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李健還是個保安小班長,有一天,為了阻止流里流氣的麻桿跟胡皋進學校,和他們發生爭執,生性耿直的李健心中一熱,就推了胡皋一把。可沒想到胡皋一個電話之後,管片的派出所兩輛警車呼嘯而來。不容分說,就將李健等一眾在場保安推上警車,拉回所裡餵了一天一夜的蚊子,第二天才放回來。李健受到特殊照顧不提,鼻青臉腫地回來就被撤了班長身份。
李健心裡窩著火,今天一見麻桿先進來,像往常一樣假裝沒看見。接著胡皋和肥豬來了,就知道沒好事。充滿恨意的視線始終盯著他們。連門口開進兩輛黑色HOB牌照的奧迪車也沒在意。
學校社會系的教學樓正對著大門不遠,發生的事情,李健全看在眼裡。眼見胡皋三個被那個叫英南的老實小伙子給整治慘了,心裡這個爽啊!英南這小子平時不言不語地,身手比當了三年武警的自己還厲害。
李健把應該小跑的動作變成不緊不慢的方步,用橡膠棒一個個地扒拉開圍觀的學生。
「讓開,讓開!怎麼回事這是?哎呦!這不是胡公子麼?!怎麼讓人給打成這樣了?」連看也不看胖子和麻桿,直接過去伸手掀開胡皋捂著傷口的手看了看,疼得胡皋又是一咧嘴,血水又嘩嘩地流了不少。
「流吧。流死你丫的才好!」心裡過癮臉上卻皺著眉頭,也不提醒大伙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送胡皋他們上醫院。轉過身來,瞟了一眼英南,卻故意對著剛爬起來的眼鏡男說:「誰把胡公子傷了?是你不?嗯?」
說完也不管嚇得又坐回了地上的眼睛男,揮舞著橡膠棒衝著人群一陣喊:「當事人留下,沒你事的趕緊走,全都散了!」
李健的意思是在提醒英南趕緊跑,過了這陣子再說。胡皋什麼東西,李健心裡跟明鏡似的。吃人都不吐骨頭的主。你這是老虎屁股上摸了一大把啊!眼見英南不溫不火站著不動,跟沒事人似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有些替他著急。棒子故意指著他。
麻桿雖然疼得受不了,可是心眼卻不慢。知道李健是在捏著明白裝糊塗。這是拖延時間,讓他們多受點罪,也想放跑英南。
一骨碌爬起來,先用那只沒受傷的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胡皋扶起來,瞧了瞧被眼淚流花了臉還愣愣剋剋的胡皋一眼。知道自己這時候是指不上老大說什麼了。
真TM是籠子裡的金絲雀,經不起風吹雨打。劃了個口子,流了點血就嚇傻了。
「李健,你就裝B吧你!還不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胡哥要是有了三長兩短,你就等著回家喝西北風吧!就是這小子拿刀子劃傷胡哥打傷我們倆的,快叫派出所把他抓起來!你快點行不!操!」麻桿不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倒打一耙,還知道運用法律武器,可謂是流氓中的精品。
「電話我已經打了,救護車馬上就到,先救人要緊。派出所那兒。我看就不用了,學院有保衛科。小李子你帶著英南和秦月去一趟保衛科做下兒筆錄,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說話的是英南的班主任熊老師。黑著臉,言辭中帶著一些不容置疑的嚴厲。
本來看見胡皋在和英南爭執,以為吵兩句就算了。胡皋是滿學院人盡皆知的公子頭,誰吃飽了沒事撐得惹他呀?沒想到事情發展到動刀子了,才知道事情鬧大了。趕緊和幾個從樓上看見經過的老師跑下樓。
