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留下的女人們 第31章 被賣5次的女「中執」委員 (2)
    渴了喝山泉,餓了吃野果,像猴子一樣生活,沒有野果就干餓著。因為不認識路,也無所謂迷路不迷路。有一回,走得實在走不動,就地歇息,白日一看:嚇一跳,大家竟然睡在一座孤峰懸崖旁,白雲悠悠,一不小心摔下去就會粉身碎骨。找來找去,無路可走,沒有下山的路。從原路退回,試了幾次,誰都不敢走。偏偏那小孩又屙了一泡屎,臭氣薰天。捱到晚上,山霧漫上來,月亮白濛濛,看不清危險,她們才小心翼翼順原路下山。

    沒頭沒腦,轉了幾天,大家的體力在無形的拚搏中消耗光了。一個個餓得頭昏眼花,躺在地上出大氣。一陣樵歌傳來,黃長嬌掙扎著爬起,向樵夫問路,這才找到了方向和路徑。

    又是數日猛走,她們到達福建省長汀縣境。戰爭的消息不少,不過,這邊沒聽說什麼紅軍,倒是聽說:有一個還鄉團大刀會,正張著網捕人。凡是沒有路條、證明者,格殺勿論,當然,對付女人,大刀會還有更加殘酷、卑鄙下流的辦法。

    三個女人聽見,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扭頭,跌跌爬爬往回走。

    數日後,回到了瑞金縣武陽區江下村,她們聽著遠方的槍聲直打顫。沒有主見,沒有核心的團體只會添亂。三個女人一合計:這麼亂闖也不行,目標太大,還是分散行動吧。三人分手,各奔西東,永無再見。

    去哪裡呢?

    黃長嬌坐下來靜思,往日的輝煌恍若隔世。離開了政權,自己什麼也不是。

    家也不能回,回去幹什麼,自己什麼也不會,還挑擔子?擔子也挑不成了,家裡還積著一堆仇恨,地主富農會要自己的命。無路可走,還得找紅軍。聽說,白竹寨那邊還是紅區,黃長嬌曉居夜行往那邊趕。四五天後,來到白竹寨一看。

    嘿,真是老天不負有心人。不但游擊隊在此,特委書記賴昌祚,以及瑞金縣委會也在這裡。

    許多都是熟人,她向地方黨匯報情況後,縣委任命她擔任白竹寨區委書記。

    過了一段時間,妊娠反映漸大,她又改任區委組織部長,率領一支游擊隊與敵人周旋。

    很快,白竹寨成為了白軍的「清剿」重點。

    幾萬白軍上山,把安海鄉幾百里綿延的大山圍住,開始拉網式地清剿游擊隊。

    白軍雖有幾萬,在蒼蒼茫茫的大山林裡,又算得了什麼!圍剿了一段時間,徒勞無益,白軍遂改變戰術為:圍困和突襲。

    圍困,是較毒辣的一招。游擊隊在大山裡,斷糧一個多月後,連四周山地的野菜,以及能吃的樹葉都吃光了,只得派人到別的山谷去採野菜、樹葉。野菜、樹葉很難吃,吃後肚子又脹又痛,臉龐浮腫,臉色發黃發青,然後就發病,病人日愈多,病情日愈重,游擊隊的戰鬥力日愈下降。

    突襲,有盲目性,但因為是以逸待勞,且有大概的方向,也給游擊隊造成諸多麻煩。只要發現對面的山嶺似乎有炊煙,白軍就用機槍掃射、並發射炮彈。槍炮彈不斷地飛濺,游擊隊隱居的溪畔、崖洞,四周常常發生爆炸,彈片及濺起的石片落在身邊。敵人白天射擊,晚上則放火燒山。火借風勢,四下蔓延,頓時,游擊隊藏身之處變成了火焰山,大火把溪水都燒得發燙。病人被燒倒在地亂爬亂抓,嗷嗷亂叫。

    白軍的圍困和突襲,逐漸奏效。

    區委書記邱許堂開始動搖,覺得長期下去一定會苦死。游擊隊中引發爭論,邱許堂等一部分人,為了強調理由,用了當時流行的說法:我們像這樣拖下去,壯的會拖瘦,瘦的會拖病,病的會拖死。大敵當前,在山上硬拚只有死路一條,下山是為了分散目標,保存革命實力,是為了長遠的利益。

