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留下的女人們 第17章 死而復生的元帥前妻 (2)
    我記得,蔡暢大姐的話是這樣的,「月明,你不要對他的階級成分耿耿於懷,出生不由己的。他是個真正的革命者,黨組織絕對信任他。他既然拜託了我們,依我看,你就聽大姐的,跟他結一對革命的夫妻吧。」李富春大哥是這麼說的:「月明,你也是個好同志,少共中央對你的評價很好,不要顧慮什麼,你配得上陳毅。他的年齡是比你大得多,其實沒有什麼不妥。對於這位老同學,我是知道底細的,他最曉得疼人,絕對不會耍大男子主義。以後結了婚,如果他有什麼不好,你就往我這兒告黑狀,我替你做主。好了,月明同志,過幾日陳毅同志又要帶隊伍上前線,我看事不宜遲,我和蔡暢作這個大媒,你們馬上成婚吧。」

    李富春、蔡暢作大媒,賴月明與陳毅喜結良緣當時,國民黨已經開始了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的第四次「圍剿」。紅一方面軍第三軍、第四軍、第十三軍及第十五軍從閩南回師到達贛南休整。

    中共中央發出《為反對帝國主義國民黨的四次「圍剿」告民眾書》,同時作出《關於帝國主義國民黨四次「圍剿」與我們的任務決議》,要求各蘇區紅軍必須要有計劃地互相響應,互相配合,以粉碎敵人的進攻。江西省承擔了艱難的擴紅任務,要求成立10個紅軍補充團,擴大紅軍1萬送一、五軍團,另7400人送三四五六4個獨立師。

    大戰在即,陳毅頻繁地來往於前線和後方之間。

    1932年舊歷9月重陽佳節,我與陳毅正式結婚。

    結婚前一天,他和幾位紅軍幹部樂呵呵地來看我,大家要他請客,陳毅嚷叫起來:「請客是應該,要我出錢拿不出來。問賴月明有錢沒有。」當著眾人,我不便回絕。心裡說︰啐!真的「共產共妻」了,新郎娶親,新娘掏腰包了。

    沒辦法,我只好厚著面皮去親戚那兒借了20塊銀元。就在寧都縣南門街上,一個廣東人開的小飯館擺了八九桌飯菜。

    送禮的人很少,只有個把子。來吃酒的人很多,大多數我記不起名字了,尚記得其中有李富春和蔡暢夫婦,張績之和少共中央諸位同志,省軍區陳毅的下屬幹部、省蘇維埃政府主席曾山最後也來了,並且講了蠻多的好話。

    當晚,我和陳毅宿在省委院內。為了避免影響,做到官兵一致,李富春大哥為我們在那裡準備房間。夜很深了,我們才上床。

    陳毅臉龐紅撲撲走進來,邊脫鞋襪上床邊道:「人常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乃人生大幸事也。月明呀,想不到我陳毅動盪大半輩子,今晚真正做起了新郎官哩。」我剔著燈花的手在發抖,他的話音剛落,我哇地哭了。

    「月明莫哭,你這是怎麼啦?」他貼近我問。

    「我還小哩,才十八歲多一點,還是個黃花妹子喲……」我伏在被窩上抖著身子哭泣。

    顯然,陳毅被深深觸動,想了許久,歎口氣說:「那好,你休息吧,我還是回軍區去睡。」說完,他果然下床往外走。

    我撲上去抱住他:「不能走,陳毅哥哥!」第二日,陳毅便上前線去了。他給我留下一床毯子,一件棕色羊毛衫,臨走,還摘下一塊方盤金錶硬是戴在我手上,說那是他留學時的一個朋友送的。

    陳毅的確是非常會疼人的,處處把我當作小妹妹。

    我們做了三個年頭的夫妻,扳指頭算日子,真正在一起也才幾個月。

    三年間,只要他從前線回來,便立即搖電話或者派警衛小鬼找我。

    每次離別,都那麼漫長,令人提心吊膽,難分難捨。每次相聚的時光,是那麼短暫而寶貴。他是去打仗,作為妻子,我總是要千囑咐萬叮嚀,勸他小心不長眼的子彈,在前線抽空回個信。每逢這個時候,他總是笑嘻嘻的勸我別擔心,好好工作,最後摟住我親個嘴便大步而去。