英南和秦月是自己班的學生,英南也算是正當防衛,這一點有點法律常識的人都明白。叫派出所的警察來,小黑屋裡一關,那黑的白的還說的清楚啊!再說班裡的學生萬一給扣個持械傷人的罪名,老實巴交的孩子影響前途不說,自己那點可憐的年終獎金也就泡湯了。
「是那個黃毛先拿刀子扎人的,英南這是正當防衛。我們都看見了!要找警察也得先把黃毛抓起來才對啊!」
「真是法盲,連正當防衛都不知道還有臉叫警察抓人。無知!」
「流氓就是法盲,不然還叫流氓啊?我看你才無知。」
「行了!行了!留下幾個學生幫忙把他們送上救護車,其餘的都散了吧!」快五十的女年級主任也不願意事情鬧大,既然有人出頭處理,樂得落個清閒,有點盡義務的幫著疏散學生。
學生們還沒散乾淨,救護車沒來之前,兩輛警車就「歐拉歐啦」地呼嘯著飛進校門。白蘭道的桑塔納嘎地一聲喘著粗氣停在人群前面。城北區派出所所長李順陽沒等車停穩就利索地跳下警車。
用眼睛一掃這場面,沒幾根毛的腦袋上冷汗直冒。我的小祖宗誒,你這是惹了誰啦?弄得這麼慘!你瞧這血流的,滿臉都是,胸前還一大塊。上戰場也沒這麼慘吧!
「趕緊送胡公子上最近的醫院。」邊說邊親自上前和麻桿倆人將胡皋扶上自己的車。身後的幾個藍制服七手八腳地把肥豬也抬上另一輛警車。
李順陽望著桑塔納一個漂亮的倒轉彎,甩下一股刺鼻的濃煙疾駛而去。嗆得自己連連咳嗽,心中一陣翻騰。
昨天在鳳凰樓的小包間裡和胡公子把酒言歡,自己還拍了胸脯子,在城北區這一畝三分地上,沒人敢動胡公子一根汗毛。今天胡皋就讓人給花了,這不自己抽自己的臉麼!
馬勒戈比的,誰這麼牛比,自己不想過了,還給老子找事?也不瞧瞧這位是誰,就下黑手。
李順陽一臉惡毒地轉過身來。「是誰持械傷人,把他給我拷起來!反了你們了!黑社會呀,不拿書本拿刀子!」好傢伙,又給英南扣了個黑社會的帽子,明顯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把打人的學生往死裡整。
周圍的人們雖然心裡不服,但是在李順陽三十多年「打擊犯罪、維持治安」養成的威嚴氣勢和一行人莊嚴的藍制服、亮晃晃的國徽下退卻了。連熊老師也在代表著國家最強大的治安機器面前選擇了沉默,只是有意無意地用自己的寬肩膀擋住英南。你們是警察,我們惹不起你們。可是我們不說話,行不?這是誰打的電話呀?吃裡扒外的東西。熊老師心裡過電影似的盤算起誰這麼損來。
李順陽一見人不少,眼睛卻都瞧著別處,嘴巴閉得緊緊的。想知道誰是當事人?有本事自己找啊。絲毫不給自己這個所長面子,眼睛一瞪就要發飆。
「哎呀!警察同志,英南同學平時老實巴交的,這次為了秦月的事情出手,可能就是年輕人一時衝動,帶回所裡教育教育就算了。英南和秦月留下,其他同學都散了,別影響警察同志工作。你說是不是,熊老師?」教英南他們音樂的方倩扭著小細腰出現在人群中。
有幾個學生忍不住哇哇地嘔吐了起來。平時尚覺得還算悅耳的聲音,這會兒怎麼這麼噁心刺耳。要在舊社會,方倩肯定是一個賣國賊、混進人民內部的叛徒。
熊老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兩隻眼跟刀子似的一遍一遍刮著方倩塗了厚厚一層白粉的臉。小****,我怎麼把你給忘了。
派出所的電話確實是方倩打的。方倩的老公也在省委辦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使她結識了胡文良。同樣是坐在一個樓裡辦公,人家是上達下聽的實權人物,自己的老公卻是整天抄抄寫寫的苦力;人家是風流倜儻風流人物,自己的老公卻是個武大郎似的眼鏡男。一個是春心欲動,一個是聞不得腥味的饞貓。倆人很快就找機會成了好事。