    黃長嬌等人堅決反對下山,認為:此時盲目下山,就是對革命喪失信心,就是投降、叛變。

    爭論不休,各執一詞。結果,游擊隊一分為二,大部分人隨邱許堂下山。黃長嬌帶著另一部分人,立即轉移,突破敵人的包圍圈。

    不久,邱許堂等人果然投敵自首。

    白軍通過叛變者的供詞,掌握了游擊隊的情況後,派出幾支精銳部隊,天天盯著游擊隊,前堵後打,把游擊隊搞得七零八散,黃長嬌身邊只剩下3個人。

    經過這一段折騰,吃沒吃,喝沒喝,黃長嬌的身體更加虛弱。那天,她行走時冷汗淋淋,頭昏目眩,好不容易捱到休息,她身體軟若無骨,倒在地上就難以支撐起來了。

    這時,敵人的槍聲響了,她一激靈,求生的本能支撐著她勉強站起來,又領著隊員們奔走。走著走著,肚子一陣劇痛,眼睛一黑,她跌倒在地,同志們便抬起她走。過了一會,她醒轉來,耳畔是越來越近的槍聲。為了抬她,本身已氣力不濟的同志,好似背負生殼爬行的蝸牛。黃長嬌鼻子發酸,心似火燒,立即做了一個決定。她摔脫同志們的手,說:「你們快走吧,不要管我。」「我們不能丟下你不管,要死,也死在一起。」「為我一個人死,有什麼價值呢!」黃長嬌急得嚷嚷,「我代表黨,命令你們快走!」那幾人終於流著熱淚撤離了。

    槍聲越響越近,隱隱傳來白軍的吆喝。黃長嬌四面觀察了一下地形,身旁有一條小溪,就順勢往小溪裡一滾。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溪畔竟有一個巖洞,她縮身往巖洞裡一擠,肚子一陣劇痛又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槍聲攪醒。白軍就站在她頭頂上不遠處,一邊亂咋呼,一邊向四下開槍射擊,子彈嗖嗖地落到溪水裡,濺起一串串水花。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白軍終於咋咋呼呼收兵,回營交差去了。

    暮色降臨,又饑又渴的黃長嬌,拽了一把樹葉塞入口裡,卻嚥不下去,掙扎著爬到溪邊喝了一肚子水。這時,北風呼號,她鶉衣百結的衣服早已浸濕,在北風中像流蘇般飄蕩,一絲一絲,抽走了身上的所有熱量。她真想那麼躺著不要起來。

    肚子裡的孩子拳打腳踢,又在抗議了。頑強的求生欲,催促她繼續爬行。上路了,沿著同志們走去的路爬行。不知道從哪裡來,不知道要去哪裡,但卻要爬行,爬行才有希望。

    上山、下山、又上山。

    肚子裡的小生命不停地在吶喊,在催促。衰竭之中的黃長嬌,會頓生一股力量。

    第6天,天剛濛濛亮,她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峰。呼哧呼哧,吃了一肚子樹葉、野菜,吃得難受極了。靠著一塊岩石四處眺望,透過雲海,在茫茫綠海之中,竟看到了兩座茅屋。黃長嬌心中一陣狂喜,猶如溺水之人,看到了一塊救生的木板。她不顧一切,向這塊木板奮力而去。

    大林莽中,無路無沿,她朝著那個方向跌跌撞撞地挪過去。望山跑死馬,好不容易移到了那山坡上,對著茅屋看了許久,就是無力下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眼睛一閉,順著山坡往下滾,滾著滾著,就失去了知覺。

    睜開眼睛,身子已到了山下。周圍圍著幾個人,一個個衣衫襤褸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游擊隊。

    「你是誰?」其中一個游擊隊員問。

    她又四下看了看,確信他們是劉國興的游擊隊。答:「我叫黃長嬌,是白竹區委會的組織部長。」「你認識誰呢?」「我認識劉國興同志。」果然,劉國興一會兒就來了。他招呼大家把黃長嬌扶到屋裡,關心地詢問情況。同志們手忙腳亂地給她熬薑湯喝,又煮了一碗山藥水,還給她吃了一碗米飯。重回了人間,見到了久違的米飯,她激動得淚水長流,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介紹了一遍。

    根據上級指示,為了開展深入持久的游擊戰爭,游擊隊決定安排一些人到群眾中去,進行黨的地下工作,考慮到黃長嬌重孕在身,黨組織決定,把她安排在安治鄉下新塘村。1935年5月,她平安地生下了一個男孩。

    兒子吹子彈殼發出哨音,從另一條路引開白軍地下黨的工作逐步發展,如同游擊隊的眼睛,在地下黨組織配合下,游擊隊殺了十多個偽保長,打掉了幾個偽聯保辦事處,殺了8個聯保辦事處主任,鬧得安治鄉連保長都沒人敢當。

    安治這一帶,成為白軍的「清剿」重點,實行移民並村,把許多偏僻、分散的小村的村民拆散,移並到另幾個大村後,警戒更嚴,村民不能擅自上山,否則作通匪論處。白軍蓄意把游擊隊困死、餓死在山上。

