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281章 翻臉 (2)
    「你說什麼?」李恪劍眉一揚,作驚詫狀,還帶幾分怒意,「這伙賊人,殺人越貨打劫官船,還擄我王妃,抓去你手下官將藉以要挾。如此膽大妄為簡直就是目無王法,你居然想跟他們妥協?你這樣,將置我大唐王法於何地,將置我李恪的顏面如何地?」

    秦慕白臉色一窘,低聲道:「殿下,你先別動怒。眼下當務之急,不是要救人麼?我也是出於無奈啊!王妃和郡主好幾條人命捏在他們手裡,只消他們動一動手指,那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們何不退一步海闊天空,先將人救出來再說?」

    李恪冷哼一聲:「那誰能保證他們得手之後真會在襄州銷聲匿跡?真會在一年後解散洗手不幹?我跟你說,賊性就是難改。他們這一次用要挾的手段得了逞,就難保沒有下一次。這一次我們妥協了,下一次又能如何?再者說了,我們與賊妥協,那就是縱容包庇的大罪!這麼大的把柄捏在了他們手裡,我真不知道,以後我這刺史還怎麼當!說不定他們什麼時候一個不高興,隨手扔個折子到長安,我這王爺都甭想當下去了!」

    秦慕白擰了擰眉頭:「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李恪一手拍在桌几上:「要是連幾個水匪都對付不了,我們以後還如何立足?沒說的,決不妥協!」

    秦慕白搖頭,歎息道:「殿下以為我就想妥協麼?這和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吞有什麼區別?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顧及到他們手中的那幾條人命!」

    「秦慕白,你何時變得如此貪生怕死患得患失了!」李恪突然大怒,指著秦慕白罵道,「我是絕不妥協的!如果他們因此而加害了王妃母女,我、我……」

    「你將如何?」秦慕白冷冷道。

    「我就當,她們早在一年前,就因難產而雙雙歸天了!」

    屋外的宇文洪泰與薛仁貴都變了臉色,神色間添了幾分寒意。陳妍似笑非笑輕然挑了一下嘴角,依舊不動聲色。

    「吳王……」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不過是義氣用事。沒有誰比你更惦記她們母女的安危。」

    「不必將話說得如此漂亮。」李恪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冷肅,甚至帶幾分淒厲,沉聲道,「我有我的底線與原則。要我一個皇子與賊匪妥協,我絕對辦不到!別說是抓去了我的妃子與女兒,就算是將刀架在我李恪的脖子上,也絕不可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慕白點了點頭,冷哼了一聲,說道:「與你的王位與前途相比,一個女人,一點骨血,其實真的不算什麼。反正,你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對麼?」

    「你說什麼?」李恪頓時勃然大怒,反身過來一把抓住秦慕白的衣襟,咬牙低喝道,「你再說一遍?」

    「我難道說錯了麼?」秦慕白冷冷的看著秦慕白,手上用了幾分暗力,將李恪的手瓣開,冷哼道:「時到今日,我才算真的看清了你。或許某天,我秦某人也可以為你犧牲,對吧?因為相比於王妃與郡主,孰親孰疏一目瞭然!」

    「秦慕白,你這是要跟我翻臉,對不對?」李恪瞪大了眼睛死盯著秦慕白,氣得有點身子發抖。

    秦慕白表情淡漠的搖了搖頭:「沒什麼臉可翻,因為我覺得,我死乞白賴的留在這裡,已經夠不要臉了。這麼說吧,吳王殿下。我秦某人好歹是襄州的折衝都尉,治下有匪患,我自會料理,不勞刺史府君操心。」

    「秦慕白!你好大膽!」李恪大怒,幾乎是嘶吼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怎麼辦,我管你不著,對不對?」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秦慕白冷冷道,「歷來,刺史與都尉就是軍政兩不相涉。你管你的民生,我治我的軍務。水鬼一案乃是大案,案件該由你們刺史府衙門來審理,但是清剿賊寇治理匪患的事情,是我們軍府的責職,用不著你這個刺史來指手劃腳。只待我將水鬼一案料理清楚後,將人犯交由你來審理就是了。別的,不勞費心。」

    這時,宇文洪泰、薛仁貴與廳中的兩名百騎,都要驚呆了。四人都想上前來勸,但看到李恪與秦慕白這架式,都又有些犯怵,不敢上前。

    「怎麼會這樣?他們兩個怎麼會翻臉?」

    「照你這麼說,倒是我多事了?」李恪瞪著眼,驚詫又激憤的道,「你的意思是,你執意要按你的意思去辦?與水鬼妥協,換回人質?」

    「多說無益。」秦慕白長歎了一聲,又舒緩了幾分語氣,說道,「吳王殿下,我理解你的苦衷,但事情如果按你說的法子去做,定然憑添新多鮮血,搭上許多性命。你冷酷絕情,我難以辦到。如果說,如果有誰要給我們安上一個私通賊匪的罪名,就讓我秦某人一個人承擔。從今天起,此案與你無關。你就安心的在刺史裡,做你的清正嚴明光芒萬丈的王爺刺史吧!」

