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老闆,你這是幹嗎呢,都是朋友嘛,朋友幫忙怎麼能這樣呢,弄得我太不夠朋友啦。」毛麗麗嘴上這麼說,手還是把皮包接下來了。
「毛小姐放心,江湖上的規矩我都懂,該打點的我都打點了,不會給毛小姐丟面子的。要不,以後誰還給我幫忙。」
紅色寶馬車離開了海鮮城,駕駛著方向盤的毛麗麗對坐在旁邊的歐陽莉雪說:「把包打開,看看是什麼東西?」
歐陽莉雪看了毛麗麗一眼,不好意思打開皮包,覺得也不應該打開皮包。
「我一不是國家幹部,二不是執法人員,朋友之間送點東西怕什麼,行賄受賄定不到我們這些人頭上。我懂法律,犯法的事我不會做的。」歐陽莉雪聽毛麗麗這麼說了,才打開皮包上的拉鏈,皮包裡全是人民幣。
「摳門,這點錢也好意思拿出手!」毛麗麗輕描淡寫地嘟囔了一句,隨著又感慨地說,「莉雪姐,想想我們那時候,連南寶路的小爛仔都敢欺負,那個姓鄧的也敢騙咱們。要是擱到現在,扒他們一層皮。昨天那個開奔馳的就是巴結上了一個分局副局長,竟敢欺負你們,差點把丁大哥抓進去。我今天非要出他的醜,讓他開車送你們。」
毛麗麗把她們送到秦人飯館。她們臨下車的時候,毛麗麗把那包錢交給歐陽莉雪,說:「莉雪姐,這包錢先放到你這裡,明天上午我來取。」歐陽莉雪看著這包錢,不知道拿還是不拿。毛麗麗又接著說:「莉雪姐,我也給你說實話,甭看我現在威風得不得了,其實活得也提心吊膽。這錢我就不敢帶回去,說不定今晚就要抓他,我做啥事情都得留條後路……」
歐陽莉雪拿起那包錢,長歎口氣鑽出車子,關車門的時候又說:「麗麗,一定要保重,有啥事情給我們打電話!」說得很悲壯,好像毛麗麗就要被押送刑場一樣。
畢志磊、丁東國他們也回到飯館,都看到了那包錢,王傑超不服氣地說:「咱們拚命開飯館、包工程、搞中介,才掙幾個錢。你看人家,放個屁就掙了一大包錢,把咱們累死也掙不過人家。」
「這事情咱們知道就行了,不要給外邊的人說,弄不好會害了麗麗。」畢志磊說。
「我腦子裡又沒有養魚,怎麼會把這事情給人說。咱的人有了權力,對咱就有好處。以後咱辦啥事情拿不下來,還請麗麗小姐幫忙哩。」王傑超說。
「他媽的,這是啥世道,有權有錢的把咱們小百姓想咋著欺負就咋著欺負,我就不服這口氣。」丁東國還在為昨天下午的事情耿耿於懷。
「誰讓咱不當官哩,咱要是當了比他們更大的官,他敢欺負咱們?給咱舔屁股都嫌他們的舌頭不夠長。」王傑超端起茶壺,給丁東國的杯子裡倒上茶水。
畢志磊看了丁東國一眼,想起他的魯莽差點惹出事情,就給歐陽莉雪使了個眼色。歐陽莉雪就接著王傑超的話說:「東國,你的脾氣也太暴了。昨天多虧麗麗來了,要不,還不知道是啥樣子哩,咱到海南是為了發展事業,不是為了跟人打架。」
丁東國看了歐陽莉雪一眼,沒有說什麼。
畢志磊把一隻胳膊搭在丁東國肩上,說:「這事情放在誰身上都一樣,有血性的人都不會看著老王被人家欺負不管,你這事情也不算啥,以後做事情講究些策略就行了。我覺得共產黨遲早要清理門戶,這些人敗壞共產黨的名聲,早晚都要倒霉。」
石箐箐接著畢志磊的話說:「這些人也不知道是咋想的,錢弄了,進口車開了,你享受你的,不要欺負老百姓,大家平平安安地過著多好!」
「人的享受有各種各樣,欺負別人也是一種精神享受。像開奔馳車的人,他在別人面前作威作福,別人給他點頭哈腰,也是一種精神享受。就像我們作家搞創作,圖的不是錢,是精神享受……」杜泓伯用文學的觀點給大家說人的感官享受和精神享受。
「作家別給我們說這些,我是學外語的,聽不明白什麼是感官什麼是精神。我是說大家都和和氣氣不要爭鬥多好!」石箐箐笑著對杜泓伯說。
「老王,你中介的那棟樓進展得怎樣了?」畢志磊問王傑超。
「那個台灣老闆還在海南,買方的老闆回內地了,正在籌集資金,估計再有一個禮拜就可以劃款過來。」
「越是這時候越要小心,小心人家把你甩了!」畢志磊把玩著九龍圈,不放心對給王傑超說。
「老畢,你放一百個心,想玩我老王的人還在他娘肚子裡蹬腿哩。我十五歲就在豬市羊市上……」他的話還沒說完,丁東國就說:「得,又是在豬市羊市上當牙家,我們把你那一套都聽煩啦。」
王傑超就看著丁東國和畢志磊笑,說:「我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到台灣老闆那裡去,還給內地老闆打電話。他們能怎樣甩我?他們把款劃到賬了,就要過戶樓房,我再笨總不至於連樓房被過戶了都看不出來。」
半個月以後,吃晚餐的時候,就王傑超一個人還沒來,大家還是像往常一樣等他回來一塊吃飯。又等了好長時間,王傑超才急慌慌奔過來,進門就罵:「狗日的!」一屁股蹲在凳子上,情緒十分沮喪。
畢志磊急忙給他杯子裡倒上茶水,端到他跟前,問:「老王,怎麼啦?」
「狗日的到底把老子甩啦!」王傑超哭喪著臉說。
