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話不能這麼說。」秦慕白忙道,「其實我也的確是有些做得過火的地方,沒怎麼考慮到他這個皇子的尊嚴與臉面,太過鋒芒畢露了。在襄州地方上,我也完全蓋過了他的名聲與風頭。他也有他的自尊心與皇子的面子,我這樣為人處事,換作是任何人也難免心中有些不快。」
「哎,你們男人的事情,我還真是搞不太懂!」高陽公主鬱悶的皺了皺眉頭,「怎麼辦,難不成你打從這回起,就和三哥老死不相往來了?」
「我不知道。」秦慕白無辜的撇了撇嘴,「他都直接在皇帝面前做出那樣的推辭了,看情況,恐怕就是有與我絕交的意思。他既然都不搭理我了,我難不成還去熱臉貼他冷屁股嗎?」
「哎!」高陽公主又歎息了一聲,搖著頭,愁眉鬱結不解。
二人且走且聊慢慢走出了蓬萊殿。兩旁都有甲士與宦官宮女人等。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李世民的心腹。秦慕白說這些話的時候,既裝作小心翼翼,又特意將聲音說得稍大了一些。估計,這左右的衛士人等,怕是都聽在了耳裡。用不了多久,就能傳入李世民的耳中。
而且,秦慕白太瞭解高陽公主了。她是個急性子,看到不痛快的事情,心裡就藏不住,會要想辦法去解決。秦慕白與李恪鬧彆扭了,這肯定是她最不樂意見到的。
依她的性子,她會做些什麼呢?毫無疑問,首先,她會去找李恪,勸他與秦慕白「和解」;然後,這個「不守信用」的傢伙,肯定也會將這些話說拿去說給他父親聽,目的,就是想要在李世民面前澄清「她和秦慕白,與李恪沒矛盾」。
李世民最擔心兒女之間反目成仇鬧矛盾的呀,李佑一事後,高陽公主心裡肯定也有了陰影,當然不願意讓父皇看到,她與秦慕白這一對人,和李恪鬧出了彆扭。
這樣一來,目的就達到了。
秦慕白與李恪之間沒有矛盾的,也要被高陽公主「調合」出矛盾來。
「這算是『善意』的利用,不算是欺騙吧……對不起呀,玲兒!這些話,對誰也不能說,只能是我和李恪二人心中有數。」秦慕白在心中暗道,隱隱也的確是有些愧疚之感。
畢竟,善意也好惡意也罷,他的確就是「利用」了高陽。
沒辦法,官場與戰場,更何況是這樣的非常時期,只好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只要不會害到誰,就行。
「好了,不要想這些煩心的事情了。」秦慕白牽住高陽公主的手,眼神溫柔的看著她,「玲兒,我們終於要在一起了。」
「嗯……」高陽公主終於展顏輕輕的一笑,凝眸看著秦慕白,眼中閃耀著幾許激動、幾許傷感的光芒,輕聲的道,「只是眼下這光景,我真不知道該傷心,還是該高興。要是哥哥和舅舅還像以前一樣的健在,能和我們一起分享這喜悅就好了。」
「逝者已矣,節哀順便。在生的人,就要多珍惜。」秦慕白說道,「走,我們去給陰德妃娘娘說一聲。」
「好!我娘肯定會高興的!哎,我也不知道,她這時候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別多想了,走吧!」
二人來到大角觀,卻聽眾道姑說,陰德妃剛剛離開了道觀,去了大明宮北苑的護國天王寺。
「啊,不好!我娘真要落髮為尼了。快去阻止!」高陽公主驚聲叫道。
秦慕白心裡也緊了一緊,顧不得許多了,就和高陽公主一起在皇宮裡全無體統的飛奔起來。從大角觀到護國天王寺可是有段距離,秦慕白索性扯下一名巡哨的御林軍騎兵,和高陽公主飛身騎了上去,策馬揚鞭一頓狂奔。
眾御林軍軍士都傻了眼,個個面面相,卻又屁都不敢放一個。
