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民風開放,貞操觀念並不很強,於再婚再娶這類事情也很包容,萬不像宋代以後理教束縛的那般嚴重。官宦之流富家子弟,以風流為時尚,狎妓這種事情就像我們現在唱卡啦OK這般平常。
與此同時,名仕才子迎娶名伎倡優的事情,也就屢見不鮮。世人非但不笑話,反而還會有些嫉妒與羨慕。由此,龐飛迎娶一個半掩門的小寡婦為妻,也就不算是什麼驚世駭俗的大事了。只不過,像他這樣不計較人家出身履歷的『大官』,少之又少。不乏有名伎倡優嫁給了好人家,但始終擺脫不了淪為姬妾與玩物的命運,真正有感情、謀得幸福的,少之又少。
「龐飛,你小子還是個厚道人。」路上,秦慕白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梁氏跟了你,也算是她的造化。」
「是我的造化才對,嘿嘿!」龐飛難為情的笑道,「其實……她是個好女人!」
「好啦,是好的,就珍惜,莫要辜負就行。」秦慕白點頭微笑。
「嗯!」龐飛重重的點頭。
「哎」蘇憐清在二人身後長聲歎息,「老娘,嫉妒啊!早知道我就把你們分開關押了,頂多就是費事一點。然後老娘自己出馬,拿下你這小男人。待到今日,搖身一變成為將軍夫人的,豈非就是老娘了?」
眾人一起大笑。
秦慕白嘴角一咧,怪笑道:「你別說,他們這段奇緣還真是多虧了你。要不,你就做他們的媒人吧!」
蘇憐清恨得牙癢癢,啐了一口,冷冷道:「老娘還沒嫁人呢,做媒婆的都是那種七老八十的老婦人,我才不幹呢!」
一路說笑,眾人已到了刺史府前。
刺史府這幾天可算是大熱鬧了。晝夜燈火不熄,人不卸甲馬不卸鞍,一直在忙碌處理水鬼一案,大牢裡人滿為患,還臨時開闢了許多監牢。
案子到尾聲了,審案問案可都是刺史府的事情,李恪忙得焦頭爛額,哪裡有秦慕白這般輕鬆自在。好不容易偷得半分空閒,再加上齊王李佑也從荊州處理完善後事宜到了襄州,於是擺上宴席,將秦慕白等人一併請了來。
大門口戍衛的便是宇文洪泰。前幾日在荊州江岸上痛快的殺伐了一回,這廝威風四射殺人如麻,著實讓王府裡的上下兵將都敬仰佩服,對他的勇猛讚不絕口。飄飄然之下,他現在走路時頭都昂得高了些,時時以英雄人物自居。
「哈哈,秦三哥來了!喲,還有陳女俠,稀客、稀客!這位,如何稱呼?」宇文洪泰大步迎上來,聲如洪鐘的道。
「咦,真是個莽漢子!」蘇憐清皺起眉頭上下打量,嘖嘖道,「吳王那麼風流倜儻的人物,屬下怎的這般草包魯莽?」
「你說啥?」宇文洪泰將眼睛一瞪,「俺這叫……叫那啥,『粗獷』,『豪邁』,男人大丈夫都這樣!府裡上下,都說俺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爺們兒!就你這小娘們不識貨!」
「喲,老娘可是有些時日沒聽人稱呼我『小娘們』了。」蘇憐清饒有興味的繞著宇文洪泰轉了一圈,拿手肘捅了他一下,「好爺們兒,你在吳王府幹啥的,官大不大?」
秦慕白與陳妍相視一笑,一併搖頭,不理會這兩人,和龐飛一起徑直朝府裡去了。
蘇憐清一見秦慕白等人走了,急著跟上來,媚眼一翻嬌聲道:「好爺們兒,有空姐姐再和你好好聊聊!」
宇文洪泰渾身一顫,回過神來時,蘇憐清已經小跑著去追秦慕白。他嚥了一口唾沫,喃喃道:「秦三哥身邊,咋就總能冒出這樣漂亮的小娘們來?這個還特別的風騷,嗚……老子就這沒這福份!」
一行人進了王府,裡外穿稜的府役丁卒極多,顯得極為忙碌。但李恪還是親自迎了出來,遠遠的就在大笑:「哈哈!我們的大功臣,大英雄們終於來了!」
秦慕白笑呵呵的迎上去。
府裡的人看著眼前一幕,紛紛一頭霧水:前幾天,這兩人不是還反目成仇,就差拔刀子互砍了麼?今天,又像是一對親兄弟了。
與秦慕白閒敘了幾句,李恪感激的看著陳妍,點頭道:「陳女俠,本王要鄭重感謝你的大恩。」
「殿下言重了。」陳妍微笑道,「我只是跑跑腿,籌劃安排的,都是慕白,你當謝他才是。」
「呵,你還真是處處向著他呀!」李恪大笑,又看了蘇憐清一眼,對秦慕白道,「這位就是花娘子了吧?」
「說得具體一點,是冒牌花娘子。江湖人稱妖歇夫人,本名蘇憐清。」秦慕白介紹道。
「犯婦參見吳王殿下!」蘇憐清還有些緊張,急忙拜倒下來。
「起來吧。沒人給你定罪,你不是什麼犯婦,而且,還有大功。」李恪微笑道。
「我……有大功?」蘇憐清一時有些愣了。
「當然。」秦慕白神秘莫測的微笑。
「就因為我放回了龐飛與花娘子?」蘇憐清問道。
「不止如此。」秦慕白微笑,「若非是你,我還一時無法判斷,誰是真正的宋漕主。你說,這豈非是大功一件?」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宋漕主是誰,又何時幫你了?」蘇憐清一頭霧水。