    可還是沒人敢當保長啊。聯保辦事處頭天發的催捐公事,轉了一個大圈,第二天又送回了辦事處。新聯保主任上竄下跳,急得抓耳撓腮。

    並村後,人多村子更大,原桃陽區區委書記劉輝山,也並過來了。黃長嬌假作串門,把劉輝山、羅家和等黨員組織起來,成立了黨支部,與游擊隊保持聯繫。上級黨組織決定:乘機派劉輝山、羅家和等同志,出頭擔任紅色「保長」。

    聯保辦事處的「公事」有人接了,黨的地下活動更加頻繁。

    正是青黃不接時,游擊隊又沒吃的了。群眾家裡也是瓜菜代,聚不了多少糧食。要糧,只有保倉裡有。「保倉」是積穀防饑,各家各戶湊的公益糧,保倉委員卻大都是地主擔任。明要是要不到,只能暗取。大村子人多眼雜,不敢動,小村子糧少不濟事,他們瞄準了竹山坑的保倉。

    那天晚上,月黑風高,竹山坑保倉突然失火,火焰熊熊,把保倉的屋樑燒塌。

    翌日一早,地主劉玉洪派人向紅色保長劉輝山報告:竹山坑保倉失火。

    劉輝山立即派人向聯保主任報告。聯保主任在紅色保長劉輝山陪同下,親自帶著幾個兵丁前往察看。保倉只剩下四堵牆壁,屋當中余火未燼,用棍子撥一撥,燒焦的穀殼辟啪作響。

    聯保主任大怒,追查責任,將地主劉玉洪按「失責處理」,賠償全部糧食。

    劉玉洪嚇得面如土色,跪地求饒,才將賠償額降為30擔稻穀。

    80擔谷子,也只能解決一時之饑。不久,山上游擊隊又斷了糧,病號增多,頻頻送來催糧的信訊。

    黃長嬌是挨過餓,餓怕了的人。接到情報,十分焦急,立即召開了秘密支部會。

    運送糧食,支援游擊隊是老話題。游擊隊有百十號人,糧送少了不夠吃,送多了會被發現。商量了許久,有了一個辦法:集體砍柴。

    翌日,劉輝山帶幾個村民,去向駐守的白軍要求:柴火燒光了,要上山砍柴。

    白軍一聽,果然答應了。提了兩個條件:一是砍的柴草,交一半給白軍,因為他們也沒有柴火燒了。二是要派兵「保護」大家,大家不要亂跑。

    砍柴的隊伍熙熙攘攘上山了。人人都帶一根作扁擔的竹竿,大部分群眾的竹竿內部鑿空了,裝著大米、鹹菜、白鹽。

    到了深山,大家分散砍柴,便把物資倒入草叢中早已預備的缸內。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就這樣,一條秘密運輸線暢通了。

    時間長久,事情終於露出馬腳。一次,幾個村民去砍柴,有個竹竿口未塞緊,漏出了幾把米,就被白軍發現了,追問他們是不是送給游擊隊的,並把全村人抓起來,一個個威脅拷問。問到一個婦女,鞭子、老虎凳一拍,把她的尿都嚇出來了,招供說:「這個事,要問黃長嬌才知道。」黃長嬌被捕入獄,她寄居的人家被抄,房子被燒。作為外地人,黃長嬌先前被捕過兩次,因為沒有什麼證據,拷打一番即放了。這次,證據鑿鑿,插翅難逃。審問幾天沒有結果,由劊子手動刑,先是灌辣椒水。

    黃長嬌自小愛吃辣椒,家裡只有辣椒拌飯、辣椒打湯,是個辣椒王,飢渴了幾天,一看辣椒水來了,心想正好。張開喉嚨,任辣椒水咕嘟咕嘟往肚子裡去,一大壺辣椒水,竟只灌了個半飽,味道不錯,缺點鹽,跟辣椒湯也差不多。

    折騰了一陣,打手們喘息著,等著看她的反應。

    她卻沒有什麼反應,連聲咳嗽都沒打。扭動脖子,看看地上還有一壺,便說:「再來,有本事,你給我再來一壺辣椒水。」旁邊一個小官模樣的見了,氣得要命,說:「再灌再灌,不信就辣不死她!」於是,黃長嬌又喝了一壺辣椒水,這下過了癮,肚子脹脹的也有點飽。她眼睛四下瞄了瞄,沒有了,不知隔壁屋裡可有。說:「還有沒有辣椒水,再來一壺!」那口氣,像是叫跑堂的點菜似的。

    小官一聽,操一條竹鞭,朝她劈頭蓋臉打去,打得他自己喘不過氣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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