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264章 離間計 (1)
    襄州軍府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安寧過。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軍府全體上下都拉出營地外出了,諾大的一個營盤雅雀無聲。

    因為,所有人都躲在軍營裡,苦苦的背讀軍令軍規。

    中軍大帳裡,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將軍,今天真是要痛快死了!」一名百騎衛士說道,「馮刀疤的那顆賊頭是卑職親手砍下的。但見白刀一閃紅光一綻,一顆狗頭就這樣落了地。方才砍完,我又後悔了。怎麼能敲暈了這賊廝然後再砍頭呢?真是太便宜他了,至少該在砍他狗頭之前,做足樣式嚇飛他半條命才行啊!」

    眾人一起大笑。

    又有一人道:「今日真是揚眉吐氣了!」

    「不說揚眉吐氣吧,該是出了一口惡氣。」另一人接道,「咱們百騎,犯不著在幾個土鱉府兵面前耍威風。只是這群坐井觀天的夜郎之輩,太小瞧咱們了!」

    「就是、就是!」

    眾侍衛七嘴八舌,討論得熱鬧。

    敢情今日校場立威之事,讓他們頗為激動。

    秦慕白坐在帥椅上,慢慢的品著一杯茶,看著眾家兄弟歡聲談笑,微笑不語。

    龐飛站在他身邊,跟著笑了一陣後說道:「恩師,現在我們和杜成元換了個位置了。」

    「怎麼說?」秦慕白問道。

    「此前,是敵明我暗,杜成元等人等著我們出招,他們被動的應對。」龐飛說道,「現在是敵暗我明瞭,不知道他們下一步該會怎麼算計報復咱們。以杜成元的性格,小舅子被當眾斬首,這樣的事情他是絕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不錯,你果然越來越穩重,也越成熟了。」秦慕白點頭讚許,微笑道,「所以,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因為我們的較量才剛剛開始。區區一顆馮刀疤的人頭,還不足以將杜成元一群人完全鎮住。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沒那麼容易就範的。試想,他也在軍府裡橫行了有些年頭了,怎麼會一夜之間就甘心淪為陪襯應聲蟲?你說得對,這絕計不是杜成元的性格,否則他就不會接連把好幾任折衝都尉排擠走了。」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龐飛問道。說罷,他又對眾百騎招呼了一聲,大家都安靜了下來,靜靜的聽秦慕白訓話。

    秦慕白站起了身來,說道:「歷來,強龍不壓地頭蛇。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地頭蛇在本土有著深厚的根基。一則人脈很廣,二則經營多年,狡兔三窟套路很深,外來之人一時很難摸清對方的路數。但我們不是一般的強龍,有著壓倒性的實力,所以用一個狂風催疾草的手段,殺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馮刀疤之死,算是一個下馬威,同時也是一個宣戰的信號。接下來,杜成元肯定會惱羞成怒不顧一切的與我們對抗糾纏,至此方休。因此,兄弟們……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大家務必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不可有半分懈怠或是自滿!」

    「謹遵將軍教誨!」眾人一起應諾。

    秦慕白點了點頭,說道:「正如龐飛所說,現在是敵暗我明瞭。我們不知道杜成元他們何時何地會再出狠招,因此,除了我們自己要提高謹惕小心提防之外,還必須要牢牢的掌握對方的動向。強龍要壓地頭蛇,一個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就是從對方陣營中,爭取一兩個有用的核心人物過來。」

    眾人頓時眼前一亮,紛紛深以為然的點頭:「將軍高論!」

    「只是,這說來容易做來難哪!」龐飛說道,「襄州軍府裡的官將,除了我們這一行人,其他多半都是襄州本地人。他們相互之間知根知底,彼此之間又都有著千絲萬綹的聯繫。想要分化對方不是不可能,但是這個人選太難選擇了。」

    「將軍,某有一事想要匯報,或許對將軍有用。」一名百騎拱手道。

    「講。」

    「是。」那百騎應了一聲,說道,「就在昨夜我們從左營將馮刀疤抓回來之後,杜成元當著一百多水軍的面,狠抽了趙沖一個耳刮子。還罵他吃裡扒外,說他投靠了將軍,是他幫著將軍你出賣和對付了馮刀疤。」

    「嗯?還有這等事?」秦慕白雙眉一擰,眼睛一亮,「你可否說得詳細點?消息來源可靠嗎?」

    「絕對可靠,在場一百多人親眼所見。今日清晨早起,我去火房給將軍與諸位兄弟取早膳時,無意間聽到火夫們說起的。」那名百騎將士說道,「我試著攀談打聽,火房裡的火夫們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了我。」

