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漢代立縣，始稱安固。魏晉隋唐又改稱羅陽、橫陽。至宋朝定名瑞安，意謂天瑞地安，人傑物阜。那時飛雲江就叫瑞安江。大詩人陸游從紹興南下去福建任主簿，便留下浙南婦孺皆知的《過瑞安江》一詩：
俯仰兩青空，舟行明鏡中。
蓬萊定不遠，正須一帆風。
詩短含義深，“青空”顯特征。秋冬的瑞安歷來多為睛好。偏今年12月初起，連天陰霾霧雨，整日價濕漉漉的讓人氣不順。為迎接省委、省政府來瑞安開現場會的籌備人員都擔心起來：省裡多位領導難得來瑞安，各地市縣的頭頭們不少也是第一次光臨作客，大會又是改革開放二十多年的全國第一次關於總結推廣新型農村合作的重要聚會。用作會場的國際大酒店四周，全城的四邊大門，飛雲江兩岸，還有合作試點頗為成功的飛雲、馬嶼、梅嶼、荊谷、高樓、篁社等等鄉鎮，那麼多精心布置的彩旗，大幅標語，畫牌及高空氣球，如果在艷陽高照之下，是何等光彩奪目——它們可是新型合作前景輝煌的象征！
也真是天佑神助。12月18日是省委決定召開現場會的報到日。17日半夜突然雲散天霽。清晨，躍出隆山塔尖的朝陽，分外嬌艷。飛雲江上空明淨如洗，江面真的“俯仰兩青空”。陳林跟著早起的葛書記走向國際大酒店，心情格外的高興。
會務組及維護交通的交警們，內外奔忙至夕陽西沉。上至省委省府領導，部門如省委組織部、宣傳部、農業部、財政廳、人事廳、科技廳、供銷總社、信用聯社等部長、廳長、書記們，下至杭嘉湖、金麗溫、寧台紹等市縣的市長書記，外至新華社、《農民日報》、《浙江日報》及各級電視、電台、網站、報刊等等的記者，黑壓壓地擠爆了二十三層的四星級國際大酒店。人數突破了原定的“300人”計劃。
正式的會議，只是12月19日一天，嚴密、緊湊、有序，真有一點浙南農民式的“只爭朝夕”精神。
大家清晨即起，7點40分，大小十幾輛汽車分兩隊開往飛雲江大橋——上午分組先參觀江南岸的三個合作試點。省委習近平書記，在延安大熔爐錘煉成長，對艱苦的農村深有感情。他特地交代過：農村工作就講個“實”字。要讓大家先看看瑞安所干的實際實績，有個感性認識，再開會論理，對“三位一體”新型合作就容易明白了。
作者緊跟著陳林坐上5號車，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8點多，已到達熙熙嚷嚷的飛雲鎮中心供銷合作社。六大間門面的供銷社大樓窗明幾淨，樓下分門別類堆擺著化肥，農藥，農具，薄膜，各色種子，包括進口的俄羅斯化肥，美國、以色列、日本的各類果蔬種子。在此購買“惠多利”連鎖農資的農民，男的，女的，老的，壯的，絡繹不絕。幾百號與會者圍立在大樓院場上，聽人高聲講解供銷社如何融入農協，如何惠農支農，尤其是如何領辦、合辦專業合作社。好些干部還用隨身數碼相機拍攝講解場面，攝下牆上高掛的供銷社通過農協平台支農的“流程圖”。講解員聲音挺熟悉。我湊近，透過人群縫隙一看：呀，是留少良主任！他卷起袖管，手握教鞭，正熱情高聲地講解“供銷合作支農的五大途徑”。內容都是他親身實踐的，所以講得動情，有感染力。大家聽得有味，感到新鮮。若非指揮員哨子連吹，許多人還會立著聽，忘了上車。
9點多，我們這組又疾馳梅嶼蔬菜中心合作社，只見一批笑逐顏開的農民正圍著省委副書記周國富、副省長茅臨生拉家常。陪同的包哲東、葛益平兩書記也正樂著。
迎候我們這一組的是農業局王永旺、金培造兩局長，還有鄉長曾愛慧，社長黃則強等一大串。黃則強笑出甜甜的酒窩。50歲出頭的他仿佛只有40多歲——因為作者與他在政協活動中相交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穿上筆挺的西裝。溫州市馮志禮副市長陪著省農業廳長程渭山一伙問他建立農協後有什麼感受，黃則強順口說：“成立才半年多，解決了我們三大難題。你們看那邊，”他向右一指，只見山腳望不到邊的連片鋼管大棚，“那是我們4000畝以色列番茄，長勢忒好，有的已開花坐果。今年都是農協提供的貸款、種子，還有技術指導。這幾天我做夢也夢見農村合作……”金培造笑著插話：“引進以色列良種才第二年，甜度高了2%，效益高一倍。但還有不適應水土的病害，我們科技部仍在摸索。”他所說的科技部，就是農業局、科技局幫扶的農協一個部門。