    「你放肆!」李恪隨手操起一個茶盞就朝地上使勁砸去,頓時杯碎水濺,驚得所有人一彈。

    「秦慕白,你若執迷不悟,休怪本王也當真翻臉無情了!」

    「請隨意。」秦慕白冷冷道,「你無非是準備彈劾我,向御史台檢舉我,向皇帝陛下告發我,對吧?但是,我肯請看在我們交情一場的份上,看在你忠心耿耿的屬下殷揚與那些沉落江底的王府親兵的份上,看在……你的至親王妃與郡主的份上,在案件結束之後再去幹這樣的事情。」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李恪變了臉,似笑非怒表情都扭曲了,瞪眼看著秦慕白,動作誇張的手舞足蹈,「相比這定,我李恪是個冷血無情的畜牲,而你為了朋友與親情願意以身試法,是不是這樣?」

    「告辭。」秦慕白極為不屑的鼻子裡冷哼了一聲,拱了拱手,一抖襟袍大步朝外走。

    「你給我站住!來人,將秦慕白拿下!」李恪在秦慕白身後大吼。

    一群衙役與親兵衝上前來,薛仁貴與宇文洪泰卻是目瞪口呆,看著秦慕白眼神都直了。

    陳妍身影一閃來到秦慕白身邊,抱著劍,冷冷的掃視眼前眾人:「上前者死。」

    宇文洪泰猛嚥了一口唾沫:「秦將軍……秦三哥!你、你們這是怎麼了?」

    「宇文洪泰,你敢抗令?給我拿人!」李恪大吼。

    那兩名百騎也大步走到秦慕白身邊,手握刀柄目露厲光,嚴陣以待。

    薛仁貴濃眉緊鎖盯著秦慕白看了半晌,說道:「你走吧,秦將軍。」

    「薛仁貴,你說什麼?你反了不成!」李恪大怒吼道。

    「秦將軍敢為仁義冒殺頭之患,薛禮甘與同受,願領殿下殺剮之刑!」薛仁貴對秦慕白低聲說完這句,突然雙眉一沉,大喝:「眾軍散開!」

    薛仁貴這個王府親兵的典軍校尉、直嫡長官一聲令下,眾軍士還當真散開了一圈。

    「殿下、秦三哥!你、你們可別這樣啊!」宇文洪泰急了,像個丟了糖果的孩子跳進躥出焦急的嚷道,「別、都別這樣!咱們、咱們不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麼!咱們應該生死與共啊!」

    「那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洪泰。」秦慕白微然一笑,說道,「殿下,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好聚好散,何必動起刀兵,日後難以相見?你我雖不是朋友了,但仍是同僚。你若對我不滿,大可以上書彈劾,讓你的人將我私下拘押,便是私設公堂,於理於法,可都說不過去。」

    李恪咬著牙,骨骨作響。

    「好,很好。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那我們往日的交情就此一筆勾銷。秦慕白,打從今日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咱們一切公事公辦。」李恪喘著粗氣,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道,「從今往後,我李恪不認識秦慕白這個人,只知道襄州軍府折衝都尉這個『同僚』!」

    「殿下英明。」秦慕白冷冷的一笑,提腳大步向前。

    眾衙役與軍士們在前圍了一層又一層,攔了不是,散也不是,只能都比劃著刀槍隨著秦慕白一起後退,居然就這樣「護送」著他,一直出了王府。

    出府之後,秦慕白與陳妍騎上馬,一聲不吭,揚鞭絕塵而去,直接回了小樓。

    這時,秦慕白這才吁了一口氣,直抹額頭冷汗。

    「演得真像。連我幾乎都要被騙了。」陳妍笑道,「那兩名百騎剛才一直跟在我們馬屁股後面跑了好一陣,都不敢出聲叫你停下來等一等。」

    秦慕白搖頭苦笑:「我覺得還是不夠像。因為……薛仁貴彷彿看出了端倪。」

    「未必。」陳妍微然一笑,說道,「或許,他是真情流露呢?我看他,倒是個真性情的肝膽漢子。」

    「這些都不重要了。」秦慕白連連吁著氣,說道,「關鍵是要……騙過那個周老九與張同。或許,還有其他那些埋伏在王府中的奸細眼線。」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陳妍問道。

    秦慕白想了一想,說道:「我準備回一趟軍府,交待一些事情。然後與水鬼們聯絡一下,將計策鋪排下來。我想,水鬼們現在應該對我多幾分信任了。」

    「但是,你同意了,李恪卻沒有點頭,你們還因此而翻臉。他們會放心麼?」陳妍問道。

    「糧食交易定然在水面上進行,李恪就是想管也管不著。再者說了,我大可以解釋說,李恪這樣跟我翻臉,無非是為了他的王位與前途著想,他心裡何曾不牽掛王妃與郡主?如果不跟我翻臉,他就是同謀;現在這樣一鬧,既能避免被我拖下水又能依賴我去放手救人,豈非兩全齊美?」秦慕白說道,「所以,我定能說服水鬼放心大膽的開始交易計劃!」

    陳妍苦笑的搖頭:「這就是你們為官之人的心術麼?」

    秦慕白就哈哈的乾笑:「沒你想得那麼惡毒與陰險。至少,我與李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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