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多,雨水唏哩嘩啦的拍打著屋簷,餃子店的門緊鎖著,蘇子昂站在雨中看著二樓傳來的燈光,心裡一陣難過,就在他決定要做陰陽入殮師的那一年,師傅就告訴過自己,這不是一條容易走的路,儘管他早有準備,但他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潦倒。別人不借給自己東西的原因有很多,蘇子昂不能怪誰,可當他從大師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師傅竟然是因為在餅子店門口餓得暈倒才與這位大師結識,他就覺得心酸,讓他更為堅定的是,師傅即使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沒有放棄作為一個陰陽入殮師的榮耀,也沒有放棄自己的使命。
看著站在雨中的蘇子昂,坐在屋簷下躲雨的尤剛再也坐不住了,衝到雨中勸道:「小老闆,我們走吧,人家不願意借給咱們,你這樣淋下去,會生病的。」
「不。」
「小老闆,你為什麼這麼固執呢?!」尤剛想拖動蘇子昂,可是蘇子昂目光中的堅定卻讓尤剛縮回了手。「既然你要淋雨,那我也不能在一邊躲著。」說著,與蘇子昂並排著站在了雨中。
李彤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麼有這麼固執,她已經冷得餓得一動也不想動了,只能縮在牆角。
這時,二樓的窗簾撩開了一個小口,夫妻二人往下看了看,看到樓下的人這麼執著,唐秀歎了口氣:「一定是瘋了,年紀輕輕的什麼不好做,偏偏要做陰陽入殮師。」
「秀,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你說……」
「你自己看著辦吧,親愛的。」唐秀哪裡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氣,郭子蕭雖然長得五大三粗,心卻是很好的,唐秀知道丈夫一定是有些感動了,她不想阻止丈夫的決定,只是提醒道:「你想清楚了再決定,要是沒這個本事,就別害人,本事不夠就過河,遲早都得死。」
郭子蕭聽了嘿嘿的笑了起來,他知道老婆不是說自己沒本事,而是給自己一個暗示,因為他們都看出了一些端倪。得到老婆大人允許後,郭子蕭咚咚咚的跑下樓,打開了店裡的捲簾門。
「那……叫,叫什麼昂的,你們進來吧,雨太大了,裡面暖和些。」
蘇子昂聽到這句話,含著眼淚點頭,只是沒有人能把眼淚和雨水分看得清楚罷了,三個人得到郭子蕭的允許後,坐到了餃子店裡面,但郭子蕭自己卻沒有招呼他們,而是走向了案板,開始了和面,那乓乓砰砰的聲音,聽著就讓人想到了好吃的餃子,尤剛是一邊哆嗦一邊流口水,郭子蕭回頭看了一眼後,直笑:「餓壞了吧?沒吃東西,又淋雨,一定是更餓了,我先給你們煮點兒餃子先。」
「太麻煩你了。」蘇子昂感激的看著郭子蕭的背影。
「麻煩什麼?當年你師傅也是這樣子倒在了我們店門口的,不過就是那天沒下雨,他比你們要幸運一些,我還記得那天,我給他做的是白菜餃子,他一邊吃一邊說,我煮的餃子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餃子。」回憶當初,總會讓郭子蕭有一種淡淡的幸福,唐秀在樓梯間聽到郭子蕭說這翻話時,嘴角跟著開始上揚,能讓丈夫快樂的人不多,幾年來,唐秀都沒看到郭子蕭遇上過幾個可以說話的人,現在她是真的不想打擾自己的丈夫,她相信她的男人能處理好這件事情,就像她當初相信這個男人會給自己一種平淡的幸福一樣,唐秀轉身輕輕的上了樓。
沒過一會兒,三大碗熱騰騰的餃子就擺在了三個人的面前,李彤沒吃餃子卻先喝了口熱麵湯,尤剛則是不管燙不燙的直接把一個餃子送進了嘴裡,只有蘇子昂一個人拿著筷子,看著那碗餃子出神,郭子蕭正想問他為什麼不吃,蘇子昂卻抬了頭。
「大師,這碗也是白菜餃子?」
「嗯,我們家秀說我不適合殺生,做素菜餃子最好吃,快嘗嘗,看看我手藝怎麼樣?」郭子蕭催促道。
蘇子昂點頭,夾住一個餃子,咬了一口,眼淚就流了出來。
「喲,你這是幹嘛啊?燙到了?」
「沒……有。」蘇子昂努力的想擦乾眼淚,可是剛擦乾,又流了出來,這讓尤剛嚇了一跳,光顧著看,都不敢吃了。
郭子蕭看著蘇子昂的樣子,好像明白了什麼。「你是不是想起了你師傅?」
「嗯……」蘇子昂輕輕的點頭。
「那我再問一句,你和你師傅只是師徒關係?還是你們是……?」郭子蕭覺得眼前這個男孩子跟自己以前看到的那個老頭子長得太像了。
「他是我爺爺……」
「你師傅是你爺爺?!」發出這聲驚呼的不是郭子蕭,而是尤剛,他所知的蘇子昂並不是生在一個很窮困的家庭,但是卻在這裡得知他爺爺以前餓得暈倒過,這讓尤剛確實無法想像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子昂本不想說自己的家事,不過,眼前的郭子蕭算得上是爺爺的舊友,不管年齡多大,蘇子昂對郭子蕭是十分尊敬的,郭子蕭既然問了,蘇子昂當然不會隱瞞。
「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家,我那時還小,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過了很多年,爺爺回來看我的時候,我才知道,爺爺是因為做陰陽入殮師被奶奶反對,所以自己甘願離開了家裡。」
郭子蕭聽了直點頭:「是這樣的,聽你爺爺講過,你爺爺啊,這輩子過得挺苦的,不過卻是一個很樂觀的老頭兒,別人在乎的錢財名利,他似乎都沒有怎麼想過,唯一就想著家裡的親人,可是又不能常回去看望,因為家裡的人無時無刻不想讓他脫離陰陽入殮師這個圈子。」說完,郭子蕭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爺爺為了讓你當陰陽入殮師,一定答應了你家裡人什麼。」
「你怎麼知道?」蘇子昂吃驚的看著郭子蕭。
郭子蕭認真的回憶道:「那年,你爺爺喝多了跟我說的,他說他的孫子是一個做陰陽入殮師的好材料,要是不做這一行,陰陽入殮師從此就要在這個世界上絕滅了,所以,他就算犧牲一切,也要讓他的孫子繼承自己的事業,哦……對了,我還聽你爺爺說,你很小的時候,就有這方面的才能了,但是,我怎麼沒看出來呢?」郭子蕭用看稀奇的眼神看向了蘇子昂,言下之意就是蘇子昂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出色,尤剛聽得只敢吃餃子,不敢抬頭,至於李彤,就沒停止過吃東西,唯一尷尬的就是蘇子昂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