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蠻兵兇猛的衝擊,小市門城樓上的守兵開始逐漸動搖了,守兵們中相當一部分都是沒有經過什麼陣仗的新募的梁兵,面對這些蠻勇的敵人,紛紛慌亂了起來。即便是吳軍,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敵人,由於蠻兵是按照所在部落和親疏關係組成百人隊的,所以身邊的袍澤幾乎都是有血緣關係的同伴,或者乾脆就是兄弟子侄,而百人隊長往往就是部落的酋長或者貴族,相互之間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絕非募集而來的梁軍和新軍所能比擬。加上黑夜中守軍的將校指揮所屬的軍隊十分困難;而這些蠻兵相互之間十分熟悉,完全可以通過熟悉的口音來傳遞號令,是以在半刻鐘的激戰後,蠻兵已經佔領了大約三分之一的矮牆。
呂宏凱氣喘吁吁的爬上城頭,身披重甲的他有些氣喘,在他的身後,是一片白羽——這是吳軍中殿前司精兵的特殊標誌。眼前的情景讓他不由得一窒。
「快,快列陣!」呂宏凱氣急敗壞的喊道,在蠻兵的沉重壓力下,已經開始有守兵轉身逃走,雖然軍官在竭力的阻止潰逃的發生,但就如同崩潰前四處溢水的大堤,崩潰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快,加把勁!那些南蠻子就快完了!」粘罕大聲叫喊著,已經衝上矮牆的他看到了敵軍援兵的到來,但這並沒有讓他慌張,塞外艱苦的生活和無數次的廝殺早已將他的神經鍛煉的如同鋼鐵一般。他只是大聲的叫喊著,不時鼓勵手下,不時大聲的責罵他們,已經打敗了最勇敢的那一部分敵人,卻連剩下的那點殘敵都打不倒,用自身的行動和語言不斷鼓勵、催促著蠻兵們,企圖在援兵趕上來前,衝過矮牆。
終於,守兵們再也抵擋不住了,相比起對面那些在生死線掙扎著長大的蠻兵們,這些三個月前還拿著鋤頭的前農民們還是要「脆弱」的多,還活著的守兵們一個個丟下武器和盔甲,轉身逃走,很多精疲力竭的人們剛剛跑了兩步,便跌倒在地,被後面追趕上來的蠻兵殺死,這些蠻兵依照部落的風俗,割下被自己殺死的敵人的首級,血淋淋的便掛在腰間,以炫耀自己的勇武和戰功。更多的蠻兵則發出勝利的歡呼,在敵人的屍體上剝下盔甲和搜索財物,作為自己的戰利品。
「起來,給我起來,追上敵人,別讓他們再整理好隊伍,你們這群愚蠢的山羊。這點東西比起你們將要得到的獎賞來,就像野鼠和駱駝一般!」粘罕大聲的呵斥著,用皮鞭和拳腳踢打著低頭割首級和搜集戰利品的蠻兵,但他的行為並不成功,絕大部分蠻兵都對他的i命令充耳不聞,只顧著自己的事。因為對於這些蠻兵來,平時是沒有任何軍餉的,武器和糧食也要自備,軍隊的首領根據自己的勇武、慷慨以及好運的名聲,從相鄰的部落裡募集或多或少的士兵,而士兵則通過劫掠和戰利品來發財致富。對於這些蠻兵來說,一次軍事行動和一次搶*劫是沒有什麼明顯的分界線的,統帥的權威也只是在行軍和作戰的時候有效,但是當戰鬥結束,士兵們各自發財的時候,統帥的權威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謝天謝地!」蠻兵的行動呂宏凱看在眼裡,不由得舉手加額,他趕忙下令身後的援兵變成縱隊,讓潰兵從行列的間隙退下去,以免衝垮自己的陣型。待到退得差不多了,他立即下令身後的士卒恢復陣型,放下長槍,開始緩慢的前進。
這時蠻兵們也搜羅完了屍體上的東西,粘罕讓這些搶了不少東西的蠻兵退後,換上剛剛登上城,手頭還空空如也的新兵,一來他們體力還很旺盛,二來一無所有的他們沒有什麼科顧及的,更有搶*劫——也就是作戰的勇氣。
「收緊隊形,放下面具!」呂宏凱大聲喊道,吳軍士卒放下了臉上的面具,側過身子,好讓單位面積有更多的長矛指向前方,開始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動。對面的蠻兵開始彎弓射箭了,他們使用的弓和中原的弓有些不同,相比起中原的弓,這些蠻兵的弓更長,弓稍更大,所使用的箭也更重,射程更近,但在近距離,即使是對披甲的敵人也有著相當驚人的殺傷效果,這些特製的前大後小的鏟形箭頭,只要前面打穿了盔甲,就不會卡在缺口處,可以造成十分驚人的創口。在蠻兵的箭矢下,吳軍陣中不斷有人倒地,但吳軍還是緩慢的向前移動。