方倩一下課,正盤算今天週末,晚上把胡文良約到農家院裡一起顛鸞倒鳳,出了辦公室到走廊上,掏出胡文良剛給自己買的三千多塊一款最新的手機,還沒撥號呢,就看見樓下發生的一切。胡皋的模樣簡直就是胡文良的再版,她怎麼會不認得。所以趕緊給派出所打了電話,並一再強調是省委辦秘書長的孩子出事了。事情既然出了,自己又來不及阻止,做點補救工作也好在胡文良哪有個交代。嫁給省委辦秘書這十來年,作為一個體制內的家屬,裡邊的事聽得耳朵都出糨子了。她十分的相信派出所會「秉公處理」這件事情的。
打完電話方倩就扭著引以自豪的細腰尾隨熊老師下了樓。本來不打算拋頭露面,可是一見李順陽冷了場,也不管得罪多少人了,鐵心要給自己的情人表現表現。沒準自己調走的時間就能快點。
「我們的群眾還是有好同志的,積極主動的配合我們懲治不法分子,是我們每個公民的責任和義務。這位女同志覺悟很高啊。謝謝你!」李順陽收起一臉的嚴肅,擠出一點笑容,伸出手握了握方倩的小手。
「不客氣!這是應該的。」方倩朝熊老師身後英南使了個眼色,李順陽心領神會。一指英南:「把他給我銬起來,帶走!」
兩個藍制服一左一右推開熊老師,掏出手銬,卡嗒一聲,鎖住英南的雙手就往外拉。
英南畢竟是年輕,又頭一次面對警察,心裡有些不知所措。空有一身功夫,也不敢對付警察啊。
走就走!反正我是正當防衛,到哪也不能顛倒黑白硬說我是故意行兇傷人吧?此時的警察在英南的心目中仍然是正義的化身,人民的守護神。
熊老師可不是光吃糠長大的,知道這幫穿著制服的肚子裡賣的什麼藥。心說你個傻孩子!就把你一個人帶走,小黑屋裡一關,折騰你三天三夜,再來個精神審訊啥的,別說你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學生,鐵打的人到時候也扛不住。屈打成招如今一點也不新鮮。
「李所長,我是英南的班主任,也正好目睹了整個過程,我也去,做個目擊證人。」
「警察同志,英南是因為我才動手的。我也去。」秦月也挺著胸脯和熊老師站到一起。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早已經出了秦月的意料之外。秦月雖然也沒和警察打過交道,但是見過胡皋的手段,知道英南去了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秦月後悔也沒用。事從己出,自己要不幫英南澄清一下,還算是個人嗎?
「我們也看見了,我們也去當證人!」有幾個膽子大點的學生也邁前一步,大有同仇敵愾的氣勢。
李順陽一看局面要不好控制,到底是人老成精。
「呵呵!大家這份心情我們很理解。大家要相信我們,我們會公平公正的處理好這次持械傷人事件的,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姑息一個害群之馬!不過,請大家不要激動,不要給我們的工作增加不必要的難度。目擊證人是需要的,就請這位女同志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跟我們回去做一下筆錄。對了,還有你,也跟我們走,把事情說清楚。」
馬剌戈比,跟我鬥,你們還嫩點。李順陽指了指方倩和秦月之後,不容置疑地扭頭就走。
李順陽也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萬一這群學生和老師要是鬧起來,局面對自己就會更不利。不問青紅皂白就銬人,這是什麼作風?急吼吼地帶著一群藍制服將英南推推搡搡地帶出校門,打車走了。連甬路拐角處的兩輛黑色奧迪車也沒注意看。
要是他看一眼奧迪車的車牌,就不用後悔自己走得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