    那個時期,紅軍之間也免不了有些應酬性的請吃請喝。每次吃喝,陳毅總要設法通知我參加。他不善煙酒,對於食物並無特殊的嗜好,卻有個頑固的習慣,只要餐桌上有盤饅頭,他便吃得特別香甜,伴著生大蒜可以一口氣吞好幾個。

    有一次,朱德同志來寧都檢查軍事情況,陳毅拿出自己剩餘的津貼請他吃了頓便飯。當時,在場的曾山便說:「月明呀,你有福氣,要是你不在場,陳毅可是再好的酒菜也吃不進去。」作為陳毅的妻子,我是格外受人尊敬的。可是由於自己生長在農村,沒有文化知識,經驗太少,所以也常鬧出笑話,讓丈夫尷尬。

    那是粉碎敵人第四次「圍剿」之後,正值夏季,每日黃昏,從前線回來的紅軍官兵就一窩蜂跳到梅江裡去洗澡。一天,我和陳毅散步來到河畔,陳毅與遇上的幹部商量事情。

    不一會,有人喊叫:「救命呀,淹死人啦——」。原來,是不會水的省保衛局長大胖子被激流捲入深水區沉沒了。

    這時,陳毅聽得呼救聲便箭一般朝江裡跑去,邊跑邊將脫下的衣服扔給我。

    「陳毅,小心水裡有水猴子—」我跟在後頭拚命追他,一邊追一邊不顧一切地叫,叫得好嚇人。那時,我心裡是相信鬼神的。

    終於,我一把拖住正在脫衣褲的陳毅。

    「你呀,你呀,什麼話嘛,共產黨人才不怕鬼呀怪的。」說完,將我的手一把摔掉,穿條褲衩一個猛子扎入水裡。

    我一愣,也不敢哭喊,連忙數著數兒,心裡直喊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越數越快,越數越急,直數到三百仍不見他的影子。我忍不住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推陳毅的警衛鍾老表下水去:「快!陳毅讓水猴子拖走了,你先撒泡尿兒沖邪,陳毅一定是被大胖子的魂魄攝走了。」我正哭叫著,陳毅嘴裡噴著氣冒出了水面,手上托著一口一口「歐歐」吐水的保衛局長。

    我與眾人一起湧上前。我扒開陳毅扶著保衛局長的手,一頭紮在他身上,邊哭邊錘打拉他,把圍過來看熱鬧的戰士們都逗得轟然大笑。

    陳毅愛打球,好讀書。剛搬到寧都七里省軍區他的宿舍住時,我發現他的枕頭鼓鼓囊囊,用手一摸硬梆梆的。怎麼回事呢?我一抬枕頭套子,嘩啦啦掉出來一大堆書,有古文的也有洋文的。後來,我發現他每日早晨起來總是坐在樹下看書,有時,嘴裡發出嘰哩咕嚕的「唸經」聲。

    聽見他唸經,我一想陳毅天天打仗,是要求天老爺保佑一下,也趕緊在一旁祈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天爺保佑我家老公打仗刀槍不入,大富大貴……」。

    陳毅聽見就笑起來:「什麼呀,月明,你這是幹什麼呀?」「你不是在唸經麼,我也幫你唸唸經。」「哈哈哈—」陳毅大笑起來:「我這是在唸書。」「唸書,那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我念的是洋文。」「洋文?」「就是外國人讀的書。」外國人?我想起陳毅說過有外國人在蘇區幫助我們革命。

    別人印象裡,陳毅亦莊亦諧,在我眼裡,他是很嚴肅,可有些時候也少不了孩子氣的調皮。

    有一次,那是我們結婚之後的第二年。黨組織選送我和張績之去瑞金中央黨校學習文化。出發時,正好陳毅和李富春夫婦去瑞金出席中央軍事會議,於是,我們一行五人從寧都騎馬趕往瑞金。

    那是仲春時節。漫山遍野的花兒草兒香得叫人噴鼻。大家的興致極好,一路上有說有笑,把馬騎得飛快。

    這時,前面出現一座長長的木橋。幾個人先後下了馬,牽馬過橋。

    本來,我也想下馬,不知怎麼的卻沒有下,乾脆騎著馬過橋。

    陳毅見了,便哈哈笑著與幾個人打趣道:「哎喂,諸位同志哥,瞧羅,賴月明不想下馬哩,這個江西田螺妹子想讓我們看西洋鏡咧。」那會兒,我們已作了幾個月夫妻。起初,我使使性子撒嬌兒,也不免懼他幾分。經過幾個月適應鍛煉,我膽子大了,也吃準了陳毅的脾性。所以,我聽了他的話,故意火辣辣地回他:「啐!你個四川佬,門縫裡瞧人哩,我們打個賭,輸者論罰,怎麼樣?今天嘛,我田螺妹子偏要叫你開個眼界,還要打段興國山歌哩……」幾個男人搖頭晃腦地笑了。蔡暢大姐卻驚叫起來,要我打住馬,別逞英雄。

