    「哦?大清早的魏王主動造訪王爺?這可真是件新鮮事!」秦慕白驚訝道。

    「你猜他跟我說什麼了?」李道宗說完這句,自問自答道,「他居然跟我談起雁兒下嫁吐蕃一事!」

    「什麼?!」秦慕白大感意外,驚道,「他身為皇子,如此敏感的話題只合在閣部公議中討論,他如何私下說及?」

    「你若知道他的態度,便知他的用意了。」李道宗表情嚴肅的道。

    「王爺請講。」

    「簡單來說,他反對賜婚吐蕃,支持以戰謀和!」李道宗說完,兩道劍眉陡然立豎,表情異常嚴肅,一字一頓道,「李泰,心機深不可測啊!」

    「這樣?」秦慕白也深吸了一口氣,驚訝道,「李泰果然是真厲害呀!他的眼光,遠比他那個渾渾噩噩的太子大哥深遠多了,簡直就是未卜先知料敵先機啊!」

    「可不是!」李道宗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芒,沉聲道,「李泰知道,光憑他目前的實力,絕然無法與長孫無忌一夥相抗衡。於是,他主動向軍方武將靠攏,妄圖接攏我們,站到他的陣營之中。目下朝堂之上文武勢力分野清晰,魏王這麼做倒也是正常。他的厲害就在於,我們三人昨晚才剛剛議定的方略,他魏王早就籌劃在胸,料定我等三人會達成一致主戰吐蕃。於是他提早一腳站了過來,和我們緊緊靠在一起。你說,此情此景,我們還好將他魏王一把推攘出去麼?」

    「誠然如此……」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氣,腦海裡立刻浮現出魏王那張圓滿胖的臉,笑得慈眉善目人畜無害,可他的心機竟是深沉得如此令人髮指!

    「魏王剛走,本王就藉故告了個病,未去早朝。」李道宗悶哼了一聲,說道,「就怕在朝堂之上,李泰突然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公然與我們站在一方陣營,提出與長孫無忌請和截然相反的戰略。」

    「應該不會。」秦慕白肯定的說道,「魏王,這是兩面三刀,想左右逢源。他是絕對不會在朝堂之上公然與長孫無忌唱反調的。就算我們提出主戰的方略,他魏王也不會公然表示支持。因為他不敢與長孫無忌叫板,只能陽奉陰違的私下拉攏我們。到時候,出頭的是我們,如果有災禍,背黑鍋的是我們,與他魏王無干;如果最後事成,魏王便說他是如何如何替我們在皇帝或者宰相那裡努力爭取,至於他干了沒幹,只有鬼知道。到時,我們還得感謝他魏王的『鼎立相助』。功勞薄上,首先還得記得魏王一筆。這便是他的詭詐之處!」

    「這個四胖子!」李道宗氣惱的一拳砸在桌椅上,恨恨道,「聰明端的是聰明,可是心術如此之不正,怎能讓他成就大事,豈非天下之大害!」

    「王爺不必氣惱,這或許只是秦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待今日朝會散去,自會知曉結果。若魏王在朝上提出了『主戰』的議案,那我們就姑且相信他,他是誠心與我等結盟;如果沒有,那我們就多生個心眼提防便是,也犯不著與之決裂。」秦慕白說道。

    「嗯,慕名此話,正合我意。」李道宗深為贊同的點頭,說道,「如不出意料之外,四胖子應該也去見過李積,甚至是衛公了!慕名,你要知道,李泰不是李承乾能比的。他不僅僅是心機城府勝了一大籌,辦起事來也能十分狠心。除此之外,他在軍方也有一些基礎。現任御史大夫李大亮,也是我大唐開國功臣之一,此前更是軍中一員大將,名望頗高人脈寬廣門生故吏極多。李大亮雖比不得侯君集這樣的大人物,但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人物。李泰能想透許多關乎軍國大事的情由,我估計多半是懂得軍事的李大亮在幫他出謀劃策。」

    「嗯,我知道了……」秦慕白輕吁了一口氣,點點頭道,「看來,李泰是來者不善了。他深知他舅舅已然在朝堂之上與他對立,他就馬不停蹄的網羅與他舅舅立場相對的任何可用力量。第一個先想到的,自然就是我們這些武將。好吧,我們就見機行事,一切以大局為重,以國事為重。雖是出於不同的動機,但只要能達成一致的方略,我們暫時與李泰聯手,也不為過。只是,我們須得小心提防他便是。畢竟,與虎謀皮,不是件容易差事。」

    「慕白,你果然沒讓本王失望!」李道宗呵呵的笑道,「其實本王此來的最終用意,就是你剛才最後說的一句話。誠然李泰陰鷙可怖,但若能為我所用,也不失為一股強大的助力。只不過如你所說,我們須得小心提防。既然是相互利用,就得小心一點別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這其中的微妙關係如何區處,就看你的了。畢竟,軍事的核心之地是蘭州與西域,那是你秦家父子的地盤。出了事,最先頂缸的是你們。李泰,現在也是有點病急亂投醫了,只要是能給他提拱助力的,他都一概不會放過。我們,要有火中取栗的膽略與氣魄,何妨與虎謀皮一場!」

    「嗯,王爺所言甚善!」秦慕白雙眉一皺,沉聲道,「這一回,我們就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使個巧勁,反過來也利用他魏王一回。沒得說,我是不會讓藏頭露尾的縮著的。他既然想拉攏我們,就別想腳踏兩船,又去向長孫無忌討好邀媚。我要想辦法,逼他挑明立場明確的站到我們這一方。如此,我們方能佔據主動!」

    「聰明!」李道宗撫掌一笑,大聲讚道,「如此一來便能將李泰逼得沒有退路只能與長孫無忌對立,虎口拔牙,李泰就當真能為我所趨策了。這件事情,只得由慕白來張羅。我等,皆不好動手。」

    「這我知道。」秦慕白輕輕啜了一口茶,心中暗道:勾心鬥角就是這些屁事。沒有絕對的朋友與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現在我們與李泰利益統一,說不得必須讓他納個投名狀死心塌地和我們站到同一陣營之中。至於支持哪個皇子當儲君……關我屁事!打死我我也不在這件事情上表態,我只管蘭州戰事!李泰想要拖我下水,門兒都沒有!

    好,就這麼辦!

    李道宗匆匆而來,匆匆而走。

    秦慕白獨自坐著思量許久,當真有點殫精竭慮頭昏腦脹。連日來,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從大婚之前夜被突然栽害,到如今妖兒去世之後的諸般勾心鬥角,哪一件都讓他萬分頭疼。

    秦慕白有點懷念蘭州了。雖然在那裡生活淒苦風險頗高,但遠比如今這看似花團錦簇實則危機四伏的長安,要安寧祥和的多。在蘭州,有問題有麻煩大不了操刀子一頓火拚,殺個人仰馬翻就能解決問題;在長安,冷槍暗箭防不勝防,人心險於刀兵。

    秦慕白很想很想脫離了長安這是非之窩,更不想沾惹上什麼奪嫡爭儲之風波。可是現在看來,在這巨大的浪潮的侵襲之下,誰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樹欲靜,而風不止。

    「好吧!既然已是避無可避,我就打起精神與你們較量較量!」秦慕白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自吟道,「魚死也好網破也罷,這一次,與誰鬥我也不迴避。我不想再被投進大獄一次,更不想再有第二個妖兒出現,更不能讓蘭州大計毀於這場********!再巨大再洶湧的浪潮,我秦慕白,迎舟而上,潮頭弄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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