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王傑超要退股的幾個月前,海南狼豚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就看中了三亞的一個島嶼,想全部拿下來。總經理夏侯博每天都在跑這個項目,和有關部門交涉談判,喝酒公關。畢志磊幾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論證這個項目上,一個島嶼的開發,全部資金需要上百億,公司的資金僅僅夠付定金。他又一次面臨著重大選擇,利益巨大但風險同樣巨大。但是,他這一次已經有了冒險的資本,公司的三艘遠洋巨輪每天都在海上行駛,每天都有大把的票子進賬。狼豚大酒店每天都在接待世界各地的遊客,也是每天都有大把的票子進賬。狼豚經濟技術咨詢有限公司的項目已經做到了內地,連首鋼、寶鋼、一汽、二汽、中石化、中海油這些國內外著名的大型企業,都委託他們做股份制改造、企業改制的方案,甚至委託他們做市場調查、可行性分析等方案。
每天晚上睡覺以前,畢志磊都要上網看一遍各地新聞,尤其注意網友的帖子。這天,他突然在一個不大知名的網站上看到廣州出了一種怪病,打著照面就死人。廣東人為了消毒,把白醋都買光了,白醋的價格飆升到一百五十元一瓶。第二天海南最大的一家報紙在頭版頭條位置發表了闢謠通知,說是別有用心的人用謠言蠱惑人心,企圖造成動盪。畢志磊看完報紙,對秘書說:「請杜總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老畢,找我有事?」杜泓伯徑直走到沙發跟前。
畢志磊問:「看到今天的報紙沒?」
「看到啦。」
「我昨晚上網看到廣州出現一種怪病,打著照面就死人,現在廣東人心惶惶。」
「可能有這種病,造謠不可能掀起那麼大的波浪。今天一大早,我就收到廣東朋友發來的信息,也有打來的電話,說這件事情。」
「你們密切關注這個事情,把每天收集的情況整理一下送給我。」
隨後幾天,官方報紙上公佈了中國最高決策者的決定,撤銷衛生部部長職務,理由是向中央隱瞞疫情,向民眾封鎖疫情信息,承認中國出現了一個皇冠狀的新病毒,全稱是非典型性肺炎。隨後又規定,每天通過新聞媒體向全國人民公佈非典疫情的發展情況。又過了幾天,北京、上海、廣州、長沙、武漢等大半個中國都發生了非典疫情,唯有海南連可疑非典病人都沒有發現。就有很多醫學專家、生物專家、遺傳工程專家針對這種現象發表文章,說海南四季都有海風,病毒都被海風刮跑了。還有文章認為,病毒害怕太陽,太陽裡的紫外線把病毒都曬死了。
大家聚在一塊吃晚飯的時候,畢志磊對大家說:「海南的經濟要起來啦!」從宏觀調控到現在,大家被經濟蕭條壓得透不過氣來,不知道海南的經濟憑什麼要起來了,都停止了吃飯動作,驚詫地看他。
「非典把海南的房地產救啦。」畢志磊說。
大家還是驚詫地看著他,不明白非典怎麼可以把海南的房地產救啦。
「任何一個城市的房地產,僅僅靠本地人購買是很難發展起來的。海南的海口、三亞、瓊海到處都是半拉子工程,還有很多賣不出去的房子,必須吸引外地人來購買,很多非典疫區的人以後會到海南購買房子。」畢志磊在桌子上拿起九龍圈,停了一會兒又說:「我們把三亞那個島嶼的定金打出去,正式啟動開發這個島嶼的項目。」
畢志磊讓夏侯博把整島開發的定金交了以後,賬上就剩下十幾萬人民幣了。在交定金以前,他每天在床上躺的時間不超過三四個小時,幾乎都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九龍圈,一邊把玩一邊琢磨,反覆推敲,反覆論證,頭髮整撮地朝下掉,人瘦了十多斤。
「志磊,你都累成這個樣子了,大不了咱們不做這個項目了。咱們已經有了五星級大酒店,有了三艘遠洋巨輪,還有外語學院、文化公司、咨詢公司,是海南最大的集團公司,為什麼非要下那麼大的力氣去冒險,平平安安發展多好!」石箐箐心疼地說。
「像你說的那樣發展,我們也能發展起來,但發展速度差遠了。我們要進入中國五百強企業,要進入世界五百強企業,靠四平八穩地發展不行,必須超常規發展。就得冒險,冒別人不敢冒的險。但這種冒險是有把握的冒險,不是魯莽,是預測和膽略、心智和細緻的發揮,這也是一種戰爭,一種藝術,一種智慧的拚搏。這個過程儘管讓人提心吊膽,但也讓人刺激和享受。」
「那你也要保重身體呀,看你這幾年都老成什麼樣子啦。剛上島的時候,我見你第一面就被你的英俊吸引了,現在比那時候老多了。」
「一晃都過去了十多年,歲月催人老呀,精神壓力也大。」
石箐箐看著畢志磊,什麼話都沒說,眼神裡全是疑惑。
畢志磊抓著石箐箐的手,輕輕地摩挲著,長長歎了口氣說:「以後我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要堅強起來。丁東國、歐陽莉雪、夏侯博、杜泓伯、王傑超這些人都會幫你的!」
