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像個靦腆的小姑娘似地害羞地躲進大山裡時，牛二汗流浹背地鋤完了花生，一棵棵嫩嫩的小草被他一一判了死刑。牛二看著那一墩墩綠油油的花生，就滿心歡喜地扛起鋤頭回家了。
牛二回到自家搭著葡萄架子的天井裡時，西廂房裡傳來了老鼠的吱吱叫聲，牛二的好心情就沒有了，他皺起眉頭，心裡生起氣來。牛二家的西廂房裡盛著四大甕麥子、兩囤玉米、三麻袋豆子，這些糧食都是牛二一家勒緊褲腰帶從牙縫裡省出來的，為的是萬一來個災年可有備無患度過難關。牛二的爹就是三年自然災害時餓死的。爹臨死前拉著牛二的手淚汪汪地囑咐牛二，要牛二長大了要種好糧食，多攢糧食。現在，牛二終於可以告慰爹的在天之靈了，再來個三年災害他也不怕。可讓牛二揪心的是，他可以管住一家人的嘴巴，少吃糧食，可管不住老鼠的嘴巴，每當看到老鼠肆無忌憚地偷吃糧食時，牛二就覺比吃他的心還難受。牛二氣壞了，他買來老鼠藥，可不頂用；他又養了一隻大花貓，大花貓抓了一隻老鼠後，為了犒勞它，牛二從河裡撈了幾條魚餵它，後來大花貓就光想吃魚不想抓老鼠了，氣得牛二用布蒙住大花貓的眼，把它裝進麻袋裡背著扔進大山裡去了。牛二沒招兒了，只好眼巴巴地看著老鼠興風作浪。
牛二再也忍受不住老鼠的吱吱叫聲了，他把剛放下的鋤頭又抄了起來，悄悄地走進西廂房裡，眼前的情景把他驚得眼都直了，地上一條鋤棒粗的大花蛇正攔腰咬住一隻大老鼠，蛇的尾巴上下左右亂甩亂動，老鼠吱吱叫著拚命掙扎。當牛二愣過神來時，他的眼珠轉了幾轉，他馬上想起見蛇蠍不打三分罪孽的老話，他舉起了鋤頭，就要打下去的時候，他把鋤頭又收了回來。他瞅著蛇把老鼠吞進肚子裡，蛇腰處鼓起一個大包。花蛇伸直身體，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美美地享受著美味佳餚。牛二看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西廂房。
後來，牛二就常來西廂房看花蛇吃老鼠，看得他心花怒放，老鼠，看你們還猖不猖狂！有一次，牛二老婆進來了，看見了花蛇，就驚驚乍乍地叫牛二快打花蛇。牛二說她是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懂個屁。牛二沒理，繼續看花蛇吃老鼠。牛二覺得很過癮，也很解恨，花蛇幫他消滅了老鼠，解除了他的心腹之患。花蛇好像也和牛二有了感情似的，見了牛二不躲也不藏，有時候搖搖尾巴，有時候眨眨眼。
沒過多少日子，再也聽不到西廂房裡有老鼠的吱吱叫聲了，老鼠被花蛇徹底消滅光了。不知怎地，牛二現在走進西廂房，看見花蛇時，卻感到身上陣陣發冷，直起雞皮疙瘩。
這天，牛二又鋤完莊稼回來時，他放下鋤頭，卻抄起鐵掀，他來到西廂房裡，花蛇懶懶地趴在地上睡大覺，聽到牛二的響聲，它懶懶地睜睜眼，又閉上了。這時，牛二揮起鐵掀，狠狠地朝蛇頭剷去。蛇頭和蛇身被一劈兩半，蛇身在晃動，蛇頭也在晃動，蛇眼睜著，不解地看著牛二。牛二怕蛇頭不死，又狠狠地拍一掀，把蛇頭拍得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