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乃君:「這……李局長,我打個電話行嗎?」
李斌良:「對不起,在這特殊的時候,您還是不要打了。上車!」
劉乃君:「這……是,是……」
審訊連夜進行,江峰對自己的逃跑路線很快就交代了:
「我是從城南出的城,可是,走了一會兒就下了車,我想,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你們一定不會想到我已經出了城還會返回來,想不到……」
江峰頹然地低下頭,李斌良禁不住露出驕傲的笑容。
沈兵:「想不到,你的一舉一動都被我們李局長算到了,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過,你不是自己想到要返回城裡的,而是有人通知你,我們正在城外全力追捕,沿路也設了卡,而城內相對平靜,你才返回來的,對不對?」
江峰:「這……我……」
沈兵拿起從江峰身上搜出的手機:「怎麼,不承認,那你說,半小時前,你接到的這個電話是誰打給你的?當時,你正在城外逃竄吧!」
江峰:「這……他是給我打了電話,可是,說的是工程上的事,和我逃跑無關!」
沈兵:「有沒有關,你自己心裡清楚!」
江峰歎息一聲,又不服氣地仰起臉。
李斌良知道,這件事,很難從他的嘴裡掏出實情來。可是,沈兵已經把任鐵柱等幾個刑警的手機收上來,任鐵柱的手機上也有江峰手機上顯示的這個接話號碼,通話的時間只比江峰接話的時間提前兩分鐘。
傻子都能看出是怎麼回事。
李斌良:「你再說說,為什麼進城後去金屋子?」
江峰:「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那是劉乃君的場子!」
李斌良:「這麼說,是劉乃君讓你藏到那裡的?」
江峰想了想:「我不承認你們也不會相信,是這樣!」
可是,另一個審訊室內,劉乃君卻哭喪著臉分辯著:「……我這不是怕他嗎,他是有名的黑社會,全省都出名兒,我能惹得起他嗎……」
胡學正:「你給我少來這一套,告訴你,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就在李斌良等人準備審訊時候,林蔭帶人趕到了,他傳達了谷局長的意見,江鋒的案子由白山地區公安局主辦,李斌良當即把江峰移交給林局長。
因為兩個江峰的手下涉及江泉很多疑案,所以,暫時留下由江泉公安局突審。
李斌良親自帶胡學正、沈兵等人上陣,突審兩個抓獲的青年歹徒。
兩個傢伙開始還很頑固,堅持說自己在江泉什麼也沒幹過,可是,他們留在戴副校長家的腳印和指紋把他們暴露出來,經比對,那正是他們兩個留下的。
鐵的證據面前,二人再也抗不下去,只好交代,奉江峰之命,潛入戴家,打開屋門,翻箱倒櫃,把戴副校長藏在床墊下的那封簽有兩個人名字的保證書拿走,交給了江峰。至於鑰匙哪裡來的,他們只說是江峰交給他們的,而江峰哪裡來的卻不得而知。
缺口一打開,下邊就好辦了。
審訊勢如破竹。
兩個傢伙驚慌之下,不得不繼續承認,他們確實是江峰的打手,並供出了近期作下的一系列惡行。他們先是受江峰之命,讓霍濤和郝柏生閉嘴,可是,在等待霍濤露面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去工地尋找霍濤的郝柏生,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把霍濤讓給了牛強指派的二明子和豁牙子,並導致了霍濤的死亡。
後來,郝柏生離開江泉,他們又奉江峰之命追到寬河,並在當地黑惡勢力的協助下找到了他,實施了綁架威脅活動。完事後,按照江峰的指示,給郝柏生扔下幾百塊錢,讓他去城郊醫院看傷。可是,就在這時候李斌良等人趕到,發生了那場追逐,多虧當地的同夥掩護,他們才得以逃脫。
李斌良的懷疑完全被證實了,在寬河發生的那場交通事故,完全是黑惡勢力有意為之,目的,就是掩護他們的同夥。
兩個歹徒還供認,高寒在省城被威脅一事,是江峰另外派他們的同夥所為。
這一切,正如李斌良所感,某些地方,黑惡勢力已經跨區域結成一黨。
不過,現在,寬河的那幫傢伙也該倒霉了。