「志磊,你胡說哩,咱們合法運作公司,能出什麼問題?」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琢磨,公司給那些當官的送的錢加起來差不多都有幾千萬了,要是被查出來,肯定是行賄罪……」
「這也不是咱們想送的呀,咱們要把公司做大,就得給人家送,不送就做不大,送了就犯法。依我的意見,以後就不要給他們送了,公司做成這個樣子也可以啦,多大才夠?」
「咱們當年創業的時候,就下決心把公司做成世界上最大的企業。要把公司做大,就得付出代價,也許這就是代價!大家把我推到這個位置上,我就要出這個頭,承擔這個風險!」
中國內地的冬天過去了,當春天過去一多半的時候,政府宣佈「非典」疫情解除,世界衛生組織也宣佈外國遊客可以進入中國旅遊。果然像畢志磊預料的一樣,「非典」剛一過去,很多遊客都擁向海南島,購買房子。海南的地價成倍地朝上漲。那個島嶼的價格已經漲了五倍,還在繼續朝上翻。也就是說,畢志磊他們購買的那個島嶼,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價值就漲了五倍,上百億人民幣就這樣進了狼豚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口袋。讓多少大公司的老闆驚歎:「狗日的命真好,剛把定金打了地價就朝上翻跟頭,老天爺讓人家發財哩。」現在讓畢志磊發愁的是如何盡快地引入資金,把島嶼開發出來。
晚上,畢志磊他們正在吃飯的時候,經濟合作廳重大項目合作處處長汪新望打來電話,說香港一家大集團公司的老闆最近要到海南考察投資項目,他可以把狼豚公司的整島開發推薦給他們。畢志磊眼前霍然一亮,愁苦了多日的臉也開朗起來,驚喜地對汪新望說:「我們的救命菩薩來啦。你一定要幫我們這一把,這個項目要是成功了,我們就可以一躍成為世界五百強之一。」
畢志磊收線後,對杜泓伯說:「你把別的業務暫時放一放,所有的人員都圍繞這個香港老闆行動。把我們的網絡關係再次梳理一下,讓他們都密切關注香港老闆的動態,隨時和我們聯繫。我們一定要把投資吸引到我們的項目上。」
第二天傍晚,畢志磊、杜泓伯他們吃晚飯的時候,杜泓伯的手機響了。他接聽後跟對方說:「你通知在這個酒店工作的朋友,把這個老闆的動態隨時告訴我們。請他不要在乎目前的工作,一旦由此產生不好的後果,我們公司絕對負責,他隨時可以到我們狼豚大酒店工作,職務比現在提高一級。」
杜泓伯收線後對畢志磊說:「網絡關係部的人打來電話,那個香港老闆下榻在環島大酒店。」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和這個老闆接上頭,讓他瞭解我們的公司,相信把資金投入到我們的項目中,絕對可以產生最高的利潤。你們文化公司策劃個方案……」
「什麼時候要?」
「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在辦公室等你們。你們所有策劃這個方案的人都到我辦公室,我們研究半個小時,上午做出修改,中午就開始執行。晚上付給大家加班費,增加一頓夜宵。吃夜宵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陪你們一塊吃。」
「你休息吧,沒必要陪我們吃飯,這段日子你也夠累啦。」
「這個時候老闆出現在他們面前,比發加班費都起作用。要讓員工們感覺到公司很在意他們,老闆很感謝大家的辛苦,大家才會用心工作,只有用心工作才能產生效益。」
杜泓伯很認真地點了下頭。
「你通知在環島大酒店工作的那個朋友,他如果明天中午不上班,我們請他到金海岸大酒店吃飯。你到財務部支三萬塊錢,作為咱們給他提供信息的獎勵。明天中午你開奔馳車去接他。」
晚上的時候,畢志磊和杜泓伯又開車把汪新望接到公司,畢志磊親自給汪新望泡茶,問:「汪處長,晚上可以喝茶嗎?」
「沒關係,泡淡一些沒問題。」
畢志磊把杯子裡的茶葉倒出來一些,接了開水放到汪新望面前,又問:「汪處長,你現在的工資每月多少?」
「不到兩千元。」
「一年是兩萬四千元,汪處長今年有三十幾歲啦?」
「三十九啦。」
「快呀,轉眼間我們都上島十多年啦。」
「那時候我剛大學畢業,啥事情都不清楚,竟病倒在東湖三角池,要不是你們搶救,說不定會死在海南,這個恩情我一輩子都報答不完。」
「都是闖海南的人,我們在困難的時候也接受過別人的幫助。像你現在的工資標準,就是干到退休,也掙不到人家三十來萬。如果這次香港老闆把投資給了我們,公司給你五十萬勞務費。」畢志磊說話的時候,給杜泓伯使了個眼色,杜泓伯就站起來對汪新望說:「我到辦公室取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