急匆匆的趕到了護國天王寺,那是座落在大明宮西北角的一座寺廟,宮中的皇家佛寺。李家崇道,但也不排斥佛法,宮中就有不少人信佛,佛國天王寺香火也算鼎盛,寺內全是僧人,當然沒有尼姑。
此時,陰德妃已然解開了自己的滿頭霜雪白髮鋪散在腦後,跪在佛祖金身之前,雙手合十。一群僧人圍在她身邊頌吟梵音,住持大師手持剃刀,反覆的詢問要陰德妃想清楚,陰德妃的態度卻非常堅決,一定要落髮出家。
住持大師長歎了兩聲,拿起來,便準備削她頭髮,為她剃度。
正在這時,高陽公主大叫著闖入:「住手」
眾人都吃了一驚,住持方丈的手也停了,陰德妃驚訝的轉過頭來:「玲兒?」
「娘,你不能出家!」高陽公主衝上前來,死死抱住陰德妃,對那些大和尚怒目而瞪:「退下,你們都退下!敢動我母妃一根頭髮絲兒,我就拆了你們這破廟!」
眾僧人都吃了一驚,紛紛苦笑的慢慢退出。
「玲兒,不得對高僧無禮。」高陽公主嗔怪的道,「我心意已決,你也無須再勸。」
「娘,我不准你出家!」高陽公主執拗的連聲叫嚷,眼睛一轉,又道,「父皇也不許你出家!」
「他?」陰德妃冷笑一聲,「他是巴不得我走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你可聽他出聲勸過我半句?」
「有、有啊!」高陽公主急中生智,脫口而出道,「他剛剛把我和慕白叫到蓬萊殿,許了我們的婚事!娘、娘!我和慕白就要成親了,他怎麼能有一個做尼姑的岳母呢?父皇這麼做,其實也是有意挽留你不要出家吧?否則,他怎麼會突然在這種時候,許下我們的婚事呢?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到時候我出嫁,還要你給我梳頭送嫁妝呢!這難道不是父皇的心思?」
秦慕白這時走了進來,心中歎笑,高陽這張巧嘴兒,真是說得生起了花來。不過她說得也的確是有幾分道理。現在正操辦著李佑的葬禮,他卻又主動許下了婚約,的確有可能,也有挽留陰德妃,勸她不要出家的意思。
二人之間的夫妻感情姑且不論,陰德妃可是堂堂的四妃之一,在後宮之中僅次於皇后的地位。她要是都出了家,讓李世民的臉往哪兒擱啊?
陰德妃沉默了片刻,沒有言語。
高陽公主搖著她的胳膊肘兒,低聲的哀求,不停的給秦慕白遞眼色,示意他來幫勸。
秦慕白便走了過來,蹲下身,說道:「德妃娘娘,縱然是要心向佛祖修業佛法圖個往世輪迴,也不必落髮出家啊……帶髮修行,日日參禪禮佛,不就行了?佛祖雲,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若塵埃。一切因果業孽,其實都在人心。這落不落髮,其實又有何區別,何必拘泥於一個形式,而讓皇帝陛下和高陽公主都難以為人呢?齊王殿下在天有靈,也肯定不願自己的母親,真正變成一個禿頭的尼姑吧?」
「噗哧……」陰德妃居然被逗笑了,苦笑。
她搖頭歎息一聲:「我呀,真是老了,拗不過你們。好吧,我就暫時不剃度出家了。但他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非得允許我隨時可以出宮,去法門寺看望佑兒不可!」
「行、行,答應你!」高陽公主激動的連連點頭叫道。
「你這孩兒,如此僭越,還敢代你父皇下旨了不成?」
「嘿嘿!孩兒自有辦法說服父皇嘛!母親難道忘了,這天底下最能對付他老人家的,就是您女兒我了!」
秦慕白在一旁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這個高陽,真是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