繼續審訊,李斌良提出一個新問題:他們是怎麼知道警方的行動信息而提前逃跑的。兩個傢伙說不清楚,他們只是交代,突然接到江峰的電話,讓他們馬上離開江泉,一分鐘也不要耽擱,而且必須打出租車,向城南方向走,至於江峰是怎麼知道的消息,他們也不清楚。
李斌良和林局長聯繫了一下,詢問江峰那邊的審訊情況,尤其關心是誰向他透露了公安機關的行動。林局長說:「他說什麼也不交代這件事,只是說突然覺得江泉不安全,就離開了……」
李斌良失望地放下電話。
李斌良繼續審訊兩個歹徒,問他們在江泉、寬河和省城所做的一切到底為什麼。兩個人猶豫了一下,最終交代,儘管江峰沒跟他們說什麼,可是,他們已經意識到,一切都可能同江泉發生的高考舞弊案件有關。
繞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李斌良感興趣的主題上。
又是個契機。
李斌良再次給林蔭打電話,想再次調查高考舞弊案件,可是,林蔭說:「再等等,再等等……」
還等,等到什麼時候啊……
06
兩個歹徒的情況基本審訊清楚後,移交給了省廳專案組,李斌良的任務就好像至此為止了。
想不到,就在這天,他剛上班就接到一個電話:「李局長嗎,我是市紀檢委,請您來一趟,馬上!」
李斌良忐忑不安地放下電話,不知市紀檢委找自己幹什麼,他想了想,自己沒犯什麼毛病,也沒什麼可查的,就應命前往。想不到,接見他的並不是市紀檢委的人,而是幾張陌生的冷峻面孔。他們做了自我介紹,原來,是省紀檢委、省檢察院、省公安廳等單位的人員,為首的是個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
「我們是省聯合調查組。最近,省紀檢委、省檢察院和省公安廳都接到了舉報信,檢舉你在辦案中包庇江泉發生的高考舞弊案,現在,請你把有關情況說清楚……」
李斌良的心狂跳起來,他覺得嗓子發乾,竭力控制著自己:「這……我……我沒有包庇……」
對方:「沒有包庇?告訴你,檢舉材料上寫得很清楚,你們在偵破兩起命案的過程中,發現了本市今年高考中發生的嚴重舞弊案件,可是,在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你卻把它壓了下來……」
李斌良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但是,他非常清楚,激動和興奮遠遠大於委屈。他不知道這些檢舉信是誰寫的,但是,一定是知情人,他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的這起高考舞弊案件,到了公之於天下的時候了。
他開始說起來。
對方聽著他的話,臉色漸漸柔和起來,接著又激動起來……
07
在省聯合調查組緊鑼密鼓調查的同時,江泉高考舞弊的事也開始出現在網上,引發強烈反響,跟貼的很多,還有人就此揭發出其它地方發生的高考舞弊案件,手段繁多,花樣百出。有人在貼子上明確指出:發生在江泉的事情並不是孤立的,在其它地方也不同程度的存在。接著,有人開始引申發揮,說起高考的不公平,內容都是鍾老師、高寒及戴副校長等人說過的那些,同樣的中國人,同樣的學生,卻因為居住地域不同,錄取的分數不同,尤其對少數大都市的優惠政策而憤慨。當然,後來有一天,這些文章和貼子全都不見了……
網上的輿論平息了,可是,案件卻很快查清了。有李斌良的前期努力,聯合調查組沒費多大勁兒就完成了任務,發生在江泉的高考舞弊案子,再也壓不住了。
事實終於公之於天下,公正,終於一定程度地實現了,應有的懲罰終於落到有關人的頭上。
戴副校長儘管直接出面操辦了這起舞弊事件,可是,事實已經證明,他是在別人的壓力下違心這樣幹的,因此,不負主要責任,這樣,自然就牽出了程玉芳和蔣副市長,儘管程玉芳百般為自己辯白,還是被追究了刑事責任,移送檢察機關起訴,校長的烏紗帽自然也被摘掉了。
在這種時候,她不再為別人承擔責任了,她如實供出了蔣副市長,包括蔣副市長如何同她密謀,如何策劃,如何做好各種準備工作等等,還不客氣地指出,蔣副市長是這一切的幕後總策劃。
