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第776章 峰迴路轉
    呂雄這一覺睡得極為香甜,次日快到中午方才醒來,洗涮罷了正吃早飯,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卻是自己派去監視那吳醫官的心腹,神色惶恐的衝了進來。呂雄心中不由一動,起身低聲道:「有什麼事情,到裡間說話!」

    兩人進得裡間,那心腹不待呂雄發問,便急道:「稟告主上,那吳醫官死了!」

    「什麼?」呂雄睜大了雙眼,不禁站起身來:「當真是死了?」

    「小人與同伴奉了主上將令,便將吳醫官隔壁院中租了一間房子,那房子與那廝在一坊裡,只隔著一堵牆。今天早上天剛濛濛亮,小人便聽到隔壁傳來一陣哭聲。細聽卻是說家中有人在昨夜裡懸樑自盡了。小人喬裝是前來探望的街坊,確認死的正是那吳醫官!」

    聽了手下的這一番陳述,呂雄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不過一夜工夫,呂淑嫻死因的唯一線索又這樣斷了,自己已經許諾只要那吳醫官和自己合作,便不會牽連他的家人,他若是懸樑自盡,難道不怕自己殺了他的兒子?還是說此人並非是自盡,而是被那幕後人所殺,裝作是自盡模樣,如果是這麼說,自己昨天逼問那吳醫官的一切都已經落在背後那人的眼中了。呂雄不禁打了個寒顫,這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未免也太過於神通廣大了吧!

    「走,去看看那屍體,還有,把那吳醫官的家人控制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追查的線索。」呂雄站起身來,喚來一名與自己身材相仿的家將,自己換了他的衣服,便帶了十幾名親兵往那吳醫官的住處去了。一行人到了目的地,遠遠的便聽到一片哭聲,院子外面人頭攢動,都是看熱鬧的街坊。呂雄一行人好不容易擠出一條路來,進得院門來。那名留下盯著的呂雄手下早已看到,趕忙靠了過來。呂雄目光掃過院內:只見一名中年婦人伏在門旁,身旁還跪著三四個女孩,門前的台階上放著塊門板,上面躺著一具屍體,正是那吳醫官。那名中年婦人帶著那幾個女孩子正圍著屍體放聲哭泣,四五個衙役站在一旁,正大聲呵斥些什麼。

    「你過去叫個衙役過來!」呂雄低聲吩咐道,那手下趕忙跑了過去,片刻之後,便帶了一名衙役畏畏縮縮的過來。呂雄止住那衙役行禮,沉聲道:「罷了,那吳醫官到底是怎麼死的?」

    那衙役聞言,精神為之一陣,他在這建鄴城中已經多年,別的不說,一雙眼睛認人的功夫倒是厲害的緊,方纔那人向自己亮出的腰牌便是個致果副尉,這已是正七品下的武階了,放在軍中至少是個團頭了,而這樣的人物卻只是個跑腿的,向自己開口問話的身份已是可以呼之欲出了。那衙役對呂雄唱了個肥諾,將自己方才看到的低聲說道:「稟告郎君,那吳醫官眼睛凸出,舌頭出口,臉色青紫,被人發現時屍體被懸掛在半空中,腳下有被踢翻的胡床。看上去是懸樑自盡而死。但其實卻不然,據小人方才勘察屍體時所見,死者懸樑用的是麻繩,可咽喉上的壓痕卻比麻繩要寬得多,而且連後頸也有被擠壓的痕跡。以小人所見,死者是被人先用布帶勒死,然後再掛在樑上,假作自盡的模樣!」

    「果然如此!」呂雄冷哼了一聲,他快走走到那屍首旁,伸手將那屍首翻動,果然正如那衙役所言的,死者的後頸也有一條被擠壓過的紫紅色痕跡,顯然是被人勒死的,否則若是懸樑自盡,麻繩只會在頸部兩側和正面的皮膚留下痕跡,絕不會在後頸留下這麼長一條傷痕。那吳醫官果然是昨夜被人勒死的,動手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那謀害呂淑嫻的背後主持者。

    「死者的屍體還有他的遺屬我帶回府中!」呂雄抬手制止住對方那衙役的話語,從懷中取出一枚銅牌來,遞給那衙役,沉聲道:「你回去後告訴你家上司,這案子牽涉重大,本相公先帶回去了,處置完了,自會轉交給他,此物便是信物,明白了嗎?」

    那衙役已經看清了那銅牌,哪裡還管多言,趕忙連聲稱是,呂雄也不多言,派手下將吳醫官屍首還有他的妻女、家中物件一同帶回自己府上,衙役則將圍觀的群眾盡數驅散,以免礙事。