10點，參觀的人群趕往附近的馬嶼鎮上鄭村花椰菜種子合作社。這裡也有合作銀行所設的農貸代辦點。場地空曠，便於停車，所以葉秀楠率領一班員工喜氣洋洋地趕來參加志願接待。一些年輕的農協會員給大家分發彩印資料，如《瑞安合作銀行——參加農協打造中國式“鄉村銀行”》。裡面印著笑容可掬的尤努斯照片；又如《精彩的馬嶼鎮農業》，不但印著各類土特產的圖片，還印著農協會員做農具、釀楊梅酒、制索面等等的深加工流程。那兩位紅裝的農婦，在萬千條雪白整齊的索面網陪襯下，顯得韻律生動，竟讓我忘情地欣賞許久，腦海中閃出“春風楊柳萬千條”的意境來。
建立農協以後，上鄭這個社也加入農協，辦起農資連鎖店，建立科技信息服務中心。葛益平很重視，成立時還特地趕來給上鄭村授牌鼓勁。現在合作社農戶由20戶擴大到120戶，各戶或五家聯保，或由合作社出面，今年向合作銀行多貸230萬元。合作社生產的種子，包括以上浮10%的價格向農民收購的種子，占了全國花椰菜種子市場的88%份額。產值達到1500多萬元，使每戶比去年增收1.2萬元。上鄭人過去想都不敢想買小轎車，至國慶節已有8輛開進農家。馬嶼鎮國慶節文藝匯演，就有上鄭人編的“三句半”，台下“哈哈”的都聽得心中樂開了花：
中央一唱支農歌，
雲江興起合作波。
“三位一體”農家富，
——我村八輛車！
可惜會議緊張，參觀的領導們只能走馬看花。“若按社員的心願”，村長輕聲告訴作者，“大家本想給各位領導演出一場露一手，慶祝省現場會的召開！”
三百多人興致勃勃地參觀回來，對農村新型合作把信用、供銷、科技、信息、司法等各種資源匯入支農的渠道留下深刻的印象。返程車上，鄰座的龍泉縣長用一口麗水腔和同事對話傳入我耳朵：“我有兩個想不到：一是以工商貿立市的瑞安，對三農會如此重視；二是瑞安各涉農部門干部素質好，資源、權力都分到農協去了，他們仍舊春風得意拼命干。看來瑞安走了一著妙棋！”
確是一著妙棋！緊接著十一點召開的標有“全省發展農村新型合作經濟工作現場會”橫幅的主席台上，端正坐著省委書記習近平，省委常委、秘書長李強，分管農業的副省長茅臨生及溫州市委書記王建滿、市長邵占維等。沒有創新的好棋，日理萬機的省、市領導們能齊集瑞安？
這是珍貴的跨越！省委主持大會的副書記周國富開口就強調：“今天是省委常委會研究確定召開的極其重要的大會。它關系到浙江的新農村建設，關系到兩千萬浙江農民的現代化，關系到能否為全國新農村奔小康提供新路子。請同志們認真學習瑞安經驗，認真思考習近平書記下午的重要講話。”
會議廳濟濟一堂，座無虛席。作者與許多媒體記者擠在一起，只能坐到側邊的走道上。幸好幾位省領導人高馬大，聲音洪亮，一溜煙十幾架攝像機、照相機，閃光不斷，我們仍能看到其激情的面容，聽到其鏗鏘的語調。
按省委部署，農村新型合作已跟著在幾個縣分步展開試點。實驗內容各有側重。瑞安的“三位一體服務三農，條塊交融統籌城鄉”做得最早，見效最顯。所以在紹興、湖州、溫州等介紹經驗及省供銷總社、省信用聯社與省農業廳長作表態發言之後，葛益平書記代表瑞安作典型介紹。印發的講題是《積極推進農村合作“三位一體”建設，努力探索服務三農新模式》，與會場巨幅標語：“貫徹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精神，促進農村新型合作，推動農村和諧發展”正好對應。
