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狗子急火火跑來。
田貴林看見田狗子,心微跳著,急迫地問,怎麼樣?
田狗子拐進田貴林家廚房,摘下水舀子,到水缸裡舀滿水,咕咚咕咚地喝。喝完,抹抹下巴說,唱票了,開始唱票了,一開始咱就領先!
一隻喜鵲落在田貴林家天井裡那棵水杉樹上,喳喳叫起來。
田貴林來到天井,抬頭望望喜鵲,又走回家裡說,喜鵲登枝,喜事!
田狗子討好地問,把鞭炮搬出去吧?
田貴林擺擺手說,不慌,蒸得餅子不用搶(戧),等著吧。
田貴林說完就從茶几下面拿出兩桶青島啤酒,啪啪打開,遞一桶給田狗子說,來,先喝著,今晚我大擺筵席,咱們扒房子抓老鼠大幹一場!
田狗子仰著脖子,將一桶啤酒咕咚咕咚喝完,抹抹嘴說,我走啦,我看看去。
田狗子走後,田貴林獨自一人喝酒,當那泛著泡沫的液體流進他的肚子裡時,他心裡洋洋得意起來。
今天,老槐村進行村委會換屆選舉,他田貴林就要當上老槐村主任了,田明山就要被他趕下台,成為前村主任了。
老實說,田貴林要把田明山趕下台,他當村主任,並不是說他和田明山有什麼仇。相反,他和田明山無冤無仇。也不是說田明山這個村主任當得不好,相反,應當說田明山當得還行,還說得過去,挺得民心。田貴林之所以要把田明山趕下台,他來當,是因為他想當上村主任後發大財。田貴林是個包工頭,老槐村就要進行舊村改造了,他當上村主任後,那些工程都會是他的,都會進入他的口袋,他光等發財好啦。
為當這個村主任,田貴林是下了一番狠功夫的。他的狠功夫就是票子,他給選民們送了票子,他以他包工得出的經驗,有了票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現在,選民們拿了他的票子,怎好意思不投他的票呢?不投他的票,那良心一定是叫狗給吃了。
啪,田貴林又打開一瓶啤酒。
田貴林剛喝了一口啤酒,田狗子又跑回來了,他激動地說,唱票快過半了,咱還是最多!
田貴林倒一碗啤酒給田狗子說,喝吧。
田狗子又咕咚咕咚喝了。喝完,抹抹嘴巴說,二叔,不,現在應叫你田主任,你可要說話算數,給我幾個工程干呀!
田貴林許諾過田狗子,只要田狗子為他出力,將來他當村主任,一定給他工程干,叫他也發發財。正因為這樣,所以田狗子才會像條狗一樣為他跑前跑後。
田貴林瞟一眼田狗子說,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聽了田貴林的話,田狗子心裡激動著問,把鞭炮搬出去吧?
田貴林點點頭說,搬吧。
田狗子忙活開了,找來小推車,往會場運鞭炮。快運完時,田貴林囑咐他說,我不到場,不許放,聽見了嗎?
田狗子說,放心,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田狗子走後,田貴林就給他的朋友們打電話,要朋友們來祝賀他,來分享他的喜悅。
給朋友們打完電話,田貴林又喝起酒來。他邊喝邊沉浸在美好遐思裡。一當選,馬上進行舊村改造,怎麼個改造法呢?是以點帶面呢,還是全面開花呢?他拍拍腦袋,這個問題,得仔細想想。
砰,啪,突然,會場上鞭炮齊鳴。一定是選舉結束,田狗子這小子等不及,沒等他到場就點燃鞭炮了。田貴林沒怪乎田狗子,他急急地往會場走去。
當田貴林趕到會場時,他覺出了氣氛的不對勁兒。有人見了他,像老鼠見了貓似地躲開了。他望見田狗子,走到田狗子面前問,怎麼回事?
田狗子懨懨著說,田明山贏了。
田貴林的腦袋嗡地一下,像有面破鑼似地響起來。破鑼響完,他破口大罵起來,王八蛋們,你們都給我聽著,你們拿了我的錢,卻不選我,你們還有良心嗎?
田貴林剛說完,就有幾個人走到他面前,這個說,我可選了你。那個也說,我也選了你!
這時,田貴林的手機響了,他認出是朋友的電話,他明白是來祝賀他的,他沒有接,任憑手機響著。
田狗子踅到田貴林面前問,那些鞭炮怎麼辦?
田貴林沒好氣地說,倒掉,全倒灣裡去!
原載《青島文學》2007年第12期
《小小說選刊》2008年4期選載
《領導文萃》2008年4期選載
榮獲第六屆全國微型小說年度評選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