    呂雄回到自己府中,他害怕方纔那衙役出錯,又調來建鄴城中的老仵作,重新查驗了一遍屍體,果然正如那衙役所言,這吳醫官乃是被人所勒殺的。他又喚來那女子,可一連問了一個多時辰,那女子卻是對那宮中黑衣蒙面女子的事情一無所知,想必是這吳醫官也知道這宮中黑衣蒙面女子來歷神秘,若是讓妻子知道,萬一失口流傳出去,只怕便是一場大禍,乾脆連自己老婆也一併瞞了。

    呂雄在家中問了那婦人多次,又帶了建鄴府中的老吏去那醫官家中勘查,可都沒有半點頭緒。呂雄這半輩子最擅長的便是拔刀殺人,攻城野戰,像這等緝兇拿盜的勾當可是從來沒有幹過,眼看著吳王呂方就要回來了,可自己還沒有半點頭緒。現在吳醫官已死,呂雄關於呂淑嫻被害之事手頭連半點確鑿的證據都沒有,難道到時候跟呂方說宮中有個黑衣蒙面女子指使吳醫官害死了呂淑嫻?這等毫無根據的控訴呂方自然是不會理會的,呂雄一想到這些,便覺得頭疼欲裂。

    這天呂雄正在家中苦思,親兵通傳府外有人求見。呂雄本想不見的,但轉念一想,便當是換換心情也好,便讓管事的將來人帶入。

    「小人拜見呂太尉!」來人下跪對呂雄磕了兩個頭,站起身來。呂雄一看,只見來人是個乾瘦漢子,形容倒也尋常,目光狡黠的很,看上去頗為眼熟,只是一時間記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你是——」呂雄正欲開口詢問,那乾瘦漢子已經接過話頭,答道:「小人便是那日在吳醫官府上的那個衙役,得見太尉尊顏,實在是小得祖上積德!」接著便是諛詞如潮,幾欲將呂雄說成是當時孫吳,白霍復生。

    「罷了,原來是你!」呂雄這才想起此人,這衙役當時辦事頗為幹練,給他留下的印象還不錯。呂雄的臉色轉好了些,沉聲問道:「你今日來有何事呀?」

    「小人昨日尋到這個物件,尋思與吳醫官被害一案有關,便趕快送到太尉府上,還請太尉收納!」那衙役說到這裡,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來,小心翼翼的雙手呈上。早有一旁的侍從接過布包。呂雄接過布包,打開一看,臉色大變,低聲問道:「你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那衙役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起身答道:「自從那天吳醫官之死後,小人知道這案子十分緊要,便經常在附近巡邏。昨日小人經過附近的曲家當鋪,遇到當地的無賴施大出當此物,那施大說此物乃是他家祖傳之物,可小人看此物材質、式樣都絕非尋常人家所能有的,那施大更不可能。將那施大訊問一番,才知道那廝便在那天晚上去吳醫官家中行竊,正好遇到吳醫官的屍首,驚恐逃走,這物件便是從吳醫官的地上得到的,小人得知之後,知道事關重大,便將此物送至太尉這裡,還望太尉明察!」

    呂雄此時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小心的將那物件重新用布包好,納入懷中,沉聲道:「你做得很好,這次的事情我不會忘記的!」

    那衙役聞言大喜,趕忙跪下連連叩首道:「多謝太尉!」呂雄輕擊了兩下手掌,門外進來兩名親兵,呂雄指著那衙役道:「將此人帶到後院去,好生招待,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出後院,明白了嗎?」

    「喏!」

    呂雄坐在案前,眉頭緊鎖,面前的几案上放著一件羊脂白玉簪子,在燭光下反射出圓潤的光。這簪子式樣並不複雜,但品質和工藝都是一流的,絕非尋常人家能夠擁有,出現在吳醫官家中,莫非是暗殺吳醫官那夥人無意中遺失的?想到這裡,呂雄的胸口頓時火熱起來,大聲下令道:「來人,將那吳醫官的妻子帶來!」

    片刻之後,一名中年婦人便被帶進屋來,她瑟瑟抖抖的看著端坐在案前的呂雄,眼神中滿是對未知未來的恐懼。呂雄取出那枚玉簪子,問道:「兀那婦人,這可是你家的東西?」

    吳醫官的妻子抬頭細看,呂雄怕她搞錯了,便將這簪子交與手下送過去讓對方細看,片刻之後,那婦人抬頭答道:「回稟太尉,這玉簪子並非小人家中的東西。」

    呂雄聞言心中大喜,他唯恐對方搞錯了,強壓下心中的喜悅,沉聲問道:「你且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你家的東西,這干係到你丈夫的死因,不可馬虎了!」

    婦人聞言大驚,趕忙又仔細看了一遍,回想了片刻方才用肯定的口氣答道:「回稟太尉,小人方才看清了,確實並非小人家裡的,這麼貴重的簪子小人這等家境如何有的。」

    「好!」呂雄再也控制不住胸中的興奮,從手下接過那白玉簪子,大聲道:「這簪子便是從吳醫官自盡的那件屋子裡找到了,。好叫你知道,你丈夫並非是自盡而亡,乃是是被人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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