葛益平西裝革履登台，人既魁梧，又有一股英氣，台下三百多雙眼睛齊刷刷均被吸引。因為苦干了一年，體會很深，他講起來胸有成竹，相當順暢。他講態平和謙遜，首先歸功春間省村工作會議，是習近平書記首倡的“三位一體，服務三農”。接著重點解釋有些人還不明白的農協會訓：“三位一體，既是三類合作組織的三位一體，也是三重合作功能的三位一體，又是三級合作體系的三位一體。瑞安農協致力於促進農民專業合作、供銷合作與信用合作的發展、規范與改革，加強三類合作組織的合作、聯合與整合，進一步推動農村金融、流通與科技體制改革，組建多方位多層次綜合性的農村新型合作組織，使之兼具金融、流通、科技三重合作功能，貫穿縣、鄉、村三級合作體系，不斷探索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新型合作化道路……我們目前仍在試點實踐，有決心率先探索中國農協模式，為全國改革積累經驗，為溫州模式再創輝煌！”
外行者乍一聽這些科學概念的表述，或許會感到艱澀而枯燥，但卻引發了瑞安一班人的強烈共鳴，也觸及他們兩年來苦苦探索的甜酸苦辣。在會場雷鳴般的掌聲裡，作者看到坐在當中的葉世林、陳林、葉秀楠、王永旺、留步良等，在特別起勁地鼓掌。連日來疲憊蒼白的葉秀楠，由於興奮而神采煥發！
習近平書記接著講話。他清晨從杭州長驅南下500公裡，竟毫無倦態，反顯得情緒高昂，語調興奮。他首先肯定瑞安的經驗：“推進農村合作‘三位一體’建設，是解決三農發展過程中重大問題的切入點與突破點。瑞安積極破題，進行了有效探索，創造了經驗。通過這次現場會的實地參觀和經驗交流，大家得到了啟發，開闊了思路，明確了方向！”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作者特意瞥了瑞安的與會者，從陳林、葉秀楠、留少良幾位眼瞼上，仿佛閃爍著瑩瑩的淚光。陳林則臉上泛紅，顯得少有的興奮。這是省委對瑞安工作的肯定，是省委對瑞安農協新生兒的誇贊，也是省委對瑞安這批愛農人士二年來日夜辛勞的最寶貴的慰問啊！艱苦備嘗的他們，焉能不動感情！
習書記接著講抓好三農的重要意義，講發展新型合作是農業現代化的必然選擇，講中央對新農村建設的最新要求，講廣大農民的殷切期盼，講各級黨委、政府肩負的神聖使命，最後又大聲起來：“我們要從確保三農工作重中之重的地位出發，切實加強對農村新型合作經濟發展工作的領導。要把它擺上重要位置，加大政策支持，加強工作指導，營造建設氛圍，使這項工作真正成為民生工程與德政工程，成為解決三農問題的一個重要途徑，使我省，”他停頓一下，雙眼有神地掃視全場。台下啞雀無聲，只見習書記揮動右手，音量提高好幾度：“使我省農村新型合作經濟發展，繼續走在全國前列！”
台下，暴風雨般的久久掌聲。主持會議的周國富微笑著總結，就如何推廣瑞安經驗，會後回去如何因地制宜，特別是要擴大11個試點縣，如何著力改善發展農村新型合作經濟的體制環境等，在會議最後又加以部署強調。筆記本寫得密密麻麻的一位新華社記者，合上本子與《浙江日報》新聞部主任周詠南談感想：“瑞安的農民幸運，浙江農民福氣也大。瑞安經驗有省委省政府推廣，各縣市農民參加合作的興頭肯定高，得實惠也肯定多。估計接下去，中央也會感興趣了。”他們會心地相視而笑。
他們的對話，引起作者的思考：中國農業發展的合作史冊，將會銘記這次會議，記下習書記率領葛益平、陳林一班人付出的心血與汗水。歷史，從來都是敢冒險、有創意的漢子寫的……
當葉世林、陳林、葉秀楠、留少良等跟著葛書記步出會場之時，天已落暮。大門廳燈光越發顯得亮麗輝煌。奔忙幾個日夜的會務人員小李打著哈欠問：“陳市長，會後可以睡二天了吧？”陳林笑著答非所問，“小澗入溪，大潮剛起。入海還遠呢。”小李一時瞢住，“你說什麼？”大家不禁大笑起來。
飛雲江大潮剛興，蓬山仙境確實還遠著。自古文章深似海，中國廣大農村的合作發展直至現代化，與國際接軌，是寫不完的鴻篇巨制啊……
尾聲合作之火向全省農村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