「老王,先喝點茶,慢慢說。」畢志磊又把茶杯端到王傑超手裡。
今天下午,王傑超又到台灣老闆那裡去了一趟,台灣老闆還是像往常一樣給他泡了茶,他把茶喝完才離開。出來又用公用電話給內地老闆打了電話,人家的態度還是十分親熱,沒有一點甩他的跡象。他還是放心不下,又騎著自行車跑到那棟樓跟前,見有人搭腳手架準備裝修了,心裡就有了驚奇,款還沒有打怎麼就開始裝修了?剛好旁邊停了一輛日本凌志車,像是有錢的老闆,就過去問人家這棟樓是你的?人家不客氣地說:「不是我的還能是你的?」
「我的一個朋友也想買這棟樓,他把合同都簽訂了,怎麼你把它買下來了?」
「你朋友是誰?」
王傑超就把買方老闆的姓名說出來。
「我就是從他手裡買的。」
王傑超又趕忙朝台灣老闆那裡跑,房間的門鎖著,跑到大堂登記處,服務小姐告訴他房間的主人剛剛退房。他又跑到公用電話處給人家打電話,人家說已經到了飛機場。他說你們為什麼甩我?台灣老闆說我怎麼甩你了,你要是認為我甩了你,可以到法院告我呀。王傑超又給內地的老闆打電話,人家說我根本就沒有甩你呀,我和台灣老闆那筆生意沒有做成,我憑什麼付給你中介費。
畢志磊對歐陽莉雪說:「把那些合同拿出來,咱們再看看。」
他們把合同看了,畢志磊說:「就是咱們和人家打官司,也未必能打贏!」
「明明是王傑超中介的這筆生意,他們把生意做成了把中介人甩了……」丁東國不服氣地說。
「合同上寫得很明白,要等甲乙雙方把樓房的全部手續辦完了以後才能拿到中介費。現在的情況是買方並沒有直接給賣方付款,買方又充當了一次中介,或者說充當了賣方,是第三方給第一方付的款,咱們和第三方沒有任何關係。這樣一來,第一方說你中介的是第二方,我和第二方的生意沒有做成,是和第三方做成的生意,憑什麼付給你中介費?我們被人家耍了,在合同上被人家耍了。」
「照你這麼說,這官司還真沒辦法打了?」丁東國還是不服氣地說。
「如果我們硬要打,輸贏都難以預料。咱們到海南闖蕩,說穿了就是在商海裡闖蕩,跟咱們在部隊打仗一樣,戰術不精技術不精就要打敗仗。老王中介的這棟樓房,人家台灣老闆一千八百元出售,我們加到兩千一百元,買方又加到兩千三百元還賣出去了。這說明我們對房地產的行情預測得不準確,要是預測準確了,我們一下子加到兩千三百元,就不存在第二方再轉讓給第三方了,我們的中介費就可以拿到手。」畢志磊說。
王傑超的拳頭猛地朝桌子上一砸,嚎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訴說:「我忙了幾個月,光補自行車輪胎都花了幾十塊錢,還在飯館拿了三萬塊錢,咋就叫人家給涮啦……」
石箐箐看他哭得可憐,就從櫃檯裡取出一包餐巾紙遞給他,說:「老王,別哭了,做生意就是有賠有賺,哪有光賺不賠的?」
「老王,你還是個男子漢大丈夫,連我們這些女人都不如。我們搞工程叫人家坑了,你見我們哭了沒有?石箐箐被人家打成那樣子,從別墅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還不照樣撐過來了。塗麗婕在海安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身體有病,照樣跨過海峽,差點死在海南島上,人家倒下沒有?毛麗麗被爛仔欺負,在歌舞廳被人家欺凌,還不照樣活下來?王傑超,你要是覺得自己是個男人,就把眼淚擦了,再去中介一筆生意,需要花錢打點就在飯館拿,飯館有多少你就拿多少,咱不圖賺多少錢,就圖把咱們的志氣打出來!」歐陽莉雪站在王傑超對面,指著他大聲訓斥。
王傑超猛地抬起頭,用巴掌把眼淚一抹,說:「歐陽,你說得對,我王傑超在中介上摔倒了,就要在中介上爬起來。我再做一次中介,不信在海南做不成事情?」
「行,老王這才像個爺們。莉雪,拿瓶二鍋頭,我們陪老王好好喝兩杯!」丁東國接過歐陽莉雪遞過來的二鍋頭,用牙咬開瓶蓋,把王傑超杯子裡的茶倒了,咕咕咚咚就朝裡面倒。
「老王,這事情大家都參與了,要說被人家蒙了,蒙的不是你一個人,蒙的是咱們這些人。你剛才最後一句話說對了,我們在中介上摔倒了,就要在中介上爬起來。你看咱們麗婕,拖著病身子還在海南賣報紙,堅決不退回內地,咱連一個女孩子都不如還行?」畢志磊也勸說王傑超。
歐陽莉雪又拿過一瓶二鍋頭,給他們的杯子裡倒滿,也給自己和石箐箐倒了半杯,端起酒杯說:「都把自己的杯子端起來,預祝王傑超下次的中介成功,乾杯!」
他們都端起杯子,都站起身子,互相把杯子一碰,又一仰脖子把酒喝下去。覺得喝下去的全是豪情,身裡身外都精神百倍,又有了一股躍躍欲試的幹勁。畢志磊說:「從今以後,我們除了幹好自己的工作,剩下的時間就幫傑超搞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