    說罷,這名小卒就將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說給了眾人來聽。

    秦慕白聽完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不錯,這個消息,倒是有用。原本杜成元就有些懷疑趙沖了,現在馮刀疤被斬,他難免牽怒於趙沖,趙沖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上前我在客棧中與趙沖交談想要套他的話,他的嘴巴就極為嚴實,但我知道,他絕對是個內幕知情人。這個人,很有爭取的必要,也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我們需要演一場戲。上一出假戲真做、真戲假做的離間計!」

    「離間計?」眾人異口同聲的驚訝道,「如何一個離間法?」

    「說來倒也簡單。兄弟們,都附耳過來,聽我細細告知。此事絕密,千萬不可洩露……」秦慕白讓眾人都將腦袋湊到了一起,密授機宜。

    眾人聽得抿然發笑,紛紛點頭讚道:「真是妙計!」

    午飯時分。

    全營將士都像趕集似的打了飯,縮到營房裡邊扒飯邊狂讀狂背軍令軍規。好些人可都是目不識丁的文盲,因此只能拜求識字的同鄉讀給自己來聽。因此整個軍營裡一片嘈嘈雜雜全是腔調各異的讀書聲,讓人以為誤入了學堂。

    趙沖手裡拿個軍令小折子,悶頭走到火房的餐桌邊坐下來,惱火的一拍桌子:「火頭!給老子弄兩樣小菜、溫兩壺酒來!」

    身為一名校尉,吃吃小灶的權力還是有的。但趙沖今天明顯是因為心情不好,想來借酒澆愁。一名火頭軍看情形不對,二話不說急忙給他弄來了一盤油炸魚乾,一份醬醃鹹菜,兩壺酒泡在熱水甕裡也一併拿了來。

    「將軍慢用!」

    「滾吧!」趙沖沒好氣的一揮手,掄起酒壺就往嘴裡倒。嘩啦啦的,直接倒去了大半,一半進嘴一半淋到了胸襟上,濕了一片。

    「狗娘養的!什麼東西!」重重的將酒壺頓在桌上,趙沖一抹嘴就開腔大罵。

    「喲,趙校尉好大的火氣啊,這是罵誰呢?」驀然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倒把趙沖駭了一彈。轉頭一看,居然是龐飛。他嚇得一下彈坐起來,急忙拱手施禮:「龐將軍恕罪,末將沒有罵誰,只是心情鬱悶,聊以發洩一通!」

    「沒事沒事,坐吧。」龐飛笑嘻嘻的衝他努努嘴,原來他自己手上也擔著兩盤兒菜點呢,敢情也是來吃小灶的。

    「哎呀,襄州軍府的伙食不行啊!」龐飛一邊嘖嘖的搖頭,一邊歎著氣坐到了趙沖身邊,罵咧咧的道,「沒羊肉沒好酒也就算了,滿以為到了港口上州能有好魚吃,沒成想這軍府裡的魚肉也不新鮮,還全是油炸了的魚乾,嚼在嘴裡跟樹根似的。這連個下酒的好菜也沒有了,真沒勁!」

    趙沖呵呵的笑道:「真是讓龐將軍見笑了。畢竟是地方軍府嘛,哪比得上皇家御率,那伙食定然是差上許多的。其實有油炸魚乾就已經不錯了。遇上軍費吃緊,一連要吃幾個月的糙面饅頭泡稀飯。要想打個牙祭,非得告假去城裡不可。」

    「來來,乾杯。」龐飛不客氣的拿起趙沖的另一壺酒,和他對碰了一下,笑嘻嘻的道,「中午喝點沒事,秦將軍肯定睡午覺了,抓不到咱們。喝吧!」

    「好,龐將軍如此賞光,末將定然要奉陪了。」趙沖就拿著酒壺與他對飲。

    「哎,這酒……真他娘的酸哪!哪是酒,分明是醋!」龐飛喝了一口,就不停的呸呸直吐。

    「哈哈,龐將軍,你就將就著點吧!」趙沖大笑。

    「在軍營裡窩了好幾天,肚子裡的饞蟲酒蟲一起在叫喚了。」龐飛苦著臉摸著肚子哼道,「趙沖,說說,襄陽城裡有哪處好酒樓子飯菜不錯的,帶我去吃一回?」

    「這……」趙沖一時面露難色。

    「怎麼著,難不成還怕我會讓你花錢?」龐飛笑道,「放心吧,我請客。你只負責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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