「前排下蹲!」呂宏凱大聲喊道,前三排的吳軍士卒齊刷刷的蹲下了,露出了他們身後的火繩槍射手。吳軍的火繩槍射手分作兩排齊射,矮牆前的蠻兵頓時倒了一地,即使他們很多人身上披了兩重甲,但十五步開外發射的鉛彈已經不是任何盔甲可以抵禦的了,即使鐵甲能夠擋住鉛彈的貫徹,但巨大的沖量也足以像錘子一般將披甲者的內臟震碎。蠻兵們雖然也見識過火器,但像吳軍這種用長矛方陣逼近,再突然使用火器密集射擊殺傷的戰術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些被打蒙了。
「衝呀,把這些傢伙全部扎死!」隨著呂宏凱雷鳴般的吶喊聲,吳軍的長矛隊開始向前湧去,雖然剩下的蠻兵還在拚死抵抗,但毫無組織的他們作為一個整體已經無法和吳軍相抗衡了,轉眼之間幾乎所有的蠻兵都被捅死在矮牆前,倒是粘罕看到情況不妙,在幾名手下的拚死保護下,翻過矮牆逃了回去。
「停止追擊,把這些蠻子的腦袋砍下來,屍體全部丟下城去!」隨著呂宏凱的命令,吳軍士卒停止了追擊,加固了矮牆,並將砍下的首級用長矛挑了,立在城牆上。此時天色已經濛濛亮了,東邊的天邊露出了一絲魚肚白色。藉著微弱的晨光,可以看到不遠處城牆上黑糊糊的一大片,都是已經登城的蠻兵。
這時矮牆後面傳來一陣刺耳的摩擦聲,一門短炮退了過來,炮手們迅速將炮口對準了城牆上的蠻兵,隨後將藥包撕破,將火藥倒進炮膛,搗實之後擦上引信,從炮口放入實心彈。
隨著一聲巨響,銅炮猛的向後一跳,炮車的輪子幾乎越過後面三角形的墊木,翻下城牆去。實心彈劃過城牆,狠狠的砸在遠處的水面上,激起漫天的水花!
「該死的,打高了,快壓低半分!」
炮長趕忙壓低了半分,其餘的炮手們用沾了醋水的毛刷清理炮膛,並用長柄的鐵鉤子將炮膛內沒有燃燒乾淨的藥袋和火藥殘渣勾出來,隨後開始裝藥填彈。這次炮手裝入的是霰彈,因為蠻兵們遭到炮擊之後,又開始向矮牆這邊衝過來,企圖在炮手下次射擊前奪取火炮。
「砰!」矮牆後噴射出一陣火光和白煙,接著又是第二次齊射,不少蠻兵中彈倒下,但是後面的蠻兵還是繼續猛衝了上來,每個蠻兵心裡都清楚,如果他們想要從繩索和長梯下城的話,兩側城牆馬面上的守軍可以像打鴨子一樣把他們全部幹掉,除非在天色大亮前奪取小市門,讓城外的晉軍進城,已經進城的近千名蠻兵只有死路一條。
「上呀,上呀!」粘罕第一個跳上牆頭,三支長槍幾乎是從他的腳下擦過,為了行動便捷,他脫下了外面那層盔甲。方纔的臨陣逃走已經讓他的名聲掃地,除非他能夠用自己的勇氣洗刷自己的剛才怯懦行為,即使他能夠活著回到晉軍大營,他也會被那些憤怒的士兵們用石塊活活砸死。野蠻人的法律總是簡單而又公正,而且非常殘酷。
「該死的,你們這些蠢貨,快一些,動作快一些!」呂宏凱一面看著矮牆上的廝殺,一面大聲的催促著身後的炮手,由於城牆上空間十分有限的緣故,能夠直接投入戰鬥的士兵數量很有限,無論哪一邊被擊垮,逃跑的潰兵也根本不會有機會重新組織起敗兵重新抵抗了,呂宏凱可不會相信自己有這麼幸運,蠻兵這次還會停下追擊的腳步,搜羅戰利品。在呂宏凱的大聲催促下,炮長手忙腳亂的將兩袋包裹著霰彈的布袋塞入炮口,但吳軍的士卒的脊背已經擋住了炮口,雙方此時已經殺的眼紅,絕不可能重施故技了。
呂宏凱靈機一動,大聲喊道:「蠢貨!快將炮推倒矮牆邊上,然後突然捅開一個口子就行了。」得到號令的炮手趕忙將火炮又向前推了幾步,那矮牆本就是守兵臨時用土袋和裝滿泥土的柳條筐堆砌而成的,後面的十幾個吳兵一用力,立刻便倒下一大塊。對面正莫名其妙的蠻兵們睜大了眼睛,看著正指向自己黑洞洞的炮口。
「轟!」幾乎是零距離發射的霰彈好像一把巨大的鐮刀,將蠻兵密集的隊形割倒了好大一片,屍體就好像沉重的木頭一般,倒了一地。炮擊好像一把無形的剪刀,一下子將戰場上嘈雜的喊殺聲給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