秦慕白與李恪同時哈哈大笑,李恪道:「進屋坐下,一邊品茶一邊慢聊吧!齊王方才上街遊逛去了,少時便回。待他回來,我們再開宴!」
「行!」
一行人進了府廳,李恪按照老習慣,置爐煮茶,絲竹音樂一樣不少。
「喂,快跟我說說,我如何就幫你找出了真正的宋漕主?」蘇憐清百思不得其解,找秦慕白追問。
「很簡單。因為你的一些行為,讓我看出了他們最大的破綻。」秦慕白微笑。
「什麼破綻?」
「那一日,龐飛不是與趙沖一起到了襄陽縣,然後,結伴去了花娘子家麼?」秦慕白說道。
「正是。」龐飛在一旁應道。
秦慕白微然一笑:「最大的破綻就在這裡了。如果趙沖不是水鬼的人,他又怎麼會把龐飛帶到花娘子那裡去?蘇憐清,你又如何事先在那裡設伏,只待抓人?事後,龐飛與真正的花娘子都落在了你的手中。可是,趙沖卻也一同失蹤了。這豈非是掩耳盜鈴?」
「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蘇憐清等人一起迷惑的搖頭。
李恪笑道:「首先,趙沖把龐飛帶到水鬼已經布好的圈套裡去,就足以確定他是水鬼的人。這時,他為了掩飾龐飛失蹤的地點,於是也一同失蹤,做出了一個同時被綁架的假相。後來,你蘇憐清告訴秦慕白,你只抓了龐飛與花娘子,這等於就是讓秦慕白明確了,趙沖其實也是水鬼一員。」
「真正讓我確定趙沖就是宋漕主的,還有其他的一些破綻。」秦慕白說道,「那就是,當我回到軍府將安排事宜,重新選定了一下杜成元的心腹接手水軍統領的時候,水鬼又離奇的把趙沖給放了回來。呵,趙沖之所以要失蹤,一是為了掩飾龐飛的被綁架與他有關,二是,為了讓自己離開我的視線,方便在幕後操控一切。但是他又擔心,最後我們完成交易之後水鬼放人回來,他該如何在我面前洗清嫌疑。於是,就做出了一副水鬼放人的假相,來蒙騙我。同時,也方便他回到軍營了,親自指揮水軍參與糧食交易。」
「原來,趙沖就是宋漕主!」許多人一起驚呼。
「當然。」秦慕白微然一笑,「從一開始,他就離我們很近。還讓我一度以為,他是可以爭取到本方陣營的對象。他顯然也看出了我的意圖,於是故意與杜成元合演了一出假意分裂的好戲,讓我更加努力去爭取他。從而,也徹底的相信他。陳妍,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已經在懷疑,之前一直沒有懷疑的兩個人了嗎?」
陳妍點頭:「一個是衙役頭子周老九,另一個就是趙沖了,是吧?」
「對。」秦慕白點頭,「從那時候起,我就在懷疑這兩個人當中,必有一個是宋漕主。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離我最近。常言道,油燈之下最黑暗,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他們,膽子不小,也的確很聰明。一開始,我還真是被他們騙了。只不過,這世上真是沒有無縫的天衣,再如何精妙的計策,也總有破綻。就從蘇憐清那裡,我起碼明確了兩件事情:一是,周老九是水鬼同黨,二是,趙沖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宋漕主。所以,她立了大功。」
蘇憐清深吸了一口涼氣,嘖嘖的搖頭:「你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不顯山不露水,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什麼都在你心裡琢磨得一清二楚!幸好我是真心悔悟前來投誠了。如果只是故意作戲騙取你的信任,豈非現在也死得極慘?」
李恪神情古怪的一笑,說道:「所以,就連本王也不跟他耍什麼花樣,一向對他言聽計從。」
「是嗎?」蘇憐清眼睛一亮,打蛇上棍道,「那秦將軍可否向殿下提起過,說要舉薦我到吳王府來謀一份差事,就此棄惡從良?」
李恪頓時大笑:「提是提過,只是王府不需要女官,也不需要女兵女將。這讓本王也甚是為難。」
蘇憐清頓時大失所望,眼色都黯淡了幾分。
「不過。」李恪話鋒一轉,笑道,「經此一事後,我覺得王妃身邊缺人照應保護,尤其是武藝高強精明能幹的女人照應。蘇憐清,你若願意,就當個王妃的貼身侍婢吧!」
「啊!」蘇憐清頓時欣喜萬分,當堂就拜倒,「謝殿下寬容收留!謝秦將軍再造之恩!此生此世,蘇憐清沒齒不忘,結草啣環,生死以報!」
秦慕白咧嘴笑了一笑,心道:原來,成人之美也挺痛快的。不過是舉手之勞,卻比手刃兇徒還要爽那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