    我回頭向蔡大姐使了個眼色,騎馬穩穩地踏上了橋。因為我心裡有譜兒,剛結婚不久,我被借調到紅軍藍衫劇團,那時只要有空閒,我便逼著陳毅的警衛員把馬拉到野外,教我騎馬。半年的功夫,我已經騎得不錯了。

    踩著橋面,望著流水,我洋洋得意,唱起了興國山歌:哎呀勒—-果子好吃高溜溜哎-一魚子好食潭深深哪喲—哥子戀妹你大膽戀-一哎呀哪個郎子哥-一妹是船兒你跳上來喲-一呵喲喲喂—一那馬走到橋心,木橋打起擺子,馬抖索蹄子不敢動。我索性舉起鞭子照準馬屁股就是一下,馬負痛往前躥去,眨眼間過了木橋。

    待眾人過了橋,我便不客氣地命令陳毅掐了朵野花簪在我頭上。

    李富春大哥說這不算數,還要罰罰他,要不,叫他也唱首歌罷了。

    我笑得直不起腰。我聽過陳毅唱歌,他天生不會唱,硬梆梆的,一唱起來聲音就變調,像牛叫。

    陳毅這個人沒有賴帳的習性,只好將錯就錯地胡亂唱一支共青團常唱的歌,剛開個頭,大家就張嘴和著:炮火連天,向舊中國開戰,開戰便勝利!我們蘇維埃的先鋒組織,插滿全中國,-完成革命的勝利!為了提高我的工作能力,不久,組織上派我去中央黨校學習。中央黨校位於瑞金縣城東北約10多里的洋溪村,是黨所建立的第一所高級黨校。校長是董必武,副校長馮雪峰,教務主任羅明,學員約有200人,大部分是各級黨組織選送來的最優秀的同志,還有一些來自紅軍部隊。全校共分為5個班,陳雲、馮文彬等人分別擔任班主任……開設的課程有《西方革命史》、《黨的建設》、《政治常識》、《音樂》、後來還增設了《軍事》等課程。

    緊張的學習之餘,我真正的日夜思念他了,真怕他有三長兩短。好像他知情似的,每每我想得不得了時,他的信便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到我身邊。在這我是驕傲的,別的女學員都收不到丈夫的信,偏偏我就能收到。多好啊!每次我從旁人手中接過信時,都能明顯感到周圍一片羨慕的目光。

    陳毅的信往往寫得很長,也寫得感動人心,我看著看著就會悄悄流淚。看完之後,我便會產生一種自豪感:瞧呵,我賴月明嫁了個肚子有貨的,不愧是個留學生啊!信裡,他每次都叫我不要惦念他,他好,叫我不要給他丟面子,學習學習再學習,努力努力再努力,爭取為革命多做貢獻。

    紅軍「六路分兵」失利,賴月明穿越槍林彈雨與陳毅相會第五次反「圍剿」戰爭已經進行了半年,在李德等人的瞎指揮下,紅軍以堡壘對堡壘,仗越打越慘,紅軍傷亡不斷增多,每次戰役幾乎都要損失二千至三千人,一個又一個縣落到了白軍手裡。1934年4月11日至4月28日,歷時半月的廣昌戰役,紅軍四千人陣亡,二萬人受傷,這是紅軍遭受到的最慘重打擊。

    廣昌戰役,是白軍第五次「圍剿」的決定性勝利,為蔣介石佔領僅數十公里外的紅都——瑞金掃除了屏障。

    7月上旬,白軍調整部署,將31個師兵力分成6路向中央蘇區腹地全面推進。

    此時,紅軍已經完全失去了在根據地內粉碎敵人「圍剿」的可能,本應突擊到外線廣大無堡壘區域尋機殲敵。但毛澤東兩次提議紅軍主力繞到敵人碉堡後,到白區作戰的提議都遭到否定。

    左」傾領導者固執地採取「六路分兵」的戰略,命令紅軍從6個方向同時出兵,抵禦白軍的六路進攻。

    我記得最清楚,陳毅來信,從來不說紅軍打敗仗或者失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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