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田富林家,李評估憂心忡忡地說:「重評估,我怕張隊長不同意。」方評估埋怨說:「怨你,他給咱倆那一萬塊錢,我說不要他的,你不聽。這下好吧,要來刺蝟了吧,扎手了吧?」李評估說:「當初,我沒考慮這麼多,以為不要白不要,以為只要給村長多估些,就沒事,可誰知是這麼個結果?唉!」方評估問:「張隊長不同意怎麼辦?」李評估說:「把錢退給他。」方評估哀歎一聲說:「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只好這麼辦了。」
第二天,李評估和方評估揣著錢找到張隊長。李評估掏出錢,方評估也掏出錢,他們把錢放張隊長面前。張隊長像瞅怪物似地瞅著他倆,疑惑地問:「你們幹什麼?」李評估說:「給你!」張隊長瞪大眼問:「怎麼啦?」方評估說:「村民不滿評估結果,要告我們!」張隊長舒口氣,笑了,說:「我以為什麼事呢?弄得我莫名其妙的!天沒塌下來吧?天塌下來,我給你們撐著!」李評估說:「他們要求重新評估!」張隊長瞪眼說:「他們說什麼就什麼?我不同意!」方評估說:「我們叫你害了!我們不拿你的錢,就不會這麼評!」張隊長又瞪眼說:「什麼?叫我害了?你們拿錢時怎麼沒說害你們?錢就這麼好拿嗎?」方評估說:「反正我們把錢退給了你!」張隊長吼:「把錢退給我就沒事了嗎?你們敢重評,我和你們沒完!」
從張隊長辦公室出來,李評估喪氣地說:「我就知道他不會答應。」方評估說:「咱找田村長,就說張隊長不讓重評。」李評估說:「這樣會不會得罪張隊長呢?」方評估說:「得罪他怕什麼?我們把錢退給他,又不欠他的。」李評估無奈地說:「只好這樣了。」
聽了李評估和張評估的話,田富林像個二踢腳鞭炮「砰啪」地炸了:「媽的,他不讓評就不評啦?」他又問李評估和方評估:「你倆為什麼要聽他的?」李評估臉憋紅了,竟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田富林瞟瞟他倆,意味深長地「哼」一聲,走了。
田富林召集裂房戶去了。
裂房戶們聚齊後,在田富林的帶領下,氣勢洶洶地堵住了洞口。張隊長出來了,他氣憤地責問田富林:「你要幹什麼?」田富林說:「是你不讓重新評估?」張隊長說:「不是評估完了嗎,為什麼又要評估?」田富林說:「我們對評估結果不滿意。」張隊長說:「那是他們評的,不是我們評的。」田富林說:「哼,我就懷疑評估時,你耍了手腳!」張隊長說:「說話要有根據,無影的話別瞎說!」田富林說:「我不會冤枉你的!」這時,洞內洞外聚集了好多施工車輛。堵洞口的人像一條「三八線」橫在那裡,沒敢逾越的。有的司機耐不住,就按喇叭。田富林說:「不讓重評,別想施工!」張隊長跑進洞內。一個施工員對他說:「隊長,這樣不行,這樣下去,我們損失可就大了。」張隊長想想,走出來,來到田富林面前,說:「你們走吧,我們答應還不行嗎?」
評估公司派人來了。評估人員不是李評估和方評估,他們兩人被公司開除了。是張隊長告的狀。張隊長告他們收取福溝村民好處,胡亂評估,沒提他賄賂他們的事。
新的評估人員對裂房重新進行了評估。評估完後,他們告訴田富林,結果出來後,馬上反饋給他們。田富林意味深長地說:「希望你們不要再讓我們失望啊。」評估人員笑笑,剛要走,突然有人大吼一聲:「我們也要評估!」隨著吼聲,田明理和幾個村民衝進來了。田明理說:「我們的房子也受了震動,為什麼不評估?他們的房子不結實才裂縫,裂了縫就給評;我們的房子結實,不裂縫就不給評?媽媽的,太欺負人了!」田二歪著頭說:「告訴你個辦法,回家把房子弄裂縫,就給你評了!」人們「轟」的一聲笑了。田明理梗著頭罵田二:「你閉嘴!你再說,我揍你!」田二「媽呀」叫一聲,就腳底抹油溜走了。田明理說:「光你們能堵洞口?我們也能!」
第二天上午九點多鐘,張隊長給田富林打手機說:「你們的房子評估完了,我們也同意賠償了,可你們村民為什麼又來堵洞口呢?」田富林一聽,就明白是田明理他們了,他問:「他們多少人?」張隊長說:「三十多人。」田富林說:「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到。」田富林放下手機,就來到隧道口。田明理等三十多個村民或站或坐或蹲在洞口,阻攔施工。他們見了田富林,都腆著臉,不搭理他。田富林說:「你們的房子又沒裂縫,你們這是幹什麼?你們這樣幹,是違法的!走吧!」田富林說著,就去扯田明理。田明理打開他的手,喊:「你滾!」田富林說:「人們叫你田大明白,我看你是明白過頭了!你們不聽吧?後果你們可要自負!」田富林說完就甩甩手走了。
回到辦公室,田富林給鎮派出所打了電話。一會兒,警車拉著警報來了。過了會兒,田明理他們耷著腦袋過來了,到達辦公室腳下時,吼:「田富林,你聽著,我們和你沒完,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三天後,新的評估結果出來了。裂房戶們對新的評估結果挺滿意。田二得了八萬,他哼著小曲說:「我不愁娶不到媳婦啦!」彩香得了五萬,她看了結果後,剜一眼田富林,把頭扭到一邊。田富成得了六萬五,秀娥剛要張嘴說什麼,田富成小聲呵斥她:「別說話,沒人當啞巴賣了你!」
看到自家房子的評估結果,田富林有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他的房子評了三萬塊。他雖然內心嫌少,但不能說,只能打掉門牙往肚子裡咽。這時,老婆來了。當老婆看到自家房子的錢數時,她朝著評估人員哇哇地叫起來:「安,為什麼給俺這麼少?俺是新房子,震裂縫,就給這麼幾個錢嗎?你們眼睛瞎了嗎?」評估人員不吱聲,她又朝田富林罵:「這就是結果嗎?你出了多少力,遭了多少罪,就給咱這幾個錢嗎?安,你說話啊?」見田富林不吱聲,她又朝裂房戶們吼:「這下你們滿意了吧?你們不攀俺了吧?你們這些沒有良心的東西!」裂房戶們全都耷拉著頭,沒有吱聲的。這時,田富成裝作要解手的樣子溜走了。田富成一走,其他人也都悄悄地溜走了。老婆又罵田富林。田富林突然吼:「你滾!媽的,我心裡就好受嗎?」吼完,他的眼眶濕潤了,他使勁兒眨巴眨巴,才沒讓淚蛋蛋掉出來。
老婆抹著淚走了。評估的也走了。田富林沒有走,他覺心裡有口氣堵著。他走出辦公室,俯瞰著福溝。突然他「啊啊」地喊起來。喊聲驚動了福溝的狗,全村的狗都隨著他的喊聲「汪汪」地狂吠起來。後來,喊聲又驚動了福溝的人,開始的時候,有人誤認為村裡進了驢子,是驢子叫呢,可當他們聽出是田富林在喊時,有人問:「村長喊魂嗎?他為誰喊魂呢?」也有人問:「村長神經了吧?」
田富林是在喊魂,為福溝,也為自己。他沒神經,他要把這些日子鬱積在心中的不快和委屈都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