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世敏身上穿著一套已經有了三四年歷史的睡衣,這是她妻子買給他的最後一套衣服,所以,他至今仍在穿著。離開床後,仇世敏在大廳裡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全部灌了下去。
然後坐在沙發上,開始了夢境的回憶。對於看過佛洛伊德精神分析論的人來說,他對於夢境的理解,往往都會被書本中的理論引導,將夢境理解為是人類對於內心的某種願景實現的渴望。
仇世敏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同時他內心裡從小就擁有的迷信思想也使得他開始了對於夢境中的「托夢」之說有了某種幻想,他覺得剛剛所發的夢,不僅是一種對於過去的愧疚和渴望盡快抓獲鍾林苟的願景,更是一種用科學也無法解釋的信息的透露。他覺得這個夢一定有所寄托,在這裡面,他肯定可以找到某些有用的東西,可以幫助自己的東西。在整個夢境都回憶了一遍後,仇世敏想到了那把刀子,那把他在夢境中清晰的看到絡腮鬍子將其放進鋁管裡的刀子。如果這個夢真的就是妻子托給他的話,那麼,他返回那個房間,在那根鋁管裡就一定可以找到那把刀子。
還有,就是絡腮鬍子的面容,他在夢境裡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在現實中給自己看到的話,他是一定可以認得出來的,感覺決定了一切。
時間在凌晨的4點多鐘,仇世敏沒有再走回房間,他已經睡意全無,思想一直在為夢境停留,還有那些擺放在面前的照片,他在盡可能的擴散自己的思維,將每一張照片,每一個細節都從思想裡進行一次梳理,以求能夠找到一些自己尚未發現的東西,儘管這樣的細節他也已經重複了無數遍。
仇世敏一直研究到早上的八點鐘,然後倒在沙發上又進入了睡眠,直到小柔過來上班才將他叫醒。
「仇哥,你昨晚一夜沒睡嗎?」小柔問。
「沒有,我只是很早就起來了。」仇世敏睜開惺忪的睡眼說。
「你要不要再進去房間睡一會?」小柔問,她看了看仇世敏的眼睛,覺得他肯定沒有睡好。
「不用了,我待會還要出去。」
「那你先去洗臉吧,我給你買了早餐。」
「嗯,謝謝。那我先去洗臉了。」說著,仇世敏站了起來,打了一個哈欠,朝洗手間走去。
小柔看著仇世敏朝洗手間走去的背影,心裡不由的浮起了一絲的憐惜,她心疼這個男人一直在承受著鍾林苟帶給他的痛苦,為了鍾林苟,仇世敏幾乎每天都是活在噩夢中,他一天不將鍾林苟給結果掉,他的心裡就會一直被那個心結給纏繞,做人最痛苦莫過於此。
吃完早餐後,仇世敏又戴上他那頂鴨舌帽,背上背包,給小柔安排一些工作後,又開始騎上他那輛破車,朝昨天已經拜訪過的目的地出發。
今天的風有點大,騎著摩托車的仇世敏一路上還在不斷的回想著那個夢境,他從心底裡希望自己所夢的就是事實,管它迷信與否,只要能夠幫助自己破案,就是王道!