蔣副市長當然不會痛痛快快地承認這事,可是,一方面,他的外甥……不,他的兒子牛強是這次舞弊案件的直接受益者,另一方面,程玉芳和戴副校長兩個人都證明他是這次事件的直接發起者,更可怕的是,他找程玉芳密謀時,程玉芳居然偷偷錄了像錄了音,這就鐵證如山了。因此,他同樣被移送檢察機關提起公訴,估計,他受到的懲罰可能比程玉芳還要重。對了,關於牛強和他的關係問題也在這時暴露出來,有知道內情的人揭發檢舉說,牛強是他在鄉鎮分管計劃生育工作時,利用職權超生的兒子,只不過瞞天過海,由其姐姐承擔起來。開始,蔣副市長還不承認,可是,當要對他和牛強進行親子鑒定時,他軟了下來。
這也就說明了,他為什麼對牛強那樣關心,為什麼為他冒了那麼大的風險。
當然,蔣副市長也不客氣,他先向聯合調查組托出,是地區教育局某位領導霍濤的檢舉信內容告訴了他,他慌了手腳,向年市長做了匯報,因為,是年市長指示他採取作弊手段提高全市高考成績的。當然,他也把消息告訴了牛強,讓他有點思想準備,結果引發了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這,證實了李斌良的猜想。
可是,年市長卻對蔣副市長的話矢口否認。因為,這件事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發生的,沒有第三者能證明,而年市長態度堅決地說:「我是批評過他工作不力,江泉的高考升學率太低,讓他採取有力措施,把教學質量搞上去,可我從來沒有指使他在高考上舞弊!」這樣一來,他的事情就無法落實,責任也就輕多了。
最後,年市長只是負失察之責,受到黨紀政紀處分,這還是因為江峰的組織領導黑社會集團犯罪牽連到他,是他把江峰引到江泉來的,這說明他們之間有著密切關係。可是,年市長卻一口咬定,自己不瞭解江峰的真面目,把他引入江泉,完全是看中了他雄厚的資金,想利用其幫助江泉提高市政建設水平,而江峰也說和年市長只是一般朋友,他來江泉也只是想幫年市長一把,同時也在江泉賺一筆錢,再無其它。
而江峰咬定,他指使手下恐嚇威脅霍濤、郝柏生及李斌良等人,都是受蔣副市長指使,因為牛強的事情一旦敗露,會牽扯到蔣副市長,蔣副市長沒辦法,只好求江峰想辦法。可是,蔣副市長卻說,雖然牛強敗露了會牽扯自己,但是,真正嚴重的是高考舞弊案,江峰是按照年市長的意思主動找他幫這個忙的,後來,也都是江峰找他。可是,江峰和年市長都不承認,這樣,這個責任還得蔣副市長承擔。
對了,江峰還供認,他在接受蔣市長的托咐後,曾經要求劉乃君找人威脅恐嚇霍濤,可是,蔣副市長說,不能用江泉的人,他就改變了主意,從省城調來自己的得力手下……
這和二明子的供述吻合,同時,也把劉乃君扯了進來。雖然他沒有實施犯罪,可是,是因為客觀條件的改變而終止了犯罪,他和江峰的關係是不容否認的。這樣,他在江泉的日子也就不太好過起來。
由於江峰堅持自己的說法,蔣副市長大喊冤屈,卻拿不出證據來推卸自己的責任,這樣一來,責任只能有他承擔了。
李斌良知道這些後,內心深處是傾向於相信蔣副市長的,他猜想,這是年市長防備事情敗露時牽扯到自己,故意指使江峰和蔣副市長靠近,造成他們關係親密的假象,就像自己幾次看到他出入蔣副市長辦公室那樣。
可是,他同樣拿不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猜想。
最終,蔣副市長被移交檢察機關處理,追究其法律責任。
而年市長卻只受到黨紀政紀處分,調離江泉。
年市長調走了,可是,他給江泉扔下一個爛攤子,他搞的興泉工程,剛剛開始,拆個亂七八糟,而被強制拆遷的居民還沒有得到合理的安置和補償,他卻走了,這個爛攤子不知誰來收拾,天漸漸冷了,被強遷的群眾沒地方天天集中到市委、市政府外邊上訪……
年市長調離江泉後,任鐵柱也悄然離開了江泉公安局。至於他向年市長報告公安機關行動的事,他在審查中承認了,可是,年市長當時是市長,他向市領導反映情況無可指責,而年市長向江峰通風報信的事無法查實,他的事也自然無法深究。這個人就這樣神秘地來到江泉市公安局,又神秘地離開了,連檔案都沒有拿走,人就失蹤了。後來有人說,任鐵柱過去的歷史都是假的,他是偽造了在外地工作的檔案,然後由年市長以調入為名安排到江泉市公安局的。因為發生的事太多,他這點小事到底是真是假,人們沒有興趣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