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白心中略動,反問:「不是父親教我的麼?」
「胡說。」秦叔寶厲斥一聲還咳嗽了幾下,劍眉微擰逼視著秦慕白說道,「老夫的這一身武技,不管是鑭法、拳法還是槍法,全是走的剛猛勁烈的路子,但求人馬辟易酣暢淋漓。我剛才看你使槍,分明帶有幾分陰柔味道,豈是我秦家一門的風範?」
秦慕白心中了然:父親的眼光果然老辣!我剛剛練著太極拳又想著馬槍,一時興起才使出了這一套將內家拳與秦家槍法相融合的槍術。想必父親練的都是剛猛一路的外家功夫,難怪一眼就看出了我槍法中的不對勁。
再又想道:內家拳重在養氣用氣,能強身健體益壽延年。小妹不是說,父親就是氣血不順腑臟不平還有比較嚴重的風濕嗎?要是能讓他練上這套太極拳,再加上烈酒配製的風濕藥酒,或許能讓他的病情有所好轉呢?
想到此處,秦慕白眼角閃過一道星芒,略微一笑拱手拜道:「父親容稟,孩兒不敢欺瞞。其實……這套槍法的確就是我秦家的槍法,只不過我融合了一些發自內勁、以柔克剛的拳意進去。」
「發自內勁、以柔克剛的拳意?」秦叔寶眉頭略揚,不經意又彷彿有點不屑的微然一笑,「你還能自創什麼拳法不成?」
『問得好,正中下懷。』心中暗忖一聲,秦慕白嘴角輕揚微自一笑。秦叔寶將他這細微的神色變化收悉心胸,一雙凌厲的老眼禁不住微然一瞇,心忖:這小子,怎麼笑中透出一股妖異,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老夫?知子莫若父,他這一次回來像是換了一個人,神色氣度也一點都不像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年。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說!」秦叔寶發出了一聲輕喝。
「是。」秦慕白拱手拜了一拜,氣定神閒的答道,「父親的眼光自然是犀利獨到的。事到如今,孩兒也不敢隱瞞。其實孩兒在從軍的這些年裡,遇到了一位世外高人,傳授了孩子一套極為精妙的內家拳法名為:太極!」
「內家太極拳?」秦叔寶雙眉略沉眼中閃過一抹異訝的神采聞所未聞的拳名!
「正是太極拳。」
「打給我看。」
「是。」
沉斂心神全神貫注,秦慕白將自己前世練了十幾年的武當太極拳打了一回。
太極,具有貴柔尚意的特點,以心息相依、運行勻緩、意到氣到、動靜自如、以柔克剛、靈活婉轉、莫測端倪為行拳要領。更以健身心,益壽年,為人生切身學問。
這樣的拳法,與秦叔寶用來衝陣殺敵的剛猛武藝自然是南轅北轍。
不過,秦叔寶畢竟是浸淫武學數十年的武者,沒走幾式,顯然已經看出了這套拳法中的精妙所在,心中不由得驚疑起來:這樣的拳法的確像是脫胎於軟柄的槍類兵器,走的以柔克剛的路子。若與馬上槍法融會貫通,倒真是能相互助長增添無窮精妙。但是顯然,這套拳法並非以殺人博陣為目的,似乎更像是修行養生的拳法。
「何人教你這套拳法?」
「回父親話,孩兒的師父是一名鶴髮童顏看不出年齡的遊方道人,高來高去行蹤飄乎不定,武藝手段異常高強,自號張三豐。」秦慕白收起拳勢,臉不紅氣不喘,氣定神閒的說道,「師父教我拳法時曾說,對任何人都不得透露他的身份,唯獨一人例外。」
「誰?」
「正是父親大人,您。」
「為什麼?」秦叔寶目露精光,兩道眼神如同刀鋒般落在秦慕白的臉上。
面對秦叔寶連珠炮一般的咄咄逼問,秦慕白依舊淡然的微笑,還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睛,正色的拱手拜道:「師父說,唯有父親大人這樣的巔峰武者,才配得上與之切磋討教武道之事。」
大唐崇尚道教,李家皇室以老子李耳的後代自居,並令王公以下所有人都修習《老子》,道教一度躍於諸教派之首。道人,在貞觀一朝也頗受青睞,想來父親也應該不會反感道人秦慕白如此心忖。
「哈哈!看來你那牛鼻子師父,跟老夫的脾氣倒是有些契合相投的地方,妙哉!」秦叔寶傲氣四射的放聲大笑,將枴杖在地上頓了幾頓,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千家武學萬般手段,的確是一山還有一山高。為父縱橫沙場數十年,遇到的高手勁敵不計其數,平生更以得一勁敵對手為樂。只是可惜可恨哪!老夫年不到五十,就落下這一身痼疾,步履尚且蹣跚,就別提和你師父切磋對戰了。」
秦慕白面露微笑心中暗道:以父親這種傲氣凌雲的脾氣、立馬橫刀縱橫天下數十年的巔峰武者姿態,是不可能欣然接受我這個不肖的兒子傳授他什麼拳法的。現在看來,我倒是成功的勾起了他的興趣,正中他爭強好勝的下懷。
「爹,師父曾說,切磋討教並非就一定要對陣決個勝負。」秦慕白使出了他前世和不同類型的人相處練就的如簧巧舌,說道,「師父是個道人,與世無爭不喜鬥狠,也不可能與父親一決勝負。師父曾說,傳我這套拳法,並非是看中了我資質如何出人一等,而是希望我學會之後,有遭一日能將這套拳法的奧義拿來與父親大人研究,這樣就達到切磋武術共同精進的目的了。強身,修性,精進,這豈非也是武道的精髓?」
「唔,看來你師父的確是個得道的世外高人,為父這種披堅執銳只識殺伐的武夫,離他的境界還頗有差距。」秦叔寶被兒子不露聲色的拍了幾下馬屁,顯然心情不錯,撫著美髯呵呵長笑兩聲,點頭道,「那你師父為何不親自來見老夫,與老夫當面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