頹廢偵探又一次來到那家高級的假日酒店。和昨天一樣,他將摩托車停在了外面,然後快步朝酒店裡面走了進去。
昨天見到的那個大堂經理,今天依然西裝革履,微笑著堅守屬於他的崗位。當仇世敏出現在他的眼簾後,他也照例給了仇世敏一個微笑,然後迎面走了過去,對著仇世敏說:「仇警長,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我想再會之前的那個房間看看。」
「您是說昨天那個房間?」
「沒錯,745房。」
「不好意思,請您稍等一下。」說著,大堂經理往服務台走了回去,在跟其中的一個女服務員交流了幾句後,他又重新走回到仇世敏面前,說,「那個房間暫時還沒有租出去,所以,咱們現在可以上去。」說完,大堂經理示意仇世敏先走。仇世敏便向電梯方向走了過去,大堂經理跟在他身後,也移動了步子。
來到745房門前,大堂經理挪步走到仇世敏面前,用房卡碰了一下感應器,門開後,仇世敏先走了進去。
在房間裡,仇世敏的將眼睛投向了那張和昨日一樣潔白乾淨的床,在這裡,在他昨晚的夢境裡,鄭東明的血將整張床都給染紅了,而現在,這張乾淨的鋪著整齊床單的床,讓人看起來感覺乾淨得就像是新的一樣,而在這表面的乾淨的底下,卻隱藏著時間在過去帶來的無數次因交易而產生的骯髒,無論它再洗上一萬次,那些痕跡都不會消失,跟殺過人的人是一樣的道理,此人無論在往後做多少好事,也無法掩蓋他曾經殺過人這個事實,而這個事實會永遠陪伴在他心裡,如噩夢般時刻縈繞。
仇世敏想到了在這張床上,鄭東明肯定跟不少女性發生過不尋常的關係,他將這裡當成了一個尋歡樂園,這是現代的有錢人的另一個樂園。特別是那種生活在高層社會的心靈空虛的人,很多都喜歡來這裡進行消遣,對著那些陌生的性感的身體進行盡情放縱,這樣的放縱總能讓他們體驗到不同一般的刺激快樂。鄭東明用他的鈔票享受了不少異性的身體,讓這個房間永恆的留下了他的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這段已經過去的曾經是他習慣性的韻事,也為他帶來了一個告別人世的惡果,如果他不是這裡的常客,不是在那個時間在這裡出現,那麼他就有可能躲過這不屬於他的一劫,然而命運既然已經選中了讓他去當享樂中的一員,那麼也就可能早就為他安排好了地獄的冷床。
仇世敏將目光從那張罪惡之床離開,來到他在夢境中所看到的那塊鋪著毛毯的地面,夢境中,那個拿著刀子的人就是躺在腳下的這個地方,然後慘死在絡腮鬍子的腳下,但是讓絡腮鬍子感到奇怪的是,他滿口吐著血,卻居然一滴血也沒有沾到毛毯上,毛毯乾淨得就像一個有潔癖的人。
這塊毛毯是不是隱藏著什麼玄機?或者夢境只是告訴自己那個男人的死法罷了,而跟毛毯是沒有任何關係?這麼想著,仇世敏蹲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地面上的毛毯,毛毯的質量很好,觸感也不錯,雖然已經有很多人在上面留下了他們的腳印。
「這毛毯應該高價貨吧?」仇世敏回過頭看著身後的經理。
「嗯,是的,我們酒店的地毯全部都是從國外進的貨。」經理看著仇世敏說。
仇世敏朝房間的各個角落都看了一遍,發現地毯是呈一塊的形式而鋪成,除了邊緣的位置,中間沒有任何一個剪切過的痕跡,也就是說,要想將這地毯掀起來,就必須要將房間裡面的沙發,木凳,還有那張豪華大床都搬走。據此,仇世敏斷定了這張毛毯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東西。
在經理的視線下,仇世敏走向了他此行的目的所在,淋浴間。
在淋浴間裡,他看了看裡面那個可以讓一個人橫躺下去的浴缸,在浴缸的上面卻並沒有他在夢境中見到的那根用來懸掛布簾以將盥洗台和浴缸隔離開來的鋁管。
「這裡怎麼沒有布簾?」仇世敏問。
「什麼?」站在淋浴間門口的經理不是很明白仇世敏所說。
「你進來看看。」仇世敏示意經理走進來。
在經理走進去後,仇世敏伸手指了指浴缸邊的那塊透明膠玻璃的上面位置。
「奇怪咯?這裡應該都有一塊布簾的啊?怎麼會沒有呢?」經理也感到奇怪。
「會不會是清潔阿姨不小心弄壞了?」仇世敏問,這時他的心裡又懸起了一塊石頭,他覺得自己的夢境是對的,因為這裡真的有放鋁管布簾的位置,但是現在卻見不到那條鋁管。
「有這個可能性。